清早，梡桃正盘算着如何和蔼地叫介挞起床，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响彻寂静的房间。
梡挑：“……”
不关我的事啊！！！
介挞被惊醒，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呼吸急促，重重地按压着太阳穴。
梡挑侧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市局统一发的专机，递给他。
介挞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急忙道：“介组长，局里接到报案，事态严重，局长让您立刻赶来市局！”
介挞开了免提。梡桃在一旁听着，简直要被这敷衍的说法气笑了：“事态严重？我当然知道事态严重，不严重能上我们市局吗？说具体点，什么事！”
“呃……戴副支队长不许说，让我们等您到了再告诉你。他说这是办案机密……”
“你直接说。”介挞懒得跟他废话，把手机往梡挑怀里一扔，边听对方汇报，边洗漱。
“本来就是普通的儿童走失案，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个，不是挨骂啦、挨打啦，就是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要去找自己亲爹妈。分局接到报案也没多想，孩子吃到苦，自然就会回去了。但是……”对面压低了声音，“听说是上面有个大人物的私生子也失踪了。上面压下来，让赶紧把案子破了，咱们市局介入才查出来有问题。现在西区分局全员停职调查，市局已经全权接手这个案子了。经过筛查和推断，刑侦支队认为这是一起恶性绑架事件，受害人皆为海市一初的学生，年纪在十五六岁，上初三。犯罪实行无差别绑架，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不论男女和四肢是否健全，都有三个以上失踪的记录。”
“我二十分钟后会到市局。受害人的人际关系网整理了吗？”
“这……”对面苦笑，“介组，受害人都是一初的学生，人际关系网理出来也全是交点，没有意义吧？”
“全是交点也要理！”
介挞接回手机，拿了车钥匙正要跟梡挑出门，随即想到了什么，皱着眉走到梦典房前，捂着手机听筒，“梦典，最近没事不要出门，注意安全。”
房间里的人声音闷闷得应了一声。
十点，屋外太阳整晒，梦典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起尸般的坐了起来，眼神迷茫。
……我哥早上跟我说啥来着？？？
算了，不想了。
起床，更衣，洗漱。
看了眼仅剩几枚鸡蛋的冰箱，她最终决定出门蹭吃蹭喝。
海市一初对面再过个街口，有一家老字号的茶馆，凭学生证全场免费，还能听说书评弹。梦典经常来这里听鬼故事。
今儿个梦典正晃悠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哄哄。一打听说是来了个新的说书先生，胆儿大，尽说些时事相关的新奇玩意。
梦典悠闲地走进去，找了个角落。
“约五十年前，由于人类活动引发了两场灾难，一场是全球变暖，这大家都熟悉，主要表现在极地的冰川冻土融化导致陆地面积缩减；另一场是资源短缺。这两场灾难说到底，不过是人类穷奢极欲的结果累积起来爆发了。
中央政权纷纷将物资转移以保全像京都和海市这样的“大城市”所带来的效益。京都灾变后成临海城市了？没事，往内陆迁迁就完事了。什么？海市让淹了？往内陆迁迁就完事了。原先的省界被抹去，新的区划被填补。
对民众来说，这灾变一点也不像灾变，不停学，不停工，就是少了几种食材，搬了次家嘛。至于死的那些人，哭一哭，嗷几嗓子也就过去了。毕竟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直到一个叫‘动乱’的组织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
本来一个小小的组织，正如这片东洲大陆上出现的许许多多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组织那样，掀不起什么大波浪，然而，这个组织却做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们把军部的一半人给撬走了！
欸，现在这组织不是普通组织了，叫武装割据力量。
中央政权慌了，加班加点的在城市边境造起了城墙，然后又不知用哪的水挖了条护城河。曰之用于抵御叛党。然而等他们辛辛苦苦把这一切准备就绪打算迎敌时，那动乱组织首领呼吁起“爱与和平”来了。
人们都知道，无论这城墙用不用来抵御叛党，总之这墙里墙外是要天壤之别了，各个大家氏族各占其地，风光无限，也压迫无数。所以城外的人们和城里的有志青年开始宣传推翻城墙的思想。
中央政权那帮人一看，这不行啊！自己人都不帮自己人，这还怎么玩！那小兔崽子的动乱组织必须得跟我打一场！于是出兵去镇压动乱组织。说是去镇压，结果被对方追着打回了城墙，要不是那首领到了城墙底下，想起来自己不是推崇“爱与和平”来着，怎么好打打杀杀，撤回他那偏安一隅的小地方去了，这好好一场仗给打成自卫反击，谁赢还不一定的那种。
不过这倒是给群众展示了这城墙还是有作用的，至少能让那首领想起爱与和平来。
同时，中央对那些有志青年冠以间谍的名号，还发布了悬赏。群众们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间谍，在金钱和子女|优待面前你是我爹都没用！而那些有志青年秉持着一种，“正义火种永不断”的理念，竟没人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而就是这么一种态度，导致中央在教育方面把这种“有志”思想的根一断，再把有志青年一除，这正义火种“呲啦”的一下，说灭就灭了。
于是这城墙便留了下来。
那各位可能就要问了，那动乱组织“爱与和平”的首领，就没人看不惯吗？欸，你别说，还真有！那首领活了没多久，就给人弄死了。新首领是个主战派，带着队伍蹭蹭蹭的就往城墙赶，结果一打你猜怎么着？这几年过去中央做好准备了！势均力敌，根本打不下来！
按理来说，正规军有战术支持，不至于打不过啊？但奈何，士兵们不像动乱组织似的那般誓死如归。当个逃兵在城墙外还能活下去，你上战场那可就是死路一条啊！
这便是僵持住了。
再说说这各大家族，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乏有钱人。而这些有钱人要往城墙里迁，政府那必定是万分欢迎，既有物资又有钱。天上掉金子了，你不捡？没这个理呀！于是这金子掉着掉着，中央给家族渗透，成为各个家族的私有产物、权力纠纷的战场了。”
那说书的老先生还没下台，底下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啐了口茶沫：“扯淡！什么‘动乱组织撬走军部一半人’，真当咱们没经历过那会儿？”
跟他同桌的人压低嗓音：“老哥，你别说……我叔当年就是守城墙的兵。他说那天早上起来，隔壁营房空了一半——枪械库门大敞着，连颗子弹都没留。”
梦典竖起耳朵，假装摆弄茶杯。
茶馆老板擦着桌子插话道：“要我说，城墙早该塌了！当年征我家的地修护城河，补偿款到现在还欠着……”
一人突然从阴影中出声：“可没了城墙，你们拿什么挡叛军的炮？”
众人一静。梦典眯眼打量这个少女——她腕上的紫环反出一道光。
“老先生，”茶馆的角落的阴影中，少女撑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台上“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故事？还是说……这些故事都是你编的？编排当今政权好像是重罪？”
梦典不再看她，捏起一块花型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机械臂反着光。
“不论是什么原因，城墙里恐怕都容不下你吧？以后还是不要抛头露面得好。”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众人，“免得被有心之人得偿所愿。”
她拿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热心肠吗？梦典想着，她的茶杯见了底，一旁的服务生刚要沏上，被她拦下。
她偏头，只见那名少女笼在宽松的休闲衬衫中，毫无声响的飘了出去。
梦典看着对方手腕上紫色的手环上的字母，微微蹙眉。
“YBQ”
尤贝倩？……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她们是什么关系？
“筱筱！我的筱筱！唔啊——啊——”市局门口，一个中年女人衣衫凌乱，哭闹着死活不愿离去。
“你们把我的筱筱给我——呜呜……还给我——！啊啊——”
边上一个男人无所事事的站着，嘴里衔着一支没点燃烟，满脸怨气。
“这位女士，女士！请您冷静，你女儿失踪，我们也很难过。我们已经尽力在搜寻你女儿的下落了。还请您回去耐心等待好吗？她一定会没事的……”
黎仝今年刚从实习生转正，她昨天刚到这家去走访过，了解情况。他们在苏筱筱的房间里，发现了藏起来的日记本。
她看着面前崩溃的女人，难以把这关心女儿的形象和日记中的“妈妈”视为一体。
“特么的，黄脸婆，你够了没有！苏筱筱现在是你的孩子，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拉着我和警察同志在这陪你闹算怎么回事？”男人满脸不屑。
“跟你没关系？要不然你筱筱会变成这样吗？”女人声嘶力竭。
女人姓苏，丈夫出轨后与其离婚。孩子叫苏筱筱，改了姓随她，却活的如同一个傀儡娃娃。满墙的奖状却得不到一句表扬，片刻的松懈换来的是谴责与道德绑架。
这些大人要的从来都不是孩子好，而是希望借着孩子有朝一日能够一跃而起，跻身上层生活。
他们是吸血的蛭虫，不是家人。
正想着，黎仝看见一辆车停在了市局门口，介挞二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里走去。她朝身边同事的吩咐了几句，跟上去。
介挞站在市局会议室的白板前，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白板上贴满了失踪学生的照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用红线连接，形成一张令人不安的网络。
“二十五个孩子，全部来自海市一初，年龄都在十五到十六岁之间。”梡挑站在一旁，手指划过一份名单，“表面上看起来毫无规律，但...”
“但他们大都参加过尤氏科技赞助的‘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介挞接过话头，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醒目的圆圈，将尤氏科技的标志圈在里面。
戴茸羌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尤氏科技最近在基因工程领域投入了大量资金。这是他们的审批文件。我怀疑……”
“我们需要证据。” 梡桃打断他，“申请搜查令，重点查尤氏科技在海市郊区的那个‘农业研究中心’。”
戴茸羌点点头离开。
介挞紧紧盯着白板，半晌突兀地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介挞轻笑一声：“基因工程……他找四个残疾的孩子做什么？”
梡挑皱着眉，变了变脸色：“你的意思……这是障眼法？我去喊戴茸羌回来。”
“慢着。”介挞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有些人要鱼儿咬了钩，才敢放心实行自己的计划。”
“而且你不觉得这些人残的有些巧吗？”介挞比划了一下，手指点过一张张照片，“右手、左手、右腿、左腿……”他的手指移到了贴在尤氏科技图标上方的少女面庞上——那正是早上梦典在茶馆见到的那位，他们通过监控找到了她，
“……或许还有一个脑袋。”
“我听说尤杰因为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太过无聊，所以从福利院领了一个孩子回去给她做伴。”
介挞转过身，面无表情看向梡挑：“你猜她是谁？”
梡桃皱着眉，他很不喜欢现在局势失控的状态，但又受迫于事情的真相掌握在别人手中，不得不强压着不耐问：“她叫什么名字？”
“欲笙。原名‘谢欣’。我接手过她的案子，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她可以是加害者，也可以是受害人。梡桃，你希望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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