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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潭

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马厩的日子在疼痛、寒冷和沉默中循环。

沈遂安背上的鞭伤因为没有妥善处理,有些红肿发炎,低烧反复折磨着他,刷马的动作时常因脱力而停顿。

但他依旧不吭一声,那双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越发黑沉,偶尔抬起看向马厩外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戎叙来的次数似乎多了些。

有时并不走近,只远远站在廊下,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在马厩里艰难劳作。他脸上的戏谑和嘲讽依旧,但那双凤眸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烦躁却日益明显。

这天傍晚,风雪又起。戎叙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踱进马厩。

沈遂安正费力地提着一桶掺了雪块的冷水,听到脚步声,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仿佛没察觉他的到来。

戎叙走到他身后,也不说话,忽然伸手,指尖猝不及防地按上沈遂安背上鞭伤最重的地方。

“呃!”沈遂安痛得浑身一颤,水桶脱手砸在地上,冰冷的污水溅了两人一身。他猛地回头,眼底压抑的凶光一闪而逝,像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戎叙却像是被那瞬间的眼神取悦了,低笑出声:“还以为你真没痛觉呢。”他指尖捻了捻,语气听不出情绪,“那药,为什么不用?”

沈遂安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声音因低烧而沙哑:“脏了。” 指的是药瓶曾掉进脏水里。

“呵,”戎叙绕到他面前,翡翠扳指在暮色中泛着幽冷的光,“是药脏,还是你觉得…我赏的东西脏?”他俯身,逼近沈遂安,两人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交织,一个带着沉水香的暖意,一个带着冰雪的冷冽。

“沈遂安,你在跟我较劲?”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亲昵,“拿你这条贱命?”

沈遂安抿紧苍白的唇,不说话。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戎叙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直起身,语气变得慵懒而不耐烦:“罢了,看着碍眼。”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瓶,这次没有扔,而是直接塞进了沈遂安冰冷的手里,“滚去柴房把自己弄干净,死在这里臭了我的马。”

说完,他转身就走,狐裘大氅在风雪中扬起一道决绝的弧度。

沈遂安握着那瓶崭新带着戎叙体温的金疮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手心的瓷瓶温热,却烫得他心头发慌。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别扭的“好意”,比之前的折辱更让他警惕和…混乱。

他最终还是没有立刻用药。回到柴房,他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仔细检查了新药瓶,与旧的那瓶对比,色泽、气味似乎并无不同。

他小心地倒出一点药粉,抹在旁边一只偶然爬过的老鼠身上。那老鼠迅速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沈遂安瞳孔骤缩。

果然有毒。而且很可能是慢性的。旧的那瓶被弃于脏水,或许毒性已减或成分发生变化。而戎叙…他送来新药,是真不知情,还是…刻意为之?他若真想自己死,何必多此一举?

思绪纷乱如麻。

第二日,沈遂安发烧更重了,刷马时几乎站立不稳。管事来看了一眼,骂了句“装相”,却也没再逼得太紧,大约是怕他真死了不好交代。

马厩来了个不速之客——戎家大小姐戎玉婷,戎叙一母同胞的妹妹。

她披着大红斗篷,抱着暖炉,娇俏明艳,与这污浊马厩格格不入。

她是来看她那匹宝贝小白马的,目光却好奇地落在角落里几乎蜷缩成一团的沈遂安身上。 “哥,那就是爹在外头那个…”她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天真又残忍的好奇,“长得倒不像那个疯婆子…”

陪同而来的戎叙脸色一沉:“谁准你来这的?回去!” 戎玉婷撇撇嘴,又看了沈遂安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被丫鬟劝走。

戎叙却没立刻离开。

他走到沈遂安面前,阴影笼罩住他。 “抬头。” 沈遂安勉强抬起头,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

戎叙眉头拧紧,忽然伸手探向他额头。

手掌温热干燥,与沈遂安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真是麻烦。”戎叙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语气恶劣,“装出这副可怜样给谁看?”

沈遂安烧得视线模糊,只看到那枚翡翠扳指在眼前晃动。

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扳指…” 戎叙动作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沈遂安却已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意料中的冰冷地面并未到来。

他跌入了一个带着沉水香和雪茄味的怀抱。很硬,很不舒服,但确实是温暖的。戎叙竟然接住了他。

“……”戎叙身体僵硬,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伸手。他低头看着怀里意识模糊的人,那张平时总是沉寂冷漠的脸,因高烧而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脆弱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或许是错觉)。

他心口某处像是被极细微的针扎了一下,不疼,却痒得难受。

“真是的…自找麻烦。”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最终还是弯腰,将沈遂安打横抱了起来,对闻声而来的马夫和管事冷喝道,“看什么看!去叫大夫!”

戎叙一路抱着沈遂安回到西厢柴房,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却小心地避开了他背上的伤。

他将人放回稻草铺上,对着匆匆赶来的老大夫不耐烦道:“别让他死了。” 老大夫战战兢兢地应下。

戎叙站在柴房门口,看着老大夫给沈遂安清理伤口,目光复杂。

他摩挲着指间的翡翠扳指,想起沈遂安昏迷前那句无意识的“扳指”。

他知道什么?他娘到底跟他说过什么?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心软,又算什么?

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感攫住了他。他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习惯了对这个“野种”肆意折辱,可此刻,看着那具在稻草堆里微弱呼吸的身体,他却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

沈遂安在昏沉中,感觉到有人粗暴地撬开他的嘴,灌下苦涩的药汁。也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复杂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他身上。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烧退了些,背上的伤也被妥善包扎过。那瓶新药放在他手边,旁边还有一碗冷掉的、但显然是精心熬制的米粥。

柴房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风声呜咽。

沈遂安看着那碗粥和那瓶药,良久,缓缓伸出手,却没有碰粥,而是再次握紧了那枚一直藏着的、染血的碎瓷片。瓷片的冰冷边缘刺痛掌心,让他清醒。

戎叙… 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此刻,戎叙正站在自己书房窗前,看着西厢的方向。

指尖的翡翠扳指冰凉依旧,却仿佛残留着触碰那人滚烫皮肤时的奇异触感。

病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老大夫开的药勉强压下了沈遂安的高烧,背上的鞭伤也开始缓慢结痂,但消耗掉的气力却难以迅速恢复。他依旧被赶回马厩干活,只是管事得了戎叙的吩咐,不再刻意加重他的活计,偶尔甚至还能分到一碗温热的菜汤。

戎叙没再出现。

那股带着沉水香和雪茄味的压迫感短暂地消失了,但沈遂安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知道,戎叙的视线从未真正离开。

沈遂安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注视。有时来自窗外匆匆走过的陌生家丁,有时来自马厩那头看似打盹的老马夫。

他知道,自己仍在那位大少爷的股掌之间,之前的“援手”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的猫捉老鼠,游戏远未结束。

那短暂的、近乎失控的援手,更像是一场风暴前诡异的平静,让他更加警惕。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必须尽快行动。

高烧时的脆弱和那一瞬间的温暖,都是危险的错觉,是能麻痹意志的软刀子。他不能被这点微不足道的“变数”扰乱心神。

假山,钥匙。这两个词在他脑中反复盘旋,是黑暗里唯一清晰的光点。

他需要更多信息。

而信息的来源,往往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马厩的老马夫成了他第一个观察的目标。

老人沉默寡言,眼神浑浊,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沈遂安注意到,每次戎叙来时,老人擦拭马鞍的动作会变得极其缓慢,耳朵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朝向戎叙的方向。

而当戎叙离开后,老人会盯着戎叙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沈遂安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是恐惧,不是憎恨,倒像是一种…沉痛的惋惜。

这天傍晚,喂完马料,老马夫破天荒没有立刻躲到角落取暖,而是蹲在槽边,慢吞吞地卷着烟丝。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布满皱纹的脸。

“小子,”他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那药,没用是对的。”

沈遂安正在收拾水桶,闻言动作猛地一顿,心跳骤然加速。

他缓缓直起身,看向老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

老马夫并不看他,兀自吸着烟,目光投向马厩外灰暗的天空:“戎家…就是个烂到根子的泥潭。有些东西,沾上了,就甩不脱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尤其是…‘那位’少爷经手的东西。”

“为什么?”沈遂安的声音干涩。

老马夫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穿透了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为什么?呵…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脚步声。

老马夫立刻收声,猛吸了两口烟,将烟蒂踩灭,又恢复了那副麻木沉默的样子,佝偻着背走开了。

沈遂安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

老马夫未尽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戎叙自己也不过是什么?另一枚棋子?一个同样被困在局中的人?这念头荒谬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诱惑力,与他之前捕捉到戎叙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隐隐吻合。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柴房的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沈遂安瞬间惊醒,碎瓷片已悄然握入手中。月光被云层遮蔽,来人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并非戎叙修长的轮廓。

那黑影动作极快,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塞进他手下的稻草里,低不可闻地快速说了一句:“假山…三更…梆响后…”

话音未落,人影已如鬼魅般退了出去,门轴轻轻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沈遂安的心脏狂跳。他屏息凝神听了半晌,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缓缓摸索着稻草。

他摸到的是一个极小、极硬的块状物,用油纸包着。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小块糖?或者说是某种药材熬制的糖丸,散发着淡淡的、似曾相识的药气——与之前纸条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假山…三更…梆响后…”

是提醒?还是指令?

传递信息的人似乎非常熟悉戎家的巡查规律,知道三更梆子响过之后,会有短暂的空隙。而假山…是要他那个时候去假山?

风险极大。可能是陷阱。但也可能是他唯一能接触到假山秘密的机会。

接下来的两天,沈遂安如同绷紧的弓弦。他仔细观察戎家夜间的护院巡逻路线,默默计算着时间。

戎叙依旧没有出现,这让他稍稍安心,又隐隐不安。

约定的夜晚终于到来。

天空飘着细小的冰雨,比雪更冷,无声地浸润着一切。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悠长而凄凉。

沈遂安如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走出柴房,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向后园假山移动。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伤口被寒意刺得隐隐作痛,他却浑然不觉。

假山群在雨中显得更加诡异,像一群沉默的怪兽。

他依照记忆,迅速找到那块带有锁孔的山石附近,将自己隐藏在另一块更大的山石阴影后,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除了淅沥的雨声,万籁俱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沈遂安怀疑自己是否被戏弄,或者理解错了意思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护卫沉重整齐的步伐,而是脚步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

沈遂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披着暗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假山旁。那人没有左右张望,而是径直走到那块带锁孔的山石前,蹲下身。

接着,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沈遂安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背影。

只见那人转动钥匙,那块看似沉重的山石竟无声地移开一小半,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陈腐纸张和灰尘特有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那人迅速侧身钻了进去,石头随即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个呼吸间。

沈遂安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并非只因这冰雨。

他虽然没看清那人的脸,但那枚在微弱光线下一闪而过的、悬在丝绦上的小巧铜钥匙以及那转身钻进洞口时,斗篷下摆翻飞间露出的一抹银狐裘特有的毛锋!

是戎叙?!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用这种鬼祟的方式进入假山密道?

忽然,另一个方向传来极轻微的响动。沈遂安立刻缩回阴影最深处,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另一个黑影,从截然不同的方向悄然潜至假山附近,同样披着斗篷,身形更为高大健壮一些。

那黑影在戎叙方才消失的地方附近徘徊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极其熟练地撬开了旁边另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头下的暗格,取出一个小小的卷着的纸卷,迅速塞入怀中,再将暗格复原,随即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中。

后来者动作熟练迅速,远超戎叙!而他用的不是钥匙,是技巧性的方法撬开!他取东西的地方,也并非戎叙进入的密道入口!

这假山,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沈遂安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起,比这冰雨更刺骨。

戎家这潭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他在阴影里又潜伏了许久,直到确认再无人来,才借着雨声掩护,悄无声息地溜回柴房。

躺回冰冷的稻草铺,他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心却比身体更冷。

戎叙诡异的行为,第二个神秘的黑影,假山复杂的机关…还有老马夫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

一切都在表明,他卷入的,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嫡庶倾轧或豪门折辱。

那一夜,沈遂安睁着眼到天明。掌心的碎瓷片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无论是陷阱还是机遇,他都必须在被这深宅彻底吞噬前,主动做点什么。

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枚反复出现的、冰凉的翡翠扳指上,以及它那位心思难测的主人身上。

天快亮时,雨停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戎家大宅依旧朱门高墙,静默地矗立在晨曦中,仿佛昨夜那场雨下的秘密暗涌,从未发生。

ps:其实特别想写那种“人人皆在局中”的窒息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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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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