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混着骨骼撞击的闷响，“我去你的！”是薄涂蔹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响，显然是有人被踹中了。
“我皇姐！”薄涂荼心头一紧，指尖莹白的光在黑暗中晃得更急。他顾不上脚下湿滑的台阶，拽着姒稷的衣袖就往声源处冲。
刚转过通道拐角，一道清越却带着训斥意味的女声便划破空气，直刺耳膜：“姒稚！你忘了仙人的教导了吗？魂泪已取为何不传回上界！”
薄涂荼脚步一顿，借着指尖光往前望去，只见前方是处宽敞的石室，火把插在石壁凹槽里，将场面照得一片通明。薄涂蔹正半蹲在地上，单手按着方才被她踹倒的黑衣人，另一只手捂着胳膊，衣袖上洇开大片暗红；姒稔拄着长枪，枪尖还滴着血，正警惕地盯着石室中央的高台；而高台之上，一个身着素白缁衣的女子正垂眸看着台下，她身边站着的姒稚背对着众人，手里紧紧攥着个莹润的玉瓶“师姐连这魂泪的用处都不肯说，师弟怎么敢轻易交给你？”
“仙人要用，你等凡俗之辈无需知晓！”女子声音陡然转厉，素白的衣袖在火把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度，“速速交出，免得自误！”
“那就没得谈了。”姒稚冷笑一声，忽然将玉瓶往怀里一揣，反手抽出腰间法扇，扇骨 “唰” 地展开。他足尖一点，竟直接朝着缁衣女子冲了上去，扇风带起凌厉的气劲，显然是动了真格。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仓促间侧身避开，同时厉声对周围残存的黑衣人喝道：“夺取鲲鹏泪，回收魂泪！记住，除了补天玉，其他人生死无论！”
“补天玉？”薄涂荼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玉化的指尖。“小心！”姒稷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自己则侧身避开一道从暗处射来的冷箭。
箭簇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石壁上，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薄涂蔹此刻已顾不上胳膊上的伤，单手抄起重剑，朝着最近的黑衣人掷去，正中对方膝盖。
姒稔的长枪早已化作一道银芒，枪尖卷起的劲风将两名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姒稚与缁衣女子缠斗在一处，法扇与对方的拂尘你来我往，灵力碰撞的光晕在石室内炸开。“我早就不是仙门的人了！”扇尖直指女子心口。
缁衣女子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足尖点过之处，石台上的符文应声亮起。她忽然冷笑一声，手腕猛地一抖，拂尘的银丝竟如活物般暴涨数尺，瞬间缠住了姒稚的法扇，丝丝缕缕的银光勒得扇骨咯吱作响：“冥顽不灵！当初你拜入仙门时，不也点头同意，要抽干这一方小世界的灵脉助你飞升吗？如今倒来指责起仙门了？”
“灵脉呢！”姒稚猛地将法扇往石台上一砸，扇骨与坚硬的岩石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你睁眼看看！这世间灵力稀薄到连修行者都难以为继，连天都要塌了！你们还在这用飞升大道蒙骗我！”
话音未落，他已挥扇再上，金光裹挟着怒火直逼女子面门。
“小心！”薄涂荼急声提醒，同时从包袱里拽出琵琶，玉化的指尖在弦上急促一挑“铮”的一声清响，无形的音波瞬间扩散开来。
这是他最熟练的时停咒，虽对修行者只能起到迟滞作用，却足够为姒稚争取片刻先机。缁衣女子的动作果然一滞，浮尘虚影的摆动慢了半拍，恰好给了姒稚可乘之机。法扇趁隙扫过她的肩头，带起一串血珠，染红了素白的缁衣。
“找死！”女子怒喝一声，拂尘银丝如暴雨般洒下，这次却不再针对姒稚，转而缠向弹奏琵琶的薄涂荼。
“休想！”薄涂蔹的身影如鬼魅般窜出，只见她足尖在石壁上轻点，借力旋身，避开银丝的同时，手中短刀已划出一道冷芒，精准地斩向两名黑衣人的手腕。刀光闪过，两声惨叫响起，那两人持剑的手齐齐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石室的符文上，竟让青光都黯淡了几分。
“皇姐好身手！”薄涂荼指尖在弦上再变，灵力的范围扩大，将围攻姒稔的几名黑衣人也罩了进去。
姒稔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长枪如龙出海，枪尖精准地刺穿一名黑衣人的咽喉，随即枪杆横扫，将另两人撞得骨裂声脆响。“姒稚！速战速决！”她边打边喊，额角的汗水混着血珠滑落，在火光下闪着决绝的光。
姒稷则紧紧守在薄涂荼身侧，匕首虽短，却每一次出刃都攻向敌人的破绽。用最原始的搏杀技巧，避开黑衣人的剑锋时，总能在对方关节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石室内彻底成了血腥战场。
薄涂蔹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她总能以最刁钻的角度避开攻击，甚至能借着对方的力道翻身，一脚将人踹向石壁，动作灵巧得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突然被三名黑衣人同时围攻，她踩着一人的肩膀跃起，在空中旋身时，匕首已抹过两人的脖颈，落地恰好拿回刚刚掷出的重剑，反手便刺穿了最后一人的心脏。
“好！”姒稔看得热血上涌，长枪舞得更急，枪风卷起的血雾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浓重的腥甜。
姒稚与缁衣女子的缠斗已到白热化。法扇的金光与浮尘的银辉不断碰撞，灵力冲击波震得石室簌簌发抖，火把接连熄灭，只剩下符文的青光映着满地鲜血，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如同修罗场绘卷。姒稚胸前已添数道伤口，却依旧步步紧逼，法扇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他知道，自己必须拖住这个最强的敌人。
琵琶声却始终未停，时缓咒像一根无形的线，串起了这场混战中的每一次反击。
当缁衣女子再次催动拂尘，准备放出杀招时，薄涂蔹竟借着时缓咒的余威，踩着姒稔的枪杆纵身跃起，短刀直刺女子的后心！
“就是现在！”姒稚抓住这瞬间的破绽，将所有灵力灌注于法扇，金光如烈日般炸开，狠狠印在缁衣女子的胸口！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石室，女子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滑落在地，嘴角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襟。
她望着围上来的众人，眼里终于露出了恐惧。
薄涂蔹捂着流血的肩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忽然蹲下身子，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捏住玄灵子的下巴，指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颌骨：“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玄灵子被捏得痛呼一声：“我……我叫玄灵子……为了……”她刚要说出什么，脑袋却像被无形的巨力攥住，太阳穴突突直跳。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后，玄灵子的头颅竟毫无征兆地炸开，猩红的脑浆混着碎骨飞溅开来，溅得薄涂蔹半边衣袖都是。
“我靠！恶心死了！”薄涂蔹猛地松开手后退，嫌恶地甩着沾了秽物的手指。
姒稔及时递过块干净的帕子，眉头紧锁地看着地上的残骸
姒稚解释道：“是禁言咒。仙门为了保守秘密，会在弟子身上种下咒术，一旦泄露核心机密就会自爆。”
薄涂蔹用布巾狠狠擦着手臂，目光扫向一旁的姒稚，语气里带着火气：“姒稚，你们仙门玩的一直这么恶心吗？死了都要搞这出？”
姒稚看着地上的残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收回法扇，声音听不出情绪：“嗯，和我眼里的仙门术法同源。”他顿了顿，补充道，“为了‘大道’，他们从不介意用最阴狠的手段，包括牺牲自己人。”
薄涂荼看得一阵反胃，别过脸不敢再看，琵琶弦上的余震还在指尖发烫，却没了方才弹奏时缓咒的力气。姒稷默默站到他身前，用身体挡住那片狼藉，低声道：“别看了。”
姒稔拄着长枪，枪尖上的血滴落在地，与玄灵子的脑浆混在一起：“看来玄冰晶除了补天还能干别的？”
薄涂蔹终于擦干净手臂，将染血的帕子狠狠扔在地上：“又白跑一趟。”她站起身，目光扫过石室里的尸体，“先找找有没有活口，顺便看看这巢穴里有没有别的猫腻。”
姒稚点了点头，走到玄灵子的尸身前，拨开碎骨，从她衣襟里翻出块刻着云纹的令牌：“这是仙门的传讯令，或许能查出些线索。”
薄涂荼这时才敢转过身，玉化的指尖还在发颤：“那……那些黑衣人怎么办？”角落里还有几个重伤未死的黑衣人，正瑟瑟发抖地缩着。
“问不出东西留着也没用。”姒稚的声音冷得像冰，法扇在手中转了个圈。
“孤审审？” 姒稷忽然开口，想当年江山未易主时，他在刑部待一阵子。
薄涂蔹挑了挑眉，将短刀插回鞘中：“试试吧，估计也审不出什么要紧东西。”
姒稷没再多说，示意姒稚帮忙，两人将那几个重伤的黑衣人拖拽着，扔进了石室侧旁一间废弃的储物屋。屋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火光与动静。
薄涂荼望着紧闭的屋门，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薄涂蔹：“小善子呢？怎么没见着他。”
薄涂蔹靠在石壁上，用布巾按压着肩头的伤口，闻言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点自嘲的豁达：“给他留在驿站了。出发前特意嘱咐过，若是我们情况有变……好歹留张嘴，能给本宫叙述叙述生平，省得死后连个念叨的人都没有。”
“皇姐！”薄涂荼听得心头一紧，“别胡说！”
薄涂蔹刚要再说些什么，储物屋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姒稷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精巧的小锤子，脸上却平静得像只是去倒了盆水。
姒稚望着他的背影，眼睛倏地睁大，看向姒稷时眼神都变了。
姒稔也有些意外，扬眉问道：“这么快？”
姒稚倒吸一口凉气，凑到两人身边压低声音：“我刚在门缝里瞅了眼，陛下进去什么都没问，先把里面最刺头那个的指骨一寸寸敲断了，咔嘣咔嘣的。结果什么都还没问呢，剩下那几个就吓得魂飞魄散，全招了个干净。”
姒稷仿佛没听见他的嘀咕，擦了擦小锤上的血，淡淡补充：“他们招供，仙门其实不知道这里的具体安排。这次来抢鲲鹏泪和魂泪，是栖山掌门自己的主意，他需要这两样东西续命。”
“续命？”薄涂荼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驳，“这两样东西并不能续命啊！就算拿去炼丹也不行，玄冰晶的寒力和魂泪的热力相冲，放进丹炉里会炸炉的！”
姒稷挑眉：“哦？你怎么知道？你之前还用过这两样炼丹？”
“我哪里会炼丹，”薄涂荼连忙摆手，随即想起什么，“是陈延年炸过。上次他偷偷拿玄冰晶的边角料试药，结果丹炉炸得整个药庐都飞了。”
薄涂荼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栖山掌门好歹是修行多年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两样东西不能放一起？”
薄涂蔹摸着下巴沉思：“要么是他被人骗了，要么……他要的根本不是‘续命’，而是借这两样东西做别的事，故意放出假消息。”
姒稔点头附和：“我更倾向于后者。仙门的人没那么蠢，何况是一派掌门。”
姒稷将匕首收回鞘中，目光扫过石室深处：“不管他想做什么，既然目标是鲲鹏泪和魂泪，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去找小善子汇合。”
薄涂荼望着地上玄灵子的残骸，想起栖山派这些年死灰复燃的架势，忍不住叹气：“唉，栖山山头都没了还春风吹又生的，跟地里的杂草似的，除都除不尽。”
姒稔听得眉峰一挑，握紧了手里的长枪，枪杆在地上顿出沉闷的声响：“下次再让我遇上，别说山头，连鸡蛋黄都给他摇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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