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时间：上午 10:07
会议地点：A座 38 层玻璃房
会议目标：V2.0 需求锁版
V2.0需求评审室烟雾缭绕——字面意义，投影机过热，散热口喷出一股塑料味的热浪，把空调打得节节败退。沈月臻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折了两道，露出清晰的手腕骨，像给全场划了一条警告线：技术部领地，越界者死。
长桌对面，苏瑾熙面前摆着三色记号笔，红蓝黑依次排开，像一排上膛的子弹。他正低头在需求文档边缘画小三角，每画一笔，站在投影旁的沈月臻就觉得有一根指针往自己心口多推了一格。
老严简单暖场：“今天把功能点锁死，谁也别带情绪。”
没人搭理他。空气里全是情绪，浓得能点火。
沈月臻点开PPT，第一页就是【好友代付】流程图，他直接跳过背景介绍，光标落在时序图最下方：“接口第三周封版，已同步到甘特图，产品侧有异议现在提，散会后我不认。”
苏瑾熙把笔帽“嗒”地扣上，声音清脆：“接口能封，业务闭环呢？代付人限额、退款原路、风控埋点，你一条都没写，打算让甲方自己脑补？”
沈月臻面色不动，切到下一页，一张表格刷地展开，白底黑字，行列森严：“限额五千，T 1退回，风控对接内部评级，接口字段已留ext，你要的细节全在备注第3行到第17行。”
苏瑾熙扫了一眼，眉梢微挑：“ext？沈总真是十年如一日，把不确定性全打包给一个字符串，上线后坑坏了就是产品需求不清晰？”
技术部后端阿毛没忍住，嘀咕：“ext是行业标准，苏总不懂别乱喷。”
声音不大，刚好让产品侧全员听见。苏瑾熙笑了一声，身子往后靠，椅背发出危险的“咯吱”声：“行，我乱喷。那请解释一下，ext里风控评级枚举值如果传null，订单是放行还是拦截？放行出问题谁背锅？拦截导致投诉激增谁背锅？”
他每问一句，手指在桌面轻敲一下，三声过后，无人接话。沈月臻目光落在那枚敲桌的食指上，指节处有一道浅色的疤，是高二篮球赛被自己的指甲划破的。旧事突然闪现，像一条未经处理的异常，被他强行catch住，继续开口：
“null走默认策略，等于用户未评级，走基础风控。策略文档我周日已发邮件，抄送产品部全员，苏总如果没收到，我可以现场再转发一次。”
“收到了。”苏瑾熙弯唇，“只是没想到沈总把‘默认’当万能药，万一基础风控被击穿，你一句‘已默认’就洗干净？”
沈月臻抬眼，两人视线在投影光束里撞个正着，灰尘颗粒浮动，像无数细小的火花。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会议室再次静音：“那按苏总的意思，把null改成强制枚举，上传前必须传值，接口改动十行代码，测试回归两千条用例，周期多加两天，你签延期？”
苏瑾熙耸肩：“为了安全，两天不算多。” 沈月臻点头，遥控笔一按，甘特图动态后移48小时，红色关键路径像被刀划开，后续节点齐刷刷顺延。他转头看向老严：“延期两天，市场活动同步后移，流量峰值预计损失百分之十二，商务侧如果无异议，我立刻更新。”
老严嘴角一抽，刚想打圆场，商务负责人已经举手：“别，活动档期是商圈周年，改不了，流量损失谁补？”
沈月臻没说话，只看向苏熙，目光冷静：锅到这儿了，你接不接？
苏瑾熙嘴角仍挂着笑，却暗暗咬牙。他知道不能再拖，深吸一口气，让步：“null就null，默认策略写清楚就行，但我要看到风控侧出具的验收报告，上线前一周给我。”
沈月臻“嗯”了一声，笔在项目册上勾掉这一项，动作干脆，像给对手腕上轻轻划了一刀，血没出来，皮已破。
第一回合结束，双方各退半步，表面平手，暗流更猛。
老严赶紧翻页：“下一项，结算页视觉升级，UI已经给出三稿，产品侧确认用B稿，技术评估一下工作量。”
沈月臻没等别人开口，直接切换幻灯，一张全屏前端组件树炸出来，节点密密麻麻：“B稿新增动效十六处，图片懒加载改造三处，首屏渲染时间增加四百毫秒，移动端评分预估掉两分，你们确定要？”
一句话把UI设计师的脸说得煞白。苏瑾熙接过话头：“评分可以靠骨架屏补救，掉分控制在零点三以内。”
“骨架屏也要写。”沈月臻翻开自己面前的工时表，“预估三人日，合零点五个迭代，你砍别的功能还是加人？”
“砍功能。”苏瑾熙毫不犹豫，“‘好友代付’分享海报动效砍掉，省三人日，够补骨架屏。”
沈月臻挑眉：“分享海报是运营拉新核心，砍这个，市场部同意？”
苏瑾熙回得飞快：“让运营用静态图，A/B测证明动态静态转化率只差百分之一点八，在误差容忍范围。”
运营经理刚想反驳，苏瑾熙侧头低声补一句：“静态图我让他们连夜出一套，保证不比动态差。”对方张了张嘴，只好把抗议咽回去。
第二回合，产品侧内部出血，技术侧没伤筋动骨，沈月臻得分。
时钟指向十二点一刻，会议室空气愈发浑浊。老严用遥控笔敲了敲桌：“最后一项，结算页新增‘猜你喜欢’商品瀑布流，推荐算法用谁的模型？”
沈月臻与苏瑾熙同时开口——
“内部模型已训练好——”
“接入第三方推荐引擎——”
声音撞在一起，像两条线程竞争同一把锁，瞬间死锁。众人一愣，随即默契低头，知道真正的火药桶来了。
沈月臻先让步，抬手示意：“你先说。”
苏瑾熙也不客气，起身走到投影前，三两下切到新的流程图：“第三方引擎接入周期短，三天联调，一周上线，效果可量化。而且他们的算法团队每天更新标签库，转化比内部模型高百分之十五。”
沈月臻等他画完，才淡淡开口：“第三方引擎QPS上限两千，活动期间峰值破万，直接打挂，你负责扩容费用？另外用户行为数据全量外跳，法务侧评估过**风险？”
苏瑾熙眯眼：“可以签混合调用协议，峰值时走内部降级模型，数据脱敏传输，法务上周已审。”
“降级模型你们写？”沈月臻声音不紧不慢，“写降级等于再维护一套代码，工期多加五天，你批？”
“五天太多，三天。”
“四天，少一天我接不住峰值。”
“成交，四天。”苏瑾熙答应得飞快，却在这时突然意识到什么，侧头看向沈月臻——对方眼底平静得像一块冷排，早就等着他跳进来。四天的工期是沈月臻预设的锚点，他被牵着鼻子走。
第三回合，技术侧再下一城。
评审结束，老严宣布散会，众人如蒙大赦，鱼贯而出。沈月臻合上电脑，苏瑾熙收拾笔袋，两人隔着长桌，动作出奇一致，像镜像的线程。直到人走光，会议室只剩投影机嗡嗡的散热声。
苏瑾熙先开口，声音低哑：“沈月臻，你今天是来打仗的？”
沈月臻把电脑塞进包，拉链声干脆：“需求评审不是打仗，是排雷。雷不排掉，上线就炸，炸的是公司，也是你我的履历。”
“你说得冠冕堂皇。”苏瑾熙嗤笑，“其实就是想把我压到签字，好证明技术总监位子坐得稳。”
沈月臻抬眼，目光像冷启动的刀：“位子不需要证明，需要守护。倒是你，产品总监的位子想坐稳，先学会别把雷往对面扔。”
苏瑾熙被噎得喉结一滚，半晌才笑出一声：“行，今天算你赢。下周三封版，如果你晚一天，我亲自去董事会递延期报告，顺便把你‘默认策略’写进PPT，让全体高管看看技术部怎么玩文字游戏。”
沈月臻背起电脑包，转身往外走，声音飘回来，像延迟响应：
“如果你真有空写PPT，记得把‘混合调用’的扩容费用也写进去，别让财务只看见技术部的账单。”
会议室门合上，投影机自动待机，屏幕闪了一下，归于黑暗。苏瑾熙站在原地，指间转着那支黑色记号笔，越转越快，啪一声掉在地上，滚到沈月臻刚才坐过的椅子脚边，像一面悄悄倒下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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