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惊失色,泡泡鞋结结实实地踩上他的脚背。
他不以为然地勾着嘴唇笑了笑,一面搂着她继续旋转,一面追问:“只有那次在你开枪之后,你叫了我一声哥哥。为什么?”
与此同时,祥叔利如铁刃的声音在她大脑里嗡嗡作响:“你再也不要跟他提那件事!记住我的话!”
她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深信祥叔也是为了宋辰曜好。凡是涉及宋辰曜的事她都不会冒险,所以在回答眼前的问题时,必须防止把童年在马场的偶遇和事故牵扯进来。
“因为,”她咬住了嘴唇。
既不能说出他少年时救她的事,又不能说出心中隐晦的爱,她还能怎么解释?大脑就像电脑过载似的发烫,她怀疑自己的天灵盖都快热得冒烟了。
“因为?”宋辰曜的呼吸如同风助火势,吹得她本就火辣的耳朵‘烧’得通红透亮。
能编个什么理由呢?她急得视线模糊,盯着宋辰曜的衬衫肩缝,大脑完全空白。
一对讲美式英语的夫妇用流畅的舞姿滑过他们身畔。两人的闲聊拯救了她。
“……好心烦,保姆打电话来说,乔治总是捉弄希尔达。”女人在抱怨。
“亲爱的,孩子们小打小闹是常事。乔治最喜欢他妹妹,所以才爱逗她玩。”
“说得也是,”女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上次他们……”
理由终于有了。沈盈之抬起头,可惜勇气十分有限,只敢看宋辰曜优美的下颚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因为,我很早很早就想要一个亲哥哥。我跟你不同,是家里唯一的小孩子,从小就特别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兄弟姐妹。你认我做妹妹,刚开始我其实不太适应,但是你时时处处护着我,自然而然地,我在潜思想里就接受你做哥哥了。”
虽然掩盖了真相,但说的也算事实,所以她口齿变得流利,还狡猾地搭配上撒娇的笑容。
“是吗?”宋辰曜的声音饱含深意。
她心里打了个突,负隅顽抗般地嗯了一声。
“你叫我的那一声,我总觉得曾经在哪儿听过。”
兴许是出于她紧张的幻想,觉得宋辰曜追忆的口吻里透着强烈惋惜。
她喉咙有些发紧,挣扎着说:“你家亲戚多,除了表妹、堂妹,还有世伯、阿姨家的小妹妹。总有人曾经叫你哥哥。”
宋辰曜没接话。她心脏怦怦直跳,努力克制着想偷瞄一眼他脸色的想法,害怕表情会出卖自己。
女歌手比原唱多唱了几遍副歌:“Mi sonrisa(微笑消失),Pero me acuerdo de ti(但我依然想你)。Mi mundo trizas(只有痛苦),Pero me acuerdo de ti(但我依然想你)。”
这些歌词用来形容隐瞒实情在她内心激起的痛苦再合适不过。
“为什么皱眉头?”宋辰曜有点惊讶地问道,语气是柔和的。
“歌词好伤感。”她又在不诚实地说实话,可这回鼓起勇气看向了他的双眼。
问题是那张俊美脸庞上的眼仁实在太黑,仿佛黑洞般吸光了她所有的胆量。她感觉心脏快要停跳了,四肢也酥软起来。
他安慰式地对她笑,同时又挑高了眉梢,似乎对她的回答仅有四分满意,还剩四分怀疑和两分不解。
所幸歌声在此刻停了,意味着一曲舞的结束,也意味着她可以借着走回卡座的机会来转移宋辰曜的注意力。
她刚想松口气,却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宋辰曜垂下了手臂,然而仍然握着她的右手,不知道是打算留在舞池等下一曲,还是没听到满意的回答所以不打算放人。
正当她惊慌过度,找不到呼吸之时,宋辰曜却凝视着她的脸庞,轻声说道:“不管过去有没有人叫我哥哥,我都只有你一个妹妹。现在是,将来也是。”
无限柔情从他的黑眸里流淌出来,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时间一秒接一秒地过去。他们旁若无人地站在舞池中央对望。
忽然间,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上唇和下巴留着短胡须的俱乐部安保朝舞池阔步走来,面色阴沉,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一位灰白头发,穿湖绿色丝绒连衣裙的白人老妇走在他身旁,同样神情凝重,并且边与短胡子说话还边对她指指点点。
老妇人是十来分钟前从海滩外场进来,在宋辰曜将她牵入舞池的时候皱着脸瞅了他们好几眼,似乎有所不满。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衣服被嫌弃了。现在看来肯定是或不止是衣着问题,否则不会惊动安保。
举止有异的两个人使得黎浩东和护卫们警觉起来,纷纷站起身向舞池靠拢。
宋辰曜竖起左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黎浩东他们立即原地停步,但仍然目光炯炯地关注着态势。
女歌手已经谢幕下场,舞台上换了位蓝西服白礼帽的黑人男歌手。
“Sábado noche 1980,Tengo bebida fría en la nevera(仿佛回到1980年的周六夜晚,冰箱里还有冷饮)……”
这首西班牙歌曲节奏欢快,吸引了不少客人踩着节奏跳入舞池轻缓摇摆。短胡子安保和老妇人从他们中间穿过,目不斜视地朝她和宋辰曜走来。
宋辰曜揽着她缓慢地走到舞池边。
很快,和宋辰曜身高相仿,但体形宽了不止两倍的短胡子安保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盯着她看了两秒钟后,短胡子用英语问:“小姐,你有什么麻烦吗?”说话还算有礼貌。
麻烦?她困惑地反问:“抱歉,我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告诉我,关于麻烦,你指什么呢?”
短胡子没有解答,而是指着那位瞪着宋辰曜的老妇人,“小姐,这位夫人怀疑你未成年。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这间酒店确实有明文规定,包括俱乐部在内都禁止未成年人入内。她虽然对专门来查自己的证件感觉诧异并且心中不悦,但还是能够理解,毕竟西方人普遍会低估东亚人的年龄。
“护照在我包里,你可以跟我来。”她平静地说了,转身想朝卡座走,然而刚迈出半步便无法再前进。
宋辰曜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们这样对待客人?”他语气平和,嘴角甚至挂着微笑,然而射向短胡子的眼神却锋芒毕露。
她觉得他的伦敦腔今晚格外悦耳。
老妇人用手捂住嘴巴凑到安保耳边嘀咕了两句。
短胡子转过身,扬起下巴问宋辰曜:“你是这女孩的什么人?”
宋辰曜将她拉回身旁,骄傲地宣称:“我是她哥哥。我们是酒店的住客,已经做过登记。”他报出房号。
短胡子立即满脸懊恼,躬下身子,赔着笑脸解释:“经常有未成年人企图混进俱乐部,所以我们不得不抽查一些客人的证件。”
“如果你有所怀疑,理应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进行检查。我妹妹愿意配合你的工作是出于好意,”宋辰曜的语气渐渐变得严厉,“但是你打扰到了我们的兴致,是不是应该向她道歉?”
“抱歉,小姐。”短胡子向她低头。
“那么,你没有其他问题了吧?”宋辰曜的脸色这才稍微放晴。
“请接受我的歉意!抱歉打扰了!请你们好好享受这个夜晚!”离开前,短胡子再三向她和宋辰曜道歉。
老妇人却没走,相反还走到她面前很近的地方。
“年轻人,我能跟这女孩私下说几句吗?”老妇人板着脸,用带有浓郁德国腔的英语问宋辰曜。
她看得出这位老奶奶对宋辰曜有戒备心,很好奇是为什么,于是用粤语劝说露出玩味神色的他:“你先回去坐,我跟她聊聊不碍事。”
宋辰曜微笑着撇了撇嘴角,放开她走向卡座。黎浩东明显还不够放心,就站在两米开外。
老妇人拉住她的手,慈祥地端详她的眉眼,“亲爱的小姑娘,对不起,我看你的模样,像是比我十六岁的孙女年龄还小,怕你遇人不淑受到伤害,所以才叫来了安保。”
“没关系。”她微微一笑,发自心底地感谢老奶奶的善良。
老妇人皱起那张写满阅历的脸,瞪向已经落座的宋辰曜,“他真是你亲哥哥?”
得到她极其认真地点头后,老妇人说:“他和你跳舞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就像大灰狼看小红帽。这是我叫来安保的第二个原因。唉,可能是我老眼昏花。”说完,脸上露出自嘲的微笑。
扑哧一声,她捂住嘴笑了。欧俊文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说她为宋辰曜工作就是小白兔为大灰狼看大门。
她飞快地瞟一眼宋辰曜,正巧他也看过来,还用眼波抛给她一个问号。
“没错,他真是我哥哥。所以,谢谢夫人的好心,但是我真的很安全。”她嘴巴咧得大大的,从心底里甜蜜地笑出来。
老妇人笑起来,“好吧,看来我犯了个大错。那么,祝你们兄妹俩玩得开心!”
“祝你和你孙女一切安好!”
她与对方用温馨的拥抱告别。
舞台上,男歌手表情沉醉地唱着一首新歌:“Yo prefiero dejarte partir,Que ser tu prisionero(我宁愿让自己成为你的囚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