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相信是对方父亲害死了至亲,这样的两个人还能相爱吗?
如果宋辰曜不肯原谅她父亲,如果把她看成妹妹已经到达了他情感的极限,她该怎么办?
或许只有离开他才是可行的。倘若她足够理智就应该尽可能地远离他,例如重新启动去英国留学的计划。她非常确定雇用合同上的500万违约金仅仅是例行性条款,他绝对不会当真提出索赔。
陌生的国度、优雅的校园、新同学新朋友以及繁重的学业,它们会帮助她淡忘他的模样、他的磁性嗓音、他的个性魅力,还有他那双摄魂夺魄的眼睛。
想到这儿,她突然感到无法言喻更无法承受的空虚,就像灵魂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身体一样。
出于保护机制,头脑自动设想出第二种可行性。她也可以选择把爱情深埋心底,留下来继续做他‘妹妹’,并且时刻铭记两人中间隔着不可逾越的无形墙。哪怕像现在,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她也不可以心动,更不可以表现出异常。
不为他的气息陶醉?不为他的体温怦然心动?不为隐隐传来的心跳声侧耳倾听?事实上,她一概做不到。
在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前,已经爱了他很久很久。离开他身边,或是留下来但永远做个‘妹妹’,都会让她从精神上变得残缺。
她已经陷入得太深了,像一棵橡树将根深深地扎进了泥土,移栽到别处就很难存活。
打心底袭上来的寒意使她在温和的阳光下瑟瑟发抖,拼命往他宽肩投下的阴影里缩。
结实而修长的臂膀立刻收紧,让她的头可以紧贴他温暖的胸膛,听见有力的心跳。
“别怕,有我在。”他一如既往的沉着。
她确信自己听见了答案,体内流动迟滞的血液开始兴奋地奔涌。
“沈小姐怎样?”黎浩东饱含担忧的嗓音骤然响起。
严肃的吩咐取代了回答。宋辰曜压低声音说:“你去沙滩上看看,有没有哪个女人可疑。”
她赶紧睁开双眼,扯住他毛衣前襟叫道:“别叫浩东去找,不关人家的事。”
在她视野之外,黎浩东得到了无声的指示,默默地退到一旁。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她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气力,关键是眼角还瞥到了祥叔和郭副总的身影,不想扩大自己的难堪。
“马上。”
宋辰曜加快几步,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那辆深蓝色奔驰SUV后座,让她坐稳。
“崴到哪只脚?感觉问题大吗?”他说着就半蹲下去,看动作是打算替她解开鞋带。
她急忙猫腰,抢在他前面,“我自己来。”
弯下腰有两大好处,一是她可以借机用衣袖悄悄把眼眶擦干,二是她需要些时间来缓和心情。
“别忘了我是在武馆长大的。”她小声嘀咕,故意拖延解鞋带的时间。
“好吧,检查得仔细些。还有,如果伤到了,别想着隐瞒。”宋辰曜的语气透着无奈。
为了保持平稳,也可能是为了遮蔽别人对她的窥视,站起来后他将右胳膊搭在打开的车门顶上,左手扶着车门框,躬身瞧着她。
她把从海里捡的卵石搁在座位上,撩起裤腿,左手隔着棉袜抓住胫骨下端,右手握住脚掌,把左脚往左右方向各转了几次。
踝关节只有轻微疼痛,没有扭伤筋腱。
“不碍事!”她第一时间汇报。
因为身体灵活,崴伤脚踝对她而言是很罕见的。然而此时她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雪白的袜颈染上了斑斑血迹。
她赶紧先放下裤腿,再偷眼朝左手瞟。
糟糕!
估计在她无意识地握紧石头时,前天缝针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渗过层层纱布,终于湿透了表面,蹭在了袜子上。
怎么办?绝不能被宋辰曜看到!他会高估海滩那段小插曲的严重性。
关键是,他会为她流血的伤口难过。
好在他站在她右边。她把左手虚握成拳藏在腿侧,磨磨蹭蹭地直起腰杆。
伤口的事待会儿一定能找到机会处理。接下来,只需要告诉他自己意外地遇见埃娃,然后听见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就行了。他肯定会问,而她肯定不能告诉他全部实情。
对不起啦,埃娃。
她在心中向毫不知情的人诚挚地道了歉,抬起眼帘看向宋辰曜。
问吧。她准备好说辞了。
英俊的眉眼下,锋利的目光让她大吃一惊。
“左手给我!”宋辰曜摊开自己左手伸至她面前,面庞上隐忍的怒气里交织着难过的情绪。
“怎么了?”她下意识地把左手塞到背后,心虚地嗫嚅。
在她的视野边缘,座位上那块卵石的浅色部分也有醒目的血渍。搞了半天,她已经被一块石头无声地告发了。
宋辰曜的胸膛起伏,视线从卵石移向她的眸子,心疼地凝视着。
她抵赖的企图一度把局面搞成了无言的僵持。可惜她在对峙中彻底败北,撑不过三个数就咬着嘴唇把左手从背后抽出来,老老实实地放入他掌心。
那只大手痉挛般的抖动一下,然后柔情似水地包住了她的手。
“很疼吧?”他声线微颤。
“不疼。”参照山花烂漫的样子,她全力以赴地对他绽放微笑。
比起他们掩埋在心灵深处的创伤,她掌沿的伤口约等于被蒲公英的小伞刮擦。何况在他身边,她好像获得了对疼痛免疫的能力。
阳光在他的发丝上晃动。沉重的吸气声代表他不相信她的话。
“阿东,药箱!”他扭头喊道。
黎浩东很快就拎来车载的医疗急救箱,放在她脚边的车垫上。
宋辰曜打开铝合金箱子,拿出药用剪刀和镊子,像救护员一样干净利落地拆解她手上的纱布,接着用两根大号棉签清洁伤口。
“幸好迸裂得不严重,不用重新做缝合。”细致地检查过后,他如释重负。
她在意的却是不曾听到责备。
阳光和海风肆意地抚弄着他乌黑亮泽的发丝。当他勾头的时候,后颈那儿浓密的短发茬就在她眼前晃动,仿佛森林边上刚刚修剪过的青草地,草茎的边缘带着点半透明。
很克制地,她暗中弯了弯右手的指节。
金属盖子在寂静中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哧。
宋辰曜拧开了碘伏瓶盖,轻声提醒她:“等会儿有些疼,你忍忍。”
她的视线被他滑动的喉结吸引,心里仍在嫉妒地中海的太阳和风。
褐红色的药水点在伤口上,痛感逐渐强烈。她却盯着他垂落的睫毛,觉得阴影的弧度仿佛温柔的微笑。
睫毛精。她脑袋里蹦出陆思嘉说过的,一个奇奇怪怪的词。
嗞,嗞。酒精喷上去的烧灼感终于把她游离的神智拉回现实。疼痛的火苗焚烧着掌沿,直往肌肉里钻。她整只手的骨头都快被燎着了。
不痛!她一边自我催眠,一边拼命咬住颤抖的下唇。
“忍一忍,马上好。”宋辰曜安慰她,自己的嗓音和拿酒精瓶的手却全抖得厉害。
她连忙挑起眉毛大笑,假装很好玩的样子,“哇,真刺激,像着了火。让我来吹熄它。”接着便似模似样地往左手吹气。
他敏捷地伸过另一只手,用手背来挡她的嘴,“当心感染。”
在大脑那样想之前她已经那样做了——轻轻的一个吻在他凸起的掌骨落下,宛如蝴蝶的翅膀轻拂过吉他的琴弦。
时间忽然停滞不前。
那只大手化作了米开朗基罗的雕塑。
“你……”宋辰曜大睁着眼睛,好似中了定身咒。
一秒钟前的冲动纯粹是不受控制的本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同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眼,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他没有厌恶地甩着手躲开,也没有露出警觉或严肃的表情,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除非他躲闪,不然她就有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的勇气。不,即便他退缩她也绝不气馁。她不会放任上代人的仇怨成为阻隔他们的鸿沟。同时她务必小心谨慎,别因为心急或莽撞而将他推远。爱一个人,就要用他能接受的方式去爱。
如果他当真不能接受,到那时,她会坚决地离开。
眨眼的工夫,她转过了好几重念头,最后那个充满了绝望的痛苦,但是她命令自己去想着希望。再看宋辰曜,他还是别扭地躬着身子一动不动,脸颊和耳廓却泛起了绯红,墨色的眼眸中翻滚着惊涛骇浪。
老天!他是在害羞吗?拉近他们的距离比她预想的容易太多了!她得承认,初次尝试就取得的成绩让自己深受鼓舞。
蓝色的天空更亮了,微咸的空气也越发清新。
宋辰曜仍旧注视着她的眼睛,黑眸在渐渐地回归平静。
她极力控制眼神,不让它泄露出更多的渴望,可实在憋不住唇角的微笑。
“我想,光说谢谢是不够的。”她仰着头,笑得像初次品尝到草莓的小鹿。
唇瓣尝到的是劲秀的掌骨上光滑、柔软的肌肤,是新奇的,清冽又微甜的味道,因此在她心里面的确有一头小鹿正在乱撞。
咳,咳。宋辰曜假咳两声,恢复了行动力。
“你别调皮。”他弯腰把酒精瓶放回急救箱,又拿上药棉和绷带,“伤口在手上,又那么深,是最容易感染的。”
察觉到他声音里染上的沙哑,她夸张地把嘴巴嘟成圆形:“哦。”
他是在害羞吗?
实事求是地讲,这个问题的答案是N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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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痛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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