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脸庞向后一仰,他笑了,声音很轻但是笑得胸膛起伏,好似她说的每个字都叫人心花怒放。
尽管她舍不得,却还是从他掌中抽离了双手,因为伊莎贝尔正端着托盘迎面走来。
漂亮的法国空乘迅速在他们脸上瞄了个来回,压下艳羡的神色,重新展开无可挑剔的微笑。
“沈小姐,你的冻矿泉水。需要我为你支起桌板吗?”
“不必。请放这儿。”她指着自己身侧的窄茶几,“再请你把宋先生那边的桌板支上,然后给他拿一套中式的碗和勺。”
她把保温壶从窄茶几上拎下来抱在怀里。
伊莎贝尔给她放好水瓶和水杯,转向宋辰曜笑容可掬地问:“宋先生,我为你把桌板支上好吗?”
“不。请去拿碗和勺吧,两副。”一换成对伊莎贝尔讲话,宋辰曜的脸色就严肃起来。
“好的,宋先生。”伊莎贝尔立即折返前舱,在那之前笑颜僵了一瞬。
她明白宋辰曜要求拿两副碗勺是什么意思,然而见他跨过走道来自己对面坐下,还是有点不解。
“吃东西不该坐一起吗?”一边说话,他一边把她面前的桌板支了起来。
他总能猜中她想什么,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微笑着把保温壶搁在桌板中央,接着像剥衣服一样脱掉它的保护套。
“黑鲈鱼汤。”她笑吟吟地看着他,“鱼呢,是罗莎奶奶听说我想找活鱼,去湖里帮我钓的。我亲眼看见那条大鱼十多分钟就钓上来了。”
手臂长的鱼上钩时她正眼巴巴地蹲在奶奶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挺像一只等待老鼠将头探出洞口的猫。
当鱼竿弯成满月,水面被鱼的挣扎搅得一片沸腾,她才跳起来惊呼:“罗莎奶奶,快!快拉!”还差点动手帮忙。
结果她遭到奶奶笑话:“这话一听就晓得是门外汉说的。”
奶奶不慌不忙地控制着鱼竿。鱼左冲右突地在水中耗尽了力气,被轻松地拖进网兜。
她的思绪飘回现在,见宋辰曜微微侧头,明显在期待下文。
为着面子起见,她省略了自己出糗的段落。
“罗莎奶奶也说鲜鱼汤补血快。先前我都不知道,她不但什么飞禽走兽都会医,而且是镇上钓鱼比赛蝉联二十二年的冠军。”
想到那位银发满头,瘦削的身形像年轻人那样笔挺,深受十里八乡敬重的六旬老人,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宋辰曜挑起一边眉毛,轻笑着重复她的话:“飞禽走兽?那我算什么?”
果然,他又猜中她的言外之意。他昨晚不是不肯去医院,非让罗莎奶奶替他做伤口缝合吗?
她深觉他的反应令自己称心,转了转眼珠,一个劲地抿住嘴唇笑,就是不回答。
“好吧,”他无可奈何勾了一下唇角,主动把保温壶盖子旋开,“反正不管我是飞禽还是走兽,你呢,都是我妹妹。”
尽管伊莎贝尔已经站到了桌边,开始放置餐具,他仍然毫不避嫌地凝视着她,眸子里充满了溺爱的笑意。
回旋镖扎回来了。只不过它柔软得像白云,弄得她心头痒酥酥的。
妹妹。她笑着,带着全新的感触反复咀嚼这个称呼。它如此醇甜,赛过蝴蝶庄园自酿的百花蜜。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伊莎贝尔走开后她和宋辰曜异口同声地问对方,眼睛都盯着对方的眼睛,随即又不约而同地哧哧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令她沉迷,所以回答起来比他慢。
“我没事。你看,活动自如,”他将右肘抬到与肩平,快速地做了两次夹肘动作,“真的不用担心。”
“可就差一点……”她不敢设想如果枪手没有失误会怎样。
“没错,差那么一点。你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他身体前倾,左手伸过桌面,拉起她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右手,温柔地握住。
“我哪儿有,你不用这样维护我。”她越说越小声,脑袋也低垂下去。
“盈之。”他拖长声调叫她,拇指轻按她手背。
她叹了口气,抿着嘴唇抬头。
他的双眼在又黑又长的睫毛底下闪亮。
“确实是你救的我,可以说在千钧一发之际,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恰当的词语,“抱住了我。”
她瞪圆了眼睛。直觉告诉她,他没撒谎——他从未对她撒过谎。
“你醉了,把我当成了月亮,嘴里始终在咕哝,月亮这,月亮那。”他露出一丝苦笑,放开了她的手,小心地把汤往碗里倒。
对这句话的性质她就不太确定了,但她不想再回忆沾染了血色的月夜,何况他如果有所隐瞒也多半因为她咕哝的话太放肆。
“你怎么样?”他又问她一遍。
“我没事啦。”她把第二只碗推到他顺手的位置,“而且记住了教训。”
往后就算宇宙级的美酒她也最多浅尝一口。
他朝她笑了笑,把汤勺放进靠近她的碗里,“喝吧。”
几口热汤下肚,她感到烟囱领毛衣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冒出了丝丝蒸汽,于是动手将领口往下翻折,还往外扯了几下,好透透气。
忽然一道狐疑的视线射在她眼皮上。
她一抬眼,看见宋辰曜双眼盯着她的衣领。
“你脖子上有条绳子。”他用疑问的语气陈述道。
“啊。”她想起来了,低头把那条酒红色的细编织绳从领口拽了出来,用拇指和食指拈住系着的吊坠给他看,“这翡翠玉环是卢西奥送我的分别礼物。”
他额头微蹙,眼神给她的感觉是自己做错了事。
她一面把绳链从头上取下,一面有点腼腆地说:“我忘记把它摘下来了。那孩子固执得像头牛,非要把他妈妈给他的玉环送给我,还得亲手给我戴上,否则就不依不饶,还眼泪汪汪的。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用绥靖政策,暂时收下,等到了马德里再给拉斐拉寄回去,不让他知道。”
只不过,回头拉斐拉怎么跟人小鬼大的儿子解释呢?必然很伤脑筋吧。
那翡翠玉环通体碧绿,没有半点杂质,虽说仅比一元硬币大些,但绝对价格不低。最重要的是,它寄托了一个母亲的爱与守护。
她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护身符放进Peekaboo包包的内侧拉链袋。
宋辰曜蓦地轻声一笑,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才认识两天,卢西奥就对你这么喜欢。”
岂止是喜欢,她心道。
车子驶出庄园的时候,卢西奥追了几步,喊的是:“盈之,一定要再来哦。别把我忘了!我爱你!”最后那句用的西班牙语。
幼稚小童的表白她怎么好意思对宋辰曜复述呢?
“我和他也许投缘。”她模棱两可地耸了耸肩。
“玉环取圆满之意,寄望平安幸福,同时也祈盼早日归来。啧,卢西奥那小家伙!”
如果不是了解他的性格,她会以为表情酸溜溜的他是在吃五岁小孩的醋。
那么,他是在引述玉环的寓意,还是在引诱她坦白卢西奥对自己讲了什么?
她捉摸不透,只得敷衍了事地嘟哝:“小孩就是小孩。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拿来胡乱送人。”
“也不尽然。”他用淡漠的口吻下了个含糊的结论,催促她:“快喝吧,鱼汤凉了会腥。”
公务机上的碗很秀气,保温壶里的汤拢共能倒出三碗。他们在他负责喝掉两碗的问题上没有争议,原因他认为她的胃还比较虚弱,她则认为他急需补补。
伊莎贝尔将餐具收拾走的时候微笑着提醒他们:“飞机准备降落了。我马上回来收桌板。”当然咯,说话时自始至终都面朝宋辰曜。
“不用麻烦你了,我来。”
宋辰曜从座位上起身,收起折叠桌板,又把他原先的座椅旋转到能够朝向她的最大角度。
她见状,立即旋转自己的椅子。
他观察到她受伤的左手根本不必出力,会意地一笑,放弃了帮忙。
两张座椅呈60度的夹角相对,这样在下降过程中他俩就可以促膝交谈了,她眯着眼睛傻笑。
“如何评价刚才的鱼汤?”她瞧着他,眼里盛满了孩童般的好奇,和同样属于孩童的,对于夸赞的期待。
他幅度很小地噘了一下菱形的唇瓣,无意中流露出的性感使她赶紧将目光降到他下巴底下。
然而,喉结,也非常迷人。
她觉得面颊发烫,希望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变红了。
“看来一滴不剩不能当作真心实意的赞美?”他笑着揶揄她。
“对食物的好吃程度,我有独创的三星级评价标准。”接下来她一根根地掰着手指头数,“一颗星,不错。两颗星,未来还想吃。三颗星,未来想经常吃。你选?”
她晃着右手中间三根手指,热切地紧盯他的眉眼。实际上,她想看他对“未来”一词的反应。它与以后近似。
他黑眸微闪,嗓音绵柔地答道:“明天的午餐我安排在住的酒店。你继续给我煮鱼汤,好吗?”
“好!”
虽然“未来”被他用话术完美地避开,她却为了他迁就的态度和口中的“明天”而欢欣鼓舞。
以后、未来,不正是由无数个明天汇聚成的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