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提醒她,不能任由他继续误会。
她轻轻拨动他金棕色的发鬓,“俊文,你要为自己好好活着。我不……”
——她不应该成为他唯一的牵挂。她对他的感情满足不了他的期许。
“嘘。别浪费时间讲话。”他睁开眼睛打断她,随即抬起头来重新捧住了她的脸庞,“让我好好看看你。”
“俊文。”
看到他明明湿了眼角却还在强颜欢笑,她不禁也红了眼眶,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口。
他耸了一耸肩膀,愈发显得身上那套定制的海军蓝双排扣西服松松垮垮,“你不用担心,我过得也不算太糟。只要回想起我们相处的日子,想象着将来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我的心就会很快乐。它为你而跳动。”
他在微笑,可是眼底有浓浓的悲伤。
那悲伤传染了她。她难过得闭了一下眼睛,泪珠沾在了睫毛上。
现在换成是她,被他视为生命中的阳光——唯一的阳光,她怎么能够粗暴地剥夺他的希望呢?她必须想出最最温和的,他心理上能够承受的方法来说明自己的情感,同时请求他的原谅。
“俊文。”她再次温柔地唤他名字,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小傻猫,你别哭啊!”他盯着她的眼眸,十根手指从她的面颊滑至耳后。
她能感觉到他手心滚烫,指尖颤抖。
他把她的脑袋牢牢地固定住,以至于她谨慎小心的转头动作犹如蚂蚁撼树,他根本注意不到。
“盈之。”他满怀爱意地喃喃低语,眼神迷离。
她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僵住了。
他的嘴唇落在了她的上面,一开始是轻柔的唇瓣磨蹭,很快就变成更加深入的索取。
她愠怒地瞪他,奈何他紧闭双眼。
当他用嘴唇施压,迫使她打开齿关时,她抗拒地用双手推他胸膛。这惹来了他的轻笑,笑声中含着一丝征服者的得意。
上回在永光金龙他就已经夺走了她的初吻,这回他居然还想更进一步!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呵叱:“俊文!”
他的舌尖却趁机滑入,霸道地让她的口腔充斥着他的气息。
她又惊又恼,几乎是无意识地瞬时咬紧牙关。
“嗷!”
他尖叫一声,终于将她放开了些许,随后就圆睁着眼睛,带着不敢相信的神情瞧她。
她本能地舔自己的犬齿,被一缕血腥味吓得呆若木鸡。
“你这小傻猫!不对,小野猫!反应倒是挺激烈的。”他口齿不清地抱怨完,舌头在闭上的嘴巴里搅动几下,忽地大笑起来:“我知道了,这是你的初吻!”
她懒得理他,气鼓鼓地别过头。有对六十多岁的黑人男女手牵手正沿楼梯走上来,离他们所在的楼梯口小平台也就十来级台阶了。
他却仍然在美滋滋地回味:“今天的其实不算,上周在永光金龙才是我们的初吻。12月4号,初吻纪念日,从今往后我们每年都得庆祝那一天。”他边说边因为舌尖的疼痛而发出嘶嘶声。
她对他自说自话充耳不闻,横他一眼,“有人来了。”
“怕什么。我们一不违法,二不背德。”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瞟眼向下看了看。
“快点把我松开。”她推推他,小声提醒。
“哦。”他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没想到的是,他不但用胳膊搂紧她的腰,还特意转过身,好让两人双双朝向越走越近的那对老年人。
“两位下午好!”他笑着用英文跟素不相识的两人打招呼,同时在她肩头拍了拍当作提示。
她附和性地朝两位老人展露笑颜。
老先生和老太太正好踏上三楼平台,客气又带点惊喜地异口同声:“你们好啊,年轻人。”
“长得真漂亮,你们两个!”那位花白发髻盘在头顶的老太太来回打量她和欧俊文的脸。
“我妻子的意思是你们这对小情侣好登对。”后背微驼的瘦高个老先生怕妻子话说得太直白,连忙打圆场。
“谢谢!”欧俊文大言不惭地回答道:“看到你们我就在想,四十年后我们也能像你们一样恩爱就好啦。祝你们拥有愉快的一天。”
“也祝你们拥有愉快的一天。”老夫妻笑得好慈祥。
目送他们步入展厅,她稍稍用力,从欧俊文怀里挣脱出来。
“你!”她怒目圆瞪。
“我舌头疼。”他用手背挡住嘴巴,装出一副苦瓜脸。
他俩好像又回到了在金厅的日子,那时她生他的气总是没办法超过30秒。
她放松肩膀深呼吸两口,平复心情之后放柔了声音:“俊文,有些事我想问你。”
他似乎有片刻不安,但是迅速振作起精神说道:“你问。是什么事?”
“首先,你为什么突然来了西班牙,马德里?”她把语调的重音放在西班牙上。
“跟我哥。”他回答得不假思索。
实际上是他的二哥。他大哥早几年出车祸死了,事故就发生在西班牙。她抿住嘴唇,考虑是先问他二哥来西班牙干啥,还是先问他知不知道宋辰曜遇刺的事。
“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但能不能让我抱着你?”他厚着脸皮对她张开双臂。
她嘟起小嘴,生硬地说:“不行。”
他左右转着眼珠,蓦地神色大变,“有人来了。”
“那就更不行!”她才不管他学自己讲话是想玩什么花招呢。
“三少!”台阶下的喊声令她一怔,随即飞快地扭头。
阶梯转弯处站着的男人她在黑沙滩见过,是钟晴的保镖阿伦。钟晴‘劝’她和欧俊文分手时,叫她如有‘要求’可能通过阿伦联系,足见阿伦受其信任的程度。
欧俊文身边跟着阿伦总比跟着欧世豪的人要好,尽管阿伦的工作除了安保照样包括监视。
阿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感觉到威胁的意味——将目光挪回欧俊文身上。
“三少,跟我回去吧。要是你二哥发现你偷溜出来和沈小姐见面,恐怕……”
阿伦的欲言又止在她看来形式大于内容。
“恐怕什么?恐怕对我失去信任?”欧俊文冷笑着自问自答:“你猜猜看,他和我,谁觉得这信任能值一个仙(注1)?”
“可是二太太……”
“住嘴!”
欧俊文厉声喝止阿伦,那股恶狠狠的劲头把她吓了一跳。她身不由己地伸出手,握住他一只胳膊。
她了解过,对于曾经深陷抑郁症的人来说,情绪剧烈波动的负面影响可能是巨大的。
欧俊文缓缓抬手,留恋地抚摸她的脸颊。
“盈之,我要走了。”他把叹息声埋在胸腔里。
她刚想开口安慰,他猛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紧到她喘不上气。
“等着我!”字字铿锵地说完这一句,他干脆利落地松开手,以决绝的姿态大步踏下阶梯。
他经过阿伦身边也不减速。
阿伦抬头望了望她,立即追上自己的小主人。
她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手撑在大理石栏杆上冲楼下高喊:“俊文!”
欧俊文停下脚步,斜斜仰头朝她望。阿伦慢半拍,行动与他一致。这正合她的意。
“是不是你二哥派人刺杀的宋辰曜?”她大声发问。
欧俊文先是显露出震惊,接着若有所思地瞥向有些慌神的阿伦,最后凝望着她,缓缓地勾一勾唇角。
他什么都没说就和阿伦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然而他惯常用来暗示她的表情以及阿伦的紧张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从地上捡起解说器和羽绒服,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发送了一则简讯。
「欧世豪也在马德里。」
宋辰曜可能正在与人密切交谈,好一阵都没有回复她。
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欣赏手册中琳琅满目的其他展品,归还了解说器,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出博物馆。
既然宋辰曜还在外面忙,她就不打算直接回酒店。从手机地图上看,走回酒店应该不需要一个小时,她可以散步回去,反正脑子里有太多东西要想。
现在阳光彻底被乌云屏蔽了,天色近乎傍晚。离开了室内的暖气,她光秃秃的颈项立刻败给了冷得刺骨的风,没走上三步她就打了个喷嚏。
她赶紧退回去,转身走进了博物馆一楼的纪念品商店。
店里的服装一眼望过去就那么几个款式。她看中了里昂蓝的绒里棒球衫,胸口用天蓝丝线绣着小小的一排字,“MUSEO DEL PRADO(注2)”,后背上是树枝和鸟雀围成的大圆环,包括博物馆、阿尔卡拉门在内的几处马德里标志性景点坐落其间,构图新颖别致。关键是它有帽兜,能护住她的脖子。
结账时彬彬有礼的店员从柜台旁的货架上取下一条珊瑚红的长围巾,递给她过目。
“看天气,马上又要下雪了。我想小姐可能还需要这条羊毛围巾。”黑眼睛的胖女士亲切地说。
围巾的一端用银线绣了《人间乐园》中的长颈鹿和大象,另一端循例绣着“MUSEO DEL PRADO”。她爽快地把它也买下来。
注1:香港话的一个仙就是一分钱。
注2:西班牙语,意即普拉多博物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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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以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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