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容言功是时下女子最基本的看家本领，别的姑娘不善这些，找补遮掩都来不及。这姑娘倒好，一上来就自揭其短，丝毫没不懂这些羞于见人的感觉，让方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看秦雪说得大方，其实心里慌的一批。
说完停了一会儿，没听到对方说啥，又不敢抬头看方氏的脸，秦雪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不过我虽不擅长这些，却最是知道扬州哪些地方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不知柳家祖母可有兴趣四处走走逛逛？”
听到她这样说，方氏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这个好，这个合我心意。”而后连同她前头自揭其短的话，都给圆了过去，“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不缺那专门做饭和专门做衣衫鞋袜的人，不会就不会，没必要强求自己去学。”
她的前半生，日子清贫，没少做这些事，可那都是生活所迫。
后面家里条件好起来，她自己就很少碰针线，也不觉得底下的媳妇孙媳孙女给她做做衣服，做做鞋袜就是孝顺。
大儿媳用几十年的时间，让她明白，真正的孝顺，并不在这些小事上，所以方氏不觉得姑娘不会做这些事，就不是好姑娘。
“就是就是。”得到方氏的肯定，秦雪瞬间将所有忐忑抛之脑后，一副找到知音的样子，目光灼灼地说道，“就像我爹说的，他那么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我过更好的日子。要是家里养着这么多的厨娘和绣娘，却还要我自己动手下厨做衣衫，那他赚那么多钱，就没太大意义。”
这些话几乎是秦来财的口头禅，时不时就要跟她说上一说。
这让秦雪不会这些，不会得理所当然。
“……” 合则是有那么个不拿礼教当回事的亲爹在，难怪这姑娘，不会得这么理所当然。
想到那个比她年轻好几十岁，身子骨还不如她一个老太太，看起来很是富态的男子，方氏语重心长地说道，“叫你爹多注意养身啊。”
“还是您老厉害，只一面，就让我爹下定决心好好锻炼。今天早上一大早，我就听他在院子里打拳。以前无论我，还是大夫怎么说，他都没太当回事。”
秦来财好口腹之欲，却不是很爱动，身子早就发福，双下巴很是明显，大夫没少说继续这样将来身体会有各种问题，秦雪为此没少说他，可效果都不明显。
听说他开始动了，方氏一副孺子可教也，嘴上却说，“那是他有一颗拳拳爱女之心。”
方氏觉得应该是自己那句，“身子骨不用，现在替闺女争取再多，也没用。”的话，刺激到他了。
“对，他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这点秦雪深信不疑。
瞥见一旁托着下巴，满脸惬意听他们闲聊的小孙子，方氏突然起了坏心思，“那将来如果有一天，你爹和敏行两闹矛盾，谁也不愿意退一步，要你二选一，你怎么选？”
“那我选择去找叶姐姐。”秦雪想都不想就回答，然后想到方氏可能不知道她口中的叶姐姐是谁，接着解释了一句，“叶姐姐就是知言的娘亲。”
哪怕已经从自家孙子口中，得知这姑娘称呼自家儿媳妇叶姐姐，亲耳听到，方氏还是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
虽然儿媳妇完全不像上五十岁的人，但看起来三十五六岁肯定是有的。
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叫三十五六岁的女子姐姐，真的不觉得违和吗？
最最最主要的是，你都将人家的儿子拐回家了，难道这称呼不该换换吗？！
不过，跟自家儿媳相处了三十多年，方氏早就习惯跟她有关的，奇奇怪怪的事。
也就在心里吐槽吐槽，脸上并没太过炸裂，“找你叶姐姐，不管他们，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
“无论爹，还是知言，都是很有智慧的人，任何事情他们都能处理好。能让他们产生不可调和矛盾的事，大概率跟我有关。只要我这个矛盾的源头离开，相信他们一定能冷静对待。相反，我要是也掺和进去，无论怎么选，都是火上浇油。”
她从小到大，秦来财只有在面对她的事情时，才可能跟人闹得不可开交，其他事情从来不会这样。
而柳知言，她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长，却已经知道他只有在事关她的事时，情绪才会有明显的波动。其他大部分时间，情绪稳得，几乎不见任何波动。
就这样的性子，秦雪不信他会为了除她以外的事，跟自家亲爹闹得不可开交。
方氏刚才问那个问题，虽然有几分逗自家小孙子的坏心思在里面，却也是她实打实想问的。
虽然秦来财说这眼前这姑娘跟小孙子之间，算不嫁不娶，但他每年都要有大半时间住秦家是不争的事实。秦家这姑娘又从小跟秦父相依为命，老太太担心他日两人有矛盾，这姑娘偏心亲爹，让小孙子受委屈。
她以为对方可能为了博得自己的好感，说她会选小孙子。
完全没料到，她给了自己一个完全没料到的答案。
还有理有据地告诉自己，她这样做的缘由。
小孙子跟她说，这姑娘瞧着天真不知愁，处事却有几分机智，然后将当时大孙子上秦家，数落他时，小姑娘维护他，被秦来财说时，小姑娘如何应对的事，告诉她。
她是知道这小姑娘有几分聪明。
但她刚才这个问题，是多少成亲许多年的媳妇，都没办法处理好的难题，小姑娘却用了最好的法子解决。
这就不是几分聪明的事，而需要智慧。
要说她之前还担心小孙子跟她的亲事，这会儿已经觉得没必要担心了。
她现在挺好奇，这姑娘是怎么长大的，“这些是你爹教你的吗？”
秦雪摇头，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扬州这边的徽商挺多的，我曾听一个才从徽州到扬州的世伯，跟我爹抱怨。说明明他人在外地的时候，他娘和妻子在家都能处得很好。每次只要他一回家，他娘和妻子就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矛盾。”
“当时听这话，我没多少感触。适才您问我那问题的时候，我突然福至心灵，一下明白过来，当年那世伯跟我爹抱怨的事情的症结所在。”
方氏对她竖起了大大的拇指，“老太太我有点知道你的叶姐姐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看，我这素来不拿正眼瞧人的小孙子又为何会相中你了？！”
这姑娘乍看起来，确实还有不知世事的天真，但认真聊上几句，就会发现她身上有股别样的通透感。
秦雪一直以来都是吃吃喝喝的，鲜少会用心去思考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对不对，就是下意识就这样说了。
听方氏这样说，她下意识挠头，“叶姐姐应该是看我脸皮厚，跟她一个陌生人，也能大聊特聊，才建议我去学外语的。”
秦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叶姐姐时，自己打蛇随棍上的缠着人，问人要配方。结果没要到配方，反倒要到了一个学习外语的机会。
“那我告诉你，要是脸皮厚，她就会给人机会，并叫敏行教人，那敏行现在的徒弟，没有百八千的，也得有大几百个。”自打她儿媳当上司农官，几十年下来厚着脸皮找上她的人，不知凡几。
被老太太肯定，秦雪小脸蛋喜得红扑扑的，“所以叶姐姐这是觉得，我身上有其他厚脸皮者没有的特质，这才给我学习的机会，是吧？”
“所以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是吧？”
“听你这意思，是有人说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
秦雪点头，“而且不止一个人说，而是相熟的人基本都这样说。”
说完，秦雪扭扭捏捏地说道，“我以前每天做的事就是吃喝玩乐，提不起兴致学习什么。”
秦雪想着这些事，柳家的人迟早都会知道，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口中听到，还不如自己说。
而后她说起来自己改变的契机，“要不是这次朝廷盐政改革，让我误以为我家出事，被曾经玩的小姐妹刺激到，我大概率不会碰到叶姐姐，那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方氏自己就是个经历过巨变的人，很是清楚人在遭遇一些变故后，可能产生的变化。
听秦雪这样说，并不意外。
她只说了一句，“那你可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这是说她运气好，秦雪很是认真地点头，“我也觉得老天爷待我不薄。”
虽然从小没娘，但亲爹给了她不止双倍的爱。虽然只知道傻乎乎的吃吃喝喝，却意外让她认识叶姐姐，紧接着又遇到对自己诸多肯定的未来夫婿。
自家小孙子年纪轻轻，对很多事情就看得比自己一个老太太还透，方氏没少担心他哪天出家当和尚。如今有这么个浑身上下冒着傻气的姑娘陪在身边，应该能让这臭小子身上多一些人间烟火气。
“扬州府我虽然经过很多次，但都没好好玩，接下来就劳烦小雪儿带我四处转转，吃吃喝喝啦。”这是应下秦雪一开始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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