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的扬州府是漕运枢纽和盐业中心，有四通八达的水路交通，是很多南来北往人的交通枢纽站。方氏早些年往返京城和琼州海峡，多在此地中转。
扬州府有新旧城之分，旧城是昭国初建立时建的城墙，随着府城的不断繁华，人口不断增长，到昭国中叶开始扩建，这边是新城。新扩建的扬州府的占地面积，是旧城面积的三倍。
柳宅所在的西门街属于旧城范畴，秦家所在的南河下则隶属新城。
上柳家后的第二天，秦雪又是一大早就上柳家，然后带上早就准备好的方氏，开启她带吃喝玩乐的旅程。
她打算这天先带着方氏，绕府城内城墙走上一圈，走到有好吃好玩的，就停下里去吃喝玩乐一番。
征求过方氏的同意后，一老一少两女人就挥别，因不让他今天陪玩，而一脸怨念看着他们的柳知言，踏上马车出发。
马车使出西门街，方氏看着那个迟迟没离开的身影，心里忍不住泛酸，“这臭小子，以往求他，他都不愿意陪我这老太婆闲逛。今天却眼巴巴想跟着，果然小姑娘的魅力比老太婆大。”
秦雪虽然只昨天才跟这对祖孙相处，但就一天时间已经足够她看清这对祖孙的相处方式。
这是一对好时，那看对方就是百般千般好的。一旦两人杠上，那就是彼此看对方，哪儿哪儿都不顺眼，非得挑着刺‘数落’对方。
起初，见两祖孙莫名‘针锋相对’，她赶紧安抚这边，平复那边，结果最后她都莫名其妙变成这两祖孙的攻击对象。
于是，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去参活这两祖孙的事。
就像老太太问她，她爹和柳知言闹矛盾时，她选择谁也不帮是一个道理。
所以这会儿听老太太嫌弃的话，秦雪没顺着她的话说，而是转换了话题，“柳祖母知道叶大人吧？”
方氏已经从柳知言那边知道，秦家和秦雪都不知道儿媳的真实身份。
这会儿听她提起儿媳，她很好奇，这姑娘为什么突然提起叶大人，“那叶大人可是苏州府人，全苏州府上到老，下到黄口小儿，就没不知道她的。”
秦雪心想那我曾经连个黄口小儿都不如，“是不是大家都特别崇拜她，想学她？”
“那当然。”方氏知道这姑娘跟儿媳结缘的缘由，也知道正是她在儿媳这个正主面前说崇拜儿媳，想跟儿媳学的话，儿媳跟她聊过几句后，察觉到她与人打交道的天赋不错，才让不大乐意去专科学院任教的小孙子教这姑娘。
当然，那些都是从小孙子口中得知的，她现在很想听听当事人怎么说，“怎么这么问？莫非小雪儿也想学她？”
听她这么问，秦雪脸上露出虔诚之色，“像叶大人这般好的人，但凡对她有所了解的人，应该都想学，我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我这会儿跟您提她，是想跟您说，西大街的尽头就是西城门，出西城门往北走不远就是瘦西湖，而叶大人建立的分科学院，距离瘦西湖不远。”
“改天咱们出城去瘦西湖时，可以去分科学院附近转转。”
“敏行说你外语学得不错，将来打算进分科学院学习吗？”
“想的。”秦雪坚定地点头，“我知道就算我进了分科学院，也很难见到常年公务繁忙的叶大人。但我听说，进分科学院后，表现良好，学习优秀，是有机会被推到京城分科学院的。”
“叶大人偶尔会去京城分科学院任教，去了京城学院，说不定能见到她本人。”
说这些的时候，秦雪的脸上都是向往之色，那是人在明确自己的追求后，才可能有的神色。
方氏很想看秦雪知道她口中的叶姐姐的真实身份时，脸上会是何种表情，心里暗下决定，到时候她一定要跟儿媳一起来见证那一刻，“你很有自己的打算，这很好。”
“这些都是我崇拜叶大人之后，才萌生出的想法。叶大人于我，可以说是我未曾见面的良师。”
类似的话，这么多年下来，方氏没少听。
即便如此，每次再听，她的心中还是会生出，一股与有荣焉之情，“叶大人要是知道，她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肯定很开心。”
“偷偷告诉你，其实她也是我的良师哦。”
秦雪捂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吗？”得到方氏的肯定，她一双眼睛笑得跟偷腥的老鼠一样，“那咱们岂不是不正式的师姐妹关系了？”
莫怪儿媳觉得这姑娘适合跟人打交道，着实太会聊天，太会攀关系了。
试问哪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听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说跟自己是师姐妹的关系，心里不乐开花？！
于是，乐开花的方氏，瞪大眼睛，一副惊喜得不行的样子，“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得到她的首肯，秦雪古灵精怪地朝她拱手，“师姐在上，师妹这厢有礼了。”
方氏被她怪里怪气的样子，逗得眼花都笑出来了，她拿巾帊擦了擦眼角，合不拢嘴道，“晚些时候回去，我要跟敏行说，我今天多了一个小师妹。这么算下来，他是不是要称呼你师祖母，哈哈哈！”
“……”糟糕，一下聊嗨了，忘了眼前的人是心上人的祖母，一不小心好像又坑了心上人一回。
呜呜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是她发现这家人，都她曾经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
无论叶姐姐，还是眼前的柳祖母，跟她聊天时，都不摆长辈的架子。
最主要的是，她说什么话，他们都能笑眯眯接上，从不觉得她没规矩。
想到这里，秦雪眼巴巴问方氏，“柳祖母，您家里的人，都这么有趣吗？”
方氏摇头否认她的话，“我刚才不是说，叶大人也是我的良师。我从她身上学到的，除了让自己立足于世的生存本领外，还学到了豁达的处事风格。”生存的本领就是方氏甜点铺里的所有甜点。
“这人啊，只要有一颗豁达的心态，那无论走到哪里，碰到什么事，都能坦然的面对。”
“曾经我只是个年纪轻轻丧夫，两子一女都等着聘礼嫁妆成亲的农家妇，那时候我觉得人生一片黑暗，看不到头。后面受叶大人影响，一步步从那个困顿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如今几十年过后，我的心态越来越豁达，不然哪能由着敏行这臭小子年纪一大把不成亲？又如何能接受，他跟你的亲事？”
得知方氏年轻就丧夫，秦雪心里闷闷的。
从没听柳知言提过祖父，她便知道他祖父应该不再人世了。
但她没想到，他祖父竟然很早就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方氏还能张罗两子一女的亲事，着实厉害，“您跟叶大人都是了不得的人，叶大人顾大家，您顾小家，你们都将家顾得很好。”
“另外，感谢您同意我跟知言的亲事，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不会辜负您的成全的。”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方氏觉得成亲过日子的一些话，可以趁机说说，“丫头，记住，成亲只是婚姻生活的起点，不是终点。从这个起点，要走到终点，有很漫长的路要走。中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但只要你们两能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所以闹矛盾了，只要两人坐下来，一起分析闹矛盾的缘由，然后一起解决就没事。”
她爹跟她说过，柳知言年龄大是大了点，但年龄大点的男子，更知道怎么疼人，婚后她的日子会更轻松。
柳知言表露心意后的所作所为，都告诉她，她爹的话是有道理的。
秦雪觉得，就柳知言的体贴周到，和对她的包容，他们之间大概率不会有太大的矛盾。
不过，方氏的这番话，她认真听了，也认真记在脑海了，“好，我会的。”以备将来的不备之需。
“真遇上你们坐下来也解决不了的事，就找你的叶姐姐，她一定有办法帮你们解决。”
“我也觉得。”这事不用方氏叮嘱，秦雪自己都会这么做。
她觉得她的叶姐姐很厉害，遇事找她准没错。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叶姐姐，便是她崇拜的叶大人，却不妨碍她对儿媳完全的信任。所以，她那儿媳妇就算没有大昭国第一女官这一重身份，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也是无人抵抗得了的，“咱们都是幸运的，曾经我也有一个好婆婆。”
“这说明柳家的家风好，您有个好婆婆，叶姐姐有您这样的好婆婆，而我也能拥有叶姐姐这样的好婆婆，一脉相承。”
方氏就喜欢她说起亲事时的落落大方样，“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家风，回头让他们写进家训，然后一代代传下去，那咱们家就会永远这么好。”
“进柳家得益于这个好家风的女子，一定都很乐意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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