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维桑又一巴掌甩在高宣的脸上,羞怒道:“无耻!”
高宣似乎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蓦然松开了揽在她腰上的左手,维桑趁机往他胸膛上重重的一推,自己扭身就跑,左脚落地的瞬间,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脚踝处炸裂开来,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跌倒在了地上。
斜侧里伸出一只手准备抚她,维桑抬头一看,竟是上次在质子府里见到的那个黑黝黝的少年随处,那日被偷窥的记忆又清晰的浮现在脑海,果然是每次遇到这对主仆,都准没有好事,也不知道是自己走霉运,还是这对主仆有毒。
“不要你管!” 她没好气的打开游稳的手,挣扎着试图自己站起来,结果又一阵刺痛传来,再度无力的跌倒。
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在怀里,刚走出去几步,便察觉有些不对劲,素日里倔强得要命的丫头,这会竟然浑身似打起了板子,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他急忙停下来,低头询问道:“你怎么了?”
无言的隐痛又似潮水般袭来,屈辱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彻底的淹没,维桑的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放……放开我!”
高宣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不是吧,就算是脚崴了,也不至于疼成这样,莫非她还伤到了了别处?这下他更加的担心了,抱着她大步的往医馆狂奔,一边跑一边安慰她道:“你先忍忍,很快就到了!”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和鬓角处源源不断的冒出,她只觉坠入了一个黑色的巨大窟窿,阴森的笑声在耳边不断的回响,无数只看不见的魔爪,不停的拉扯着她的四肢五骸,仿佛要将她撕扯成碎片。
“不要……”她低低的呢喃了一声,头一歪,终于昏迷了过去。
高宣一路横冲直撞,若不是集市上施展轻功太惹人怀疑,他几乎就要飞檐走壁了。好不容易以逃命般的速度赶到最近的一家医馆,一进门就大叫道:“有没有郎中?快,她受伤了!”
闻声从里间掀帘走出来一个灰白长须的瘦高老者,见状招呼道:“这边,让她平躺在榻上。”
里边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窗下放着一张软塌,墙角立着一个香炉,正中摆着一套桌椅,虽然布置得有几分简陋,但好在整洁朴素,药香怡人,显然是老者平时用来看诊治病的地方。
高宣将维桑放到软塌上的时候,才发现她呼吸微弱,整个人如溺水一般,连头发都湿成了一缕一缕,紧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他的心顷刻揪痛难当,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尽管他出手及时,显然并没有让马蹄伤到她,但那种莫名的懊恼和心疼,仍一下下的冲撞着胸膛,令他往日的沉稳和不羁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者不慌不忙的翻看了一下维桑的眼皮,然后又伸出三根指头来搭在她的腕上,闭上眼睛开始号脉。一旁的高宣坐立不安,在他身边不停的走来走去,只是不敢出声催促,好不容易等老者号完脉,就火急火燎的冲上前去,问道:“大夫,她怎么样了?”
老者的表情带有几分迟疑,询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是如何受的伤?”
高宣将维桑受伤一事简短的陈述了一遍,老者点了点头,移至榻尾,抬起维桑的左脚,捏了捏她的脚踝,然后皱着眉头道:“奇怪了……”
“什么奇怪?大夫,她是不是还有伤症?”高宣不解的追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抚须道:“这位姑娘所受之伤的确在脚踝,依老夫方才诊断,此伤并不严重,只是……”
“只是怎么了?你快说,别吞吞吐吐!”高宣情急之下,厉声催促道。
“这位姑娘脉形涩滞、起伏徐缓,呈亦无歇止之像,依老夫所见,可能是受惊过度、情志失常所致。公子别急,老夫先以银针刺她太冲、百汇与风池三穴,然后再点一支安息香,令她心绪缓解,沉睡片刻,稍后她便会自行醒来。”老者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通,从药箱内取出一套明晃晃的银针。
高宣摸着半边脸,惊讶道:“不可能啊,她刚开始还好好的,还有力气甩我一巴掌。”
“非也非也,依脉象所看,姑娘心气郁结、积滞,应当是旷日持久所致,今次马下受惊,可能正好激发起了她心中郁气,这才导致她情志失常、昏迷不醒。”老者捏着银针,从维桑的太冲穴徐徐刺入,然后轻轻拈捻了几下,又换了另一处穴位。
旷日持久所致!听老者所言,高宣犹如雷劈,一颗心兀自激荡,浑然忽略了自己的关心究竟是出于对维桑疑似的身份,还是只为那日初见,杏花林里那个不惧一切的小小身影。
老者为维桑完成医治,点了一支安息香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高宣和维桑二人。看着躺在榻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维桑,高宣坐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替她拢了拢凌散的碎发,将它们仔细的别在耳后。也许是因为他的触碰被惊扰到了,也许是因为梦到了什么,维桑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不要,求求你,不要……”
不要什么?她为何害怕成这样?!高宣紧张的盯着维桑,像哄劝孩子般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别怕!我在这里,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安抚显然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维桑依旧焦躁不安的扭动着身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呜咽,不一会,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处缓慢的坠落至枕边。眼见安抚不起作用,高宣心血来潮,壮起胆子去握住她的手,岂止,这一握之下,维桑更加的激动起来,两只脚一阵乱蹬,按都按不住。
高宣这才意识到,维桑很可能惧怕来自异性身体的接触,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会让一个15岁的少女恐惧成这般,他不敢想象,如果维桑真的是文伯寅的外孙女,他怎会忍心让她流落在外十数载,以娇弱之躯,独自承受人性的丑陋与肮脏!不,以文伯寅的权势,别说找人,就是找只蚊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据他得到的消息,十六年前,文清芳凭空消失,此后的十五年里,忠义侯府从未传出过半点有关于寻找她的传闻,而维桑的出现,几乎是从天而降!
很可疑!这种异常只能说明,文伯寅的行动一直是在暗中进行,可倘若维桑是他的外孙女,他大可不必这么隐瞒,堂堂的一品侯爷寻找亲生女儿和外孙女,告示一出,全天下的百姓都是他的探子,何须十五年,十五天就足矣!
无计可施之下,高宣只好请老者再进来给维桑做了一次针灸,情况果然有所好转,维桑再度恢复了沉睡。高宣百无聊赖,房间里除了几本医书,实在没有其它可供消遣的东西,他胡乱翻了几页,睡意袭来,赶紧把书合上了,坐在床边欣赏起秀色来。
毕竟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或许暂且还不能称之为美人,虽然她娥眉生就淡如远山,弯弯卷翘的睫毛犹如两把羽扇,轻轻巧巧的覆盖在微微闭拢的双眸之上。高宣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时,她在漫天的杏花中缓缓的走来,眼神里仿佛带着一点点的倔强,又有怜悯,还有几分看透世情的清冷。他当即被吸引,一个人的眼睛怎能同时传递出如此复杂的情感呢?可是现在,他隐约知晓了答案。
维桑是被不时响起的咕噜声吵醒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绝望和温暖都那么的真实。睁开眼睛一看,榻沿上趴着一张熟悉的脸,她霎时清醒,即刻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阳光从窗棂上照射进来,撒落在榻上,她感觉有点热,便伸手去掀盖在身上的薄被。高宣立马醒了,打了个哈欠,高兴的对她道:“你醒了?”
话音刚落,又响起了几声咕噜,从高宣的肚子里发出来的。维桑觉得有点滑稽,刚想笑又记起他之前的无礼,顿时没了给他好脸色的**,板下脸来冷冰冰的说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大丈夫能屈能伸,好不容易使她恢复了精神,高宣可不想惹得她情绪再起波澜,张口就开始认错道:“是我口不择言,一心想着让你知道不自量力的救人行径很危险,情急之下就说了胡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大不了我们以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维桑瞪了他一眼,仍不想搭理他。高宣接着说道:“好吧,我承认是我冒犯了你,我罪恶难消,但你看看,现在日照西窗,你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也该饿了吧?要不,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你一边吃,在一边想怎么让我弥补罪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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