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上去抱住小七的瞬间,身体像被无数细线拉扯,骨头缝里渗出冷意。裂隙喷涌的光扫过手臂,皮肤开始发麻,像是要从躯壳里剥离出去。青霜剑已经不见了,被那紫灰色的潮水卷进深处,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可我还抓着小七的手腕。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底黑得不见一点光。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不存在,脉搏停着,体温低得不像活人。但我知道他还醒着,因为刚才那一句“你不该来的”,是他说的,不是幻觉。
地面在塌陷,脚下的金属残片一块块断裂,坠入裂缝。我用尽力气往后退,拖着他一起向后挪。每动一下,肋骨就像被钝器凿开,疼得眼前发黑。可我不敢松手。
“你听到了吗?”他又开口,声音轻得像风穿过枯叶。
我没有回答。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干涩,胸口压着千斤重石。但我点头了。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哭,“他们要重新开始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空气凝住了。
一道影子从虚空中浮现,站在我们之间。她穿着百年前的寒月宗白袍,长发束起,手中握着完整的青霜剑。她的脸和我一模一样,眼神却冷得像冰封的湖面。
她没有看我,而是低头看着小七,目光落在他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纹上。
然后她抬起了剑。
我猛地将小七往身后拉,自己挡在他前面。她这才看向我,眼神里没有情绪,只有决断。
“你知道后果。”她说。
我知道。
如果阵法重启,需要祭品彻底归位。而小七一旦完全沉沦,魔源就会复苏,山外的村落、城镇、所有生灵都会被吞噬。她是来完成这件事的——杀了小七,稳住断界阵。
可她不是我。
我是那个在藏经阁里读完遗卷后,抱着昏睡的孩子一步步走下山的人;是那个发现真相后,不再把守护当作责任,而是当作亏欠的人。
“你说你是为天下。”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可你眼里从来没有一个人。”
她不语,剑尖缓缓前移。
就在这时,两道光芒自地面升起。
左边,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浮空而起,剑身布满裂痕,却散发出温润的微光。右边,青霜剑的虚影再现,寒气逼人,映出千里山河安宁、百姓安居的画面。
双剑悬立,分别指向两条路。
我盯着那把断剑。它不动,也不响,可我听见了声音——很小的一声“师父”,像是多年前雪夜里,小七第一次叫我时的语气。
我迈步走向它。
青霜剑的影子骤然刺来,却被那把断剑挡住,发出一声闷响。我没有回头,伸手握住断剑的剑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传入手心,带着一种熟悉的重量。
百年前的我出现在我身后,青霜剑抵住我的背心。
“你不明白。”她说,“不杀他,就是放任万万人死。”
我缓缓转身,将断剑横在胸前,挡住她的剑锋。
“你才不明白。”我说,“你以为你在守阵,其实你早就放弃了他。你推他进去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她眼神微动,却没有退。
“那你呢?”她问,“你愿意为此背负一切?包括那些无辜者的命?”
我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七。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做梦。红纹蔓延到了脖颈,皮肤下仿佛有暗流在游走。
我伸手抚过他的发,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若护苍生要弃你,”我说,“那我宁负苍生。”
话音落下,断剑忽然亮起一道柔和的光,顺着剑身蔓延至我的手臂。百年前的我身形一震,青霜剑微微偏移。
剑尖刺入我的左肩。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反而像一根烧尽的火柴擦过皮肉。血很快浸透衣料,顺着臂弯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暗色圆点。
她站在原地,剑仍插在我肩上,却没有再用力。
“你变了。”她说。
“我没有变。”我咬牙,“我只是终于做了该做的事。”
她看着我,许久,终于松手。青霜剑的虚影开始消散,她的身影也逐渐模糊。
双剑同时沉入地下,光芒熄灭。
四周安静下来,裂隙的扩张似乎停滞了一瞬。小七在我怀里动了动,手指蜷缩了一下,抓住了我的袖角。
我低头看他。
他睁开眼,这次不再是空洞的黑,而是有一点浅浅的光,像是深夜里远处的一盏灯。
“师父……”他叫了一声,声音很轻,但清晰。
我没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脚下地面仍在震动,裂隙边缘不断剥落,可我不再往后退了。前方是未知,是崩塌,是可能再也无法回头的深渊。
但我已经选了。
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断剑的余温留在掌心。我站直身体,抱着小七,朝着裂隙的另一侧走去。
离得越近,空气越冷。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召唤,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存在本身在牵引。
就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小七突然抬头。
“别过去。”他说。
我停下。
他盯着裂隙深处,嘴唇微微颤抖,“那里……有另一个我。”
我没有说话。
他知道我在等他说下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变了,低了一些,像是两个人在轮流开口:“一个想回来,一个想留下。一个记得你推开我,一个记得你回来了。”
我的手收紧。
他仰头看我,眼神复杂,“你要带回去的,到底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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