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离我百丈时,青霜剑的嗡鸣刺得耳骨生疼。蓝光暴涨,几乎要撕裂我的手掌。它在挣扎,像是想挣脱我冲向那道残破白衣的身影。
我没有松手。
也不能松。
可我知道,这一战我打不了。经脉空荡如枯井,连站稳都靠咬牙撑着,更别说挥剑迎敌。那东西不是雾,不是邪祟,它是从我的记忆里走出来的——左袖空荡,衣角焦痕未褪,分明是我十年前亲手焚去的旧袍。
我猛地后撤一步,转身就走。
断剑拖在地上,发出刺啦一声响。我撞开屋门,门槛狠狠磕了膝盖一下,疼得眼前发白。但就在门合拢的瞬间,剑身的震动骤然减弱。外面的感应断了。那影子被挡在门外,至少暂时停了下来。
屋里昏暗,尘灰浮在空气中。我靠着墙喘了几口气,把青霜靠在角落,走向藏书阁的方向。那里早塌了半边,梁木横七竖八地堆着。我记得有次修补阵图时翻到过一本锻器残册,夹在柱缝里。那时以为无用,随手塞了回去。
现在它可能是唯一的路。
我蹲下身,在断裂的横梁间摸索。手指刮过腐木,划出几道血口。终于,在一根主柱内侧的凹槽里,摸到一块硬皮封面。抽出一看,封页烧去一半,剩下几个字勉强可辨:《寒月锻心录》。
翻开第一页,字迹细密,墨色已褪成灰褐。开头一句写着:“断剑可续,非为复形,乃为启封。”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后面记载了一种古法:以血引铁,以魂凝锋。需取山中玄铁为材,借断刃为引,再由执剑者以自身气息牵引天地之机,方可重铸。若成,则剑通灵性;若败,则反噬其主。
没有提需要灵力。
也没有说废人不能做。
我合上书,走出屋子,直奔后山岩壁。
那面石壁常年不见日光,苔藓厚得像绒毯。我拔出青霜断刃,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滴落。我将血抹在岩面上,又用断剑尖端在石壁刻下锻心录里的符纹。
血渗进缝隙的刹那,整片山壁轻轻一震。
接着,咔的一声闷响。
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从岩层中自行脱落,滚落在地。它通体幽蓝,表面泛着水波似的微光,拿在手里竟有些温热,像刚离了活物的身体。
我把它收进袖中,回到祭台。
祭台只剩半圈石基,中央凹陷处还留着残符的刻痕。我把玄铁放在断剑上方,再将两者一同置于符心位置。然后盘膝坐下,双手覆在剑柄两端。
我没有灵力引导,只能靠呼吸。一呼一吸之间,试着让体内残存的气息缓缓流动,模仿当年引灵入体的节奏。这方法笨拙得可笑,可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第一天夜里,玄铁毫无反应。
第二天,剑身开始微微发烫。
第三天午夜,天空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乌云翻涌,电光在云层里穿梭。我没动,手一直没离开剑柄。
子时三刻,一道火光自天而降。
不是闪电,也不是雷击。那是一束纯粹的赤焰,从云隙中笔直落下,正中祭台。玄铁瞬间熔化,化作一滩流动的蓝液,缓缓包裹住青霜的断刃。火焰不散,持续灼烧,直到整块矿石完全融合。
天火熄灭时,已是凌晨。
新剑静静躺在符心之上。剑身比原来略宽一分,色泽如深冬湖面,泛着冷调的青蓝。断口处的接痕几乎看不见,唯有靠近护手的位置,留下一圈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铭文。
我伸手握住剑柄。
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窜上来,却不伤人,反而让我僵冷的四肢有了一丝知觉。我试着挥了一下,动作很轻,剑锋掠过空气,发出极低的鸣音,像风吹过冰弦。
然后我不经意间,将剑尖点向旁边的石壁,想试试分量。
剑刃触壁的瞬间,异变陡生。
岩层发出细微的龟裂声,一道裂缝自接触点蔓延而上。紧接着,暗红色的液体从石缝中渗出,先是几滴,随后成线,顺着岩面缓缓流下。那不是水,也不是岩浆,它太稠,颜色接近陈年血污。腥气随之弥漫开来,浓得呛人。
我收回剑,盯着那道血痕。
它还在流。
不止一处。祭台周围的几块巨石也开始出现裂纹,每一处裂缝都在渗出同样的红液。整座山仿佛有了脉搏,正从深处往外泵着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剑横在膝上,低头看它。
剑身映出我的脸。苍白,瘦削,眼底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轻微的响动。
不是风,也不是雪落。是爪子在瓦片上缓慢移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带着试探的意味。
我抬头。
三道黑影蹲在屋脊边缘,轮廓清晰。它们身形像猫,却比寻常狸猫大上一圈,四肢关节扭曲外翻,尾巴僵直如铁棍。最叫人不适的是眼睛——赤红,没有瞳孔,像两团烧尽的炭火,死死盯着我。
其中一只低下头,嘴角咧开,露出满口尖利的黑牙。涎水从齿缝间滴落,在瓦上烫出几个小坑。
它们一步步往前挪,爪尖抓挠着屋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
新铸的剑身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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