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手还握着我的手腕，力气不大，却稳得像铁箍。他的指尖沾满血，顺着剑脊滑落，在断剑上留下几道湿痕。我没有挣开。
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这次，是我自己选的。”
我闭了眼，再睁开时，抬手将青霜剑从他掌中抽出。剑刃割过他的皮肤，又在他手心添了一道新伤。他没叫，也没退，只是看着我。
我反手握住剑柄，剑尖朝下，对准自己的左掌。
血涌出来的时候，剑身轻轻震了一下。不是共鸣，是回应。它认得这血的味道，百年前就饮过，之后被埋进地底，封在阵眼里，等了整整一个轮回。
我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地面烫得发黑，鞋底裂开，踩下去有焦糊声。第二步，膝盖一软，但我撑住了。第三步，到了裂口边缘。
下面不是岩浆，是黑渊。深不见底，像是大地张开的嘴，等着吞人进去。
我把剑举到胸前，左手贴上剑身，从掌心一直划到剑尖。血顺着纹路流满整把剑，眉心突然一热，一道银光浮现，转瞬即逝。青霜剑发出一声低鸣，像是终于醒了过来。
“守阵者之魂，归位。”
话音落下，我将剑狠狠刺向黑渊。
剑尖刚碰上黑晶表面，轰的一声，整座地室剧烈震动。黑晶坚硬如铁，青霜剑撞上去，当场断裂，碎片四散飞出，有一片擦过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剑断了，但血还在流。我低头看自己的手，伤口不断渗血，滴在残存的剑身上。那些碎片开始发烫，慢慢浮起，围绕着主段缓缓旋转。
我咬破舌尖，一口真元喷在剑上。
血雾散开的瞬间，断剑重新拼合。不是复原，是靠着百年执念强行凝聚。剑身比刚才更暗，像是吸饱了血，泛着暗红光泽。
我再次举起剑。
这一次，我没再瞄准黑渊，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剑尖抵住胸骨，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推进。
痛感来得极快，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条从胸口穿过去。我闷哼一声，却没有停下，继续往前送。剑穿过皮肉，刺入心脏，再从背后透出，直直扎进黑晶之中。
一瞬间，整个地脉嗡鸣起来。
金光从我心口炸开，顺着剑身涌入地核。那光不炽烈，却厚重，像是积压了百年的重量终于释放。黑晶开始龟裂，裂缝里冒出紫色雾气，与金光纠缠在一起，向上攀升。
我站在剑柄之上，双臂张开，任由身体里的灵力被抽走。每流失一分，胸口就冷一分，可意识却异常清醒。
余光里，小七踉跄着爬起来，朝光柱方向扑来。
“别过去！”我想喊，却发不出声。
他已经伸手触到了那股紫金交织的旋流。指尖刚碰上，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击中。但他没有缩手，反而将两只手掌全按了上去。
紫气从他体内涌出，沿着手臂流入光柱。他的掌心剑痕亮得发白，像是要烧起来。与此同时，金光也顺着他的血脉倒灌而回，缠绕在他的手腕、脖颈，最后停在眉心。
光柱越升越高，扭曲成双螺旋状，直冲顶部石穹。轰的一声，上方的锁链残骸全部崩断，碎石砸落，烟尘弥漫。
就在那一瞬，光中浮现出身影。
一个，两个，接着是上百个。
全是寒月宗弟子。他们穿着旧时的白衣，面容平静，从岩浆中缓缓升起，踏着光柱一步步往上走。有人低着头，有人望着我，还有人伸出手，轻轻拂过小七的脸。
他怔在那里，眼泪无声滑落。
我没有看他，只盯着脚下。黑晶的裂缝已经蔓延至整个地核，金紫两色在其中翻滚，像是一场未完成的融合。阵法在重铸，但还不稳定。我能感觉到，地脉深处仍有抗拒，像是某种东西不愿被唤醒，也不愿被封印。
我的身体开始发僵。
低头一看，皮肤正一点一点变成半透明的晶体，从脚踝往上蔓延。这是代价。以身为引，镇压魔源，本就是死路一条。但我不怕。只要阵能续上，只要他还活着。
小七忽然转身，朝我跑来。
他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眼睛通红。“师父……”
我摇摇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只能勉强扯了下嘴角。
他上前一步，跪在我面前，双手扶住我的腿。晶体已经爬到小腿，触感冰凉。他把脸贴上来，声音发抖：“你说过，守阵的人不能回头。”
我闭了闭眼。
是啊，我说过。
可这一次，我不是在推他进去，是在替他挡在外面。
光柱仍在升腾，弟子们的虚影渐渐淡去，最后一个消失前，回头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地核深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拢。
我知道，断界阵已经开始重铸。但它还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彻底闭合——一个自愿沉入核心的灵魂。
我睁开眼，看向小七。
他还抱着我的腿，额头抵着晶体化的皮肤。我没推开他。
头顶的石穹裂开一道缝，有风灌进来，吹动我的长发。远处，岩浆停止了翻涌，安静得像一面镜子。
小七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这次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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