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青霜剑的护手上,发出轻微的闷响。我靠着断裂的石碑,膝盖发软,几乎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胸口那道伤口还在往外渗着东西,不是纯粹的血,是带着紫意的流质,在皮肤表面泛出微弱的光。
小七站在我面前,手握着剑,掌心贴着我的掌心。一道极细的灵流从他那边传过来,温润却不强烈,像是风里飘来的一缕暖意,勉强维系着我快要熄灭的心跳。
我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用指尖微微收拢,回应他的触碰。
地下的震动停了。不是突然消失,而是像退潮一样,一点一点沉下去。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地脉重新有了节奏,不再是紊乱的抽搐,而是一种缓慢、稳定的搏动,如同大地开始呼吸。
阵法……在运转。
我闭了闭眼,用残存的神识探出去。金色与紫色的灵力交织成网,从祭坛中心向四周蔓延,像是根须扎进土壤。它们不再互相排斥,也不再争抢主导,而是彼此缠绕,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断界阵的核心终于稳住了。
可我还是不敢松劲。
小七察觉到我的僵持,低声说:“它在转。”
我睁开眼。
祭坛上方的虚空微微扭曲,接着,一道人影浮现出来。不是实体,是虚影,淡得像雾。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浮现在空中,围成一圈,安静地看着我们。
寒月宗的弟子们。
他们穿着百年前的制式长袍,面容模糊,却透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没有哭喊,没有怨恨,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其中一人向前半步,朝我深深弯下腰。
那一瞬间,我心里绷着的弦猛地颤了一下。
愧疚不是突然涌上来的,是早就埋在骨子里的东西,此刻被这一个动作轻轻拨动,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我想抬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只能用尽力气,单手结出安魂印——最古老的那种手势,指尖微曲,掌心向下,代表送别与安宁。
我没有灵力支撑这一式,全凭记忆和意志完成。
小七也动了。
他松开我的手,将青霜剑横举至胸前,剑尖向上。剑身轻颤,自发释放出一层柔和的紫光,不刺眼,却铺满了整个祭坛。那光像是有温度,拂过我的脸颊时,带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双源牵引。
我和他,成了仪式的两端。
虚影们开始移动。一个个依次上前,对着我躬身行礼。有人曾在我讲道时坐在前排,有人曾在雪夜里为我送来灯油,还有个少年,我记得他替小七挡过雷劫,后来再没醒来。
他们都来了。
每行一次礼,那道虚影就淡去一分。到最后,化作一颗光点,缓缓升空。百道光点接连升起,像夏夜里的萤火,穿过云层,消失在天际尽头。
最后一道光点消散时,风忽然停了。
整座山陷入一片寂静。
我靠在石碑上,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喉咙里泛起腥甜。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扬。
一百年了。他们终于走了。
不是被封印,不是被遗忘,而是真正地,归去了。
小七走到祭坛边缘,俯身将青霜剑插入地面裂缝。没有念咒,也没有催动灵力,剑身自己亮了起来。一道极光般的屏障从山顶扩散开来,像水波一样向下流淌,所过之处,残留的黑气如冰雪遇阳,寸寸瓦解。
我抬头看着那道光幕覆盖整座青冥山,从山门到后岭,从溪谷到崖顶,全都笼罩其中。空气变得清透,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师父。”小七走回来,在我身旁蹲下,声音很轻,“阵法回来了。”
我没答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动作迟缓,指尖有些抖。
他低头笑了笑,接过我手里沾了血的剑柄,将青霜剑横放在我们之间。剑身上的金紫双流已经不再躁动,而是平稳地流转着,像一条安静的河。
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钟声,又像是风穿过古塔的缝隙。整座山都在回应这声音,草木轻摇,石隙间渗出清泉,连那些枯死多年的古树,枝头也冒出了嫩芽。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但至少,这一刻,山是安稳的。
小七忽然抬头望向天空。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云层裂开一道口子,月光漏下来,照在剑刃上。那光本该是冷的,可落在剑身上时,竟泛出淡淡的暖意。
他伸手覆上剑脊,低声道:“它不一样了。”
我望着那抹光,没说话。
确实不一样了。以前的断界阵靠牺牲维持,靠压制运转,如今却像是活了过来。它不再吞噬,也不再囚禁,而是真正地,开始守护。
小七转头看我,眼里映着月光和剑影:“接下来呢?”
我刚想开口,胸口忽然一紧。
那道伤口里的紫光猛地跳了一下,顺着经脉往手臂窜。我下意识抓住剑柄,指节发白。一股陌生的波动从心脏深处扩散开来,不是疼痛,也不是灵力,而是一种……存在感。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我体内苏醒。
小七脸色变了,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师父?”
我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纹路,呈环形,像是某种印记的开端。
青霜剑忽然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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