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手还对着那道紫光，指尖微微发抖。我没有动，只是盯着门缝里闪烁的光芒，像在等它再次“眨眼”。可这一次，它没有。
我松开他的手腕，掌心残留着一丝温热的震颤。他刚才的共鸣太危险，像是要把自己送进去。我不能让他再靠近一步。
石厅内死寂无声，阵图刻痕深处泛着暗紫，像是干涸后又被重新浸润的血迹。我迈步向前，青霜剑贴在臂侧，裂纹中的黑气比之前更活跃，顺着剑脊缓缓游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熟人。
脚底刚触到阵图边缘，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来自脚下，而是从识海深处炸开的一道冲击。我眼前一黑，随即看见——我自己。
她站在百年前的阵眼中央，白发飞扬，手中青霜剑完整无缺，剑锋直指翻涌的灰雾。她的动作流畅而决绝，每一击都带着封印咒文的余音。那是我，却又不是我。她的神情冷得近乎麻木，嘴角渗出血丝，可眼神里没有半分退意。
记忆残影。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这不是被动回放，而是被触发的战斗片段。它有节奏，有逻辑，甚至……有意识。
小七在我身后低哼了一声。我回头，见他眉心魂印剧烈跳动，紫光几乎要破皮而出。是他引动的共鸣，让这段记忆提前激活。
我反手扣住他手腕，灵力顺经脉压下，强行压制魂印波动。他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但我没松手。
眼前的残影突然停住。
她本该继续挥剑，却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过百年光阴，直直落在我脸上。
我呼吸一滞。
她嘴唇动了，声音不是从空中传来，而是直接撞进我的识海——
“快走！这里封印的是……”
话未说完，灰雾暴涨，瞬间缠住她的四肢，将她拖向阵图中心。她挣扎，挥剑斩断数道邪气触须，可更多的灰丝从地底钻出，像藤蔓般绞紧她的腰腹。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先是手指化作光点消散，接着是手臂、肩头，最后整具身影被吞没，只留下一句未尽之语，在空气中震出微弱回响。
我没有动。
心跳很稳，但掌心出了汗。那句话我没听全，可唇形清晰——“……是双生祭品”。
不是“东西”，不是“邪物”，而是“祭品”。
我缓缓抬头，看向石厅中央的阵图。刚才残影出现的位置，此刻正渗出细密的裂纹，一道接一道，如同蛛网蔓延。每裂开一分，地底就传来一声沉闷的搏动，像是某种巨大心脏正在苏醒。
小七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我扶着他慢慢后退，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响。可就在这时，阵图中央轰然塌陷。
一块巨石坠入下方空腔，激起尘浪。紧接着，更多石板断裂，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洞中翻滚着灰白色的能量团，浑浊如雾，又似液态流动。表面不断浮现出人脸轮廓，扭曲、哀嚎、挣扎，全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认出了其中两张脸。
一张是我的，年轻时的模样，双眼紧闭，唇边带血，像是正在献祭途中。
另一张，是个婴儿。
眉心一点寒月印记，与我如出一辙。
那是小七。
我猛地收紧手臂，把他往身后拉。他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只挤出半声喘息。他的右手依旧透明，指尖泛着不祥的紫芒，像是随时会彻底消失。
青霜剑忽然震了一下。
我低头看去，剑身裂纹正在加深，黑气不再局限于剑脊，而是沿着掌缘向外爬行，沾在我的衣袖上，留下焦痕般的印记。这把剑撑不了多久了。它曾斩断邪气连接，也承受了最初的反噬，如今它的崩溃，正是源核复苏的征兆。
我抱着小七疾退，直到背抵石壁。入口处已被落石堵住大半，仅剩一人可通过的缝隙。前方通道隐没在紫雾之中，看不清尽头。
可就在我准备转身撤离时，小七突然抬起了头。
他睁开眼，瞳孔竟是淡紫色，像极了阵图深处那团翻滚的能量。他望着我，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是祭品。”
话音落下，他眉心魂印猛地一缩，紫光骤然收回。整个人软了下去，靠在我怀里没了动静。
我低头看他，手指探向他鼻息。还有气，但极弱。魂契还在维系，可已接近临界。若再经历一次共鸣，恐怕不只是失力，而是魂体剥离。
我将他背上肩，一手托住腿弯，一手握紧青霜剑。剑柄上的黑气已经蔓延到指节，触感冰冷，像蛇信舔过皮肤。
石厅中央的源核仍在翻滚，人脸越来越多，哭喊无声。其中那个婴儿的脸，始终浮在最上方，睁着眼，看着我们。
我转身走向出口。
刚踏出一步，脚下震动加剧。头顶岩层开始剥落，碎石砸在肩头，火辣辣地疼。通道内的紫雾忽然向两侧分开，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开。
远处雾中，隐约浮现一道轮廓。
身形修长，白衣染尘，手持一柄完整的青霜剑。
和刚才残影里的我，一模一样。
她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等我过去。
我咬牙，调整肩上的重量，加快脚步冲向那道狭窄出口。石块接连坠落，最后一块砸下来时，我几乎是滚着出去的，背部擦过粗糙岩面，火辣感瞬间蔓延。
落地后我立刻翻身站起，回头看去。
石厅已完全坍塌，烟尘弥漫，源核的紫光被掩埋在废墟之下。可我知道，它还在。
而且，它认得我们。
我背着小七，站在断裂的高台边缘。风从深渊底部吹上来，带着腐朽的气息。前方是漆黑的峡谷，横跨其上的石桥只剩半截，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撕开。
身后，是复苏的封印。
面前，是断桥。
我迈出一步，踩上桥头。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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