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在指尖熄灭的瞬间，空气变了。
不是风动，也不是声响，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被抽走了。我扶着小七的手感到了异样——他的皮肤下像是有细线在拉扯，顺着血脉一寸寸收紧。他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膝盖一软，整个人朝侧前方栽去。
我没松手，顺势将他往身前带了半步。可就在接触的刹那，右肩猛地一痛，仿佛有东西从内部撕开血肉。低头看时，衣料已经渗出血痕，位置正好是记忆画面中剑尖穿过的那一点。
小七也抬起了手，掌心朝上，一道同样的伤口横贯而过，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空中划出短短的弧线。
魂契在反咬我们。
我立刻伸手按住他眉心。那里原本温润的紫金光芒正剧烈跳动，像被什么外力牵引着要冲破皮肉。我压下灵力，渡入一道凝实的金光，试图稳住魂印波动。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呼吸急促了几分，但没有再往前倾。
“闭眼。”我说，“守住识海。”
他睫毛颤了颤，慢慢合上。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维持清醒，可那股来自契约深处的共鸣越来越强，像是无数个过去的自己同时在呼唤终结。
我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残符。符纹未成，只有一半轮廓浮现，便开始扭曲。这不是外界干扰，而是魂契本身在抗拒阻断。它不再是我们之间的纽带，倒像是某种独立存在的锁链，正按照既定轨迹收拢。
静默节点中央的光晕忽然塌陷。
没有声音，也没有冲击波，可脚下的空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开始向内凹陷。四周漂浮的记忆碎片纷纷偏移轨道，朝着那个黑洞般的漩涡飞去。小七的身体晃了一下，我立刻横臂拦住他腰际，将他拉回身边。
可就在这时，一股巨力从下方袭来，像是大地张开了口。我脚下一滑，单膝跪地，青霜剑本能地出鞘半寸，剑鸣未起，裂纹先震。
我抽出剑，狠狠刺入地面。
剑身没入三寸，稳住了重心。我和小七贴得极近，我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我的伤口，那种同步的痛楚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侵蚀。血顺着肩膀流到肘部，滴落在断裂的空间边缘，刚触地就消失不见，像是被吞了进去。
“撑住。”我低声道。
他没应，只是手指微微蜷起，搭在我腕上。那点微弱的触感成了唯一能确认他还活着的证据。
吸力还在增强。头顶的空间开始龟裂，像琉璃被人砸出蛛网状的痕迹。每一道裂口后都不是天空，而是翻涌的灰白气流，隐约能看到人脸轮廓在其中挣扎。我知道那是源核的延伸，它不再隐藏，而是直接展露吞噬的意图。
我将灵力灌入青霜剑，试图以剑为轴构建临时锚点。灵流刚通达剑尖，整把剑却猛然一震。原本止于剑身中段的裂纹，突然加速蔓延，越过护手，直逼剑柄。那一瞬，我甚至听见了细微的碎裂声，像是冰层在极寒中崩解。
剑要断了。
可更糟的是，小七忽然跪了下去。
他双膝落地，手掌撑在虚空边缘，指缝间血流不止。而几乎在同一刻，我胸前也炸开剧痛——那里本无伤，此刻却凭空浮现出贯穿伤，和他掌心的伤口完全对称。鲜血浸透衣襟，顺着肋侧滑下。
魂契不只是在复制伤害，它在强行完成某种闭环。
我俯身将他扶起，一手贴在他后背，不再注入压制性的力量，而是缓缓引导灵流，与他的呼吸节奏同频。他的气息太乱，魂印跳动得近乎失控，可越是强行镇压，反噬就越剧烈。这一次，我选择顺应。
他的喘息渐渐平稳了些，眉心血色退去，转为浅淡的金紫交织。可这平静只维持了片刻，那股来自源核的吸力骤然加剧。脚下的剑身再次震动，裂纹又向前爬了半寸，几乎触及我的虎口。
“不是剑的问题。”我盯着剑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这具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是我们靠得太近了。”
魂契感知到了所有时间线上的终局——双生共死。它以为那是必须走完的路。可我们还没死，也没打算那样结束。可契约不接受偏离，它开始自行纠正，用伤痕提醒我们该去的位置。
小七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却清明了一瞬：“师父……它想让我们走那条路。”
我没有回答。
因为就在此刻，我掌下的青霜剑发出了一声极细的哀鸣。裂纹终于攀上了剑柄末端，我的手指能清晰感觉到那一道缝隙的存在。只要再有一次剧烈震荡，整把剑就会彻底碎裂。
而一旦剑断，我们将失去唯一的支点。
我握紧剑柄，指节发白。血从肩头滑落，滴在剑脊上，顺着裂纹缓缓渗入。小七靠在我臂弯里，呼吸微弱，但还能感受到起伏。他的手慢慢抬起来，覆在我的手上。
两个人的血混在一起，顺着剑身流下。
剑没有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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