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手抬起时，指尖还沾着残片边缘的灰烬。那块焦黑的东西已经嵌进他眉心，像一滴凝固的血。我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看见紫光从他魂印里炸开，顺着经脉爬满整条手臂。
我往前冲了一步。
地面突然塌陷半寸，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每一道缝隙都泛着暗红微光。一股力量从下方涌起，将我猛地推了出去。后背撞上无形屏障，喉咙一甜，但我顾不上咳。
漩涡在扩张。
它不再是静静旋转的黑洞，而是像活物一样张开了口。中心处浮出一个人影——和我一模一样，白发垂地，面容冷峻。她手中握着一柄完整的青霜剑，剑身透明如冰，却缠绕着看不见的气流，只有靠近时才能察觉空气被割裂的细微震颤。
她动了。
第一剑直取我的咽喉。
我翻滚避让，左手撑地起身，右手拔出了插在裂缝中的断剑。剑柄湿滑，是血渗了出来。刚才那一撞让肩上的伤口再度撕裂，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在掌心积成一小滩。
镜像没有追击。
她站在原地，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某个动作、某种反应是否与预想一致。
第二剑来了。
我举剑格挡。金属相撞的瞬间，手臂剧震，几乎握不住剑柄。她的力道不像人类，每一击都卡在我换气的间隙，逼得我不得不退。第三剑、第四剑接连而至，速度快得超出感知极限，我只是凭着本能挪动脚步，每一次闪避都差那么一点就被贯穿。
第五剑刺穿了我的左肩。
血喷出来的时候，我听见空中有轻微的“嘶”声。那些溅出的血珠没有落地，反而悬停在半空，迅速凝成一个个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逆转的咒印。它们旋转一圈，朝着我飞回，贴在皮肤上的一瞬，体内灵流骤然滞涩，像是被人掐住了运行路线。
我踉跄后退，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台上，呼吸变得沉重。
镜像缓步逼近。她不再急着出剑，而是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脸上，又缓缓移向不远处的小七。他还站着，身体半透明，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抵抗什么。
“你……”我开口，声音沙哑，“到底是谁？”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抬起了剑尖。
就在这时，小七动了。
他原本被那股无形力场压制得无法移动，此刻却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的脚踩在裂纹中央，整个人剧烈晃了一下，但没有倒下。紧接着，他又走了一步，再一步，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挣脱束缚。
镜像察觉到了。
她转身，剑锋一转，朝小七劈去。
我没有看清那一剑是怎么挥出的。只看见剑光一闪，小七的身体猛然一颤。他没有躲，也没有挡，只是在最后一刻，扑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他的背撞上我的胸口，将我狠狠推开。
我摔倒在地，看到他正面朝下趴在那里，胸口正中一道贯穿伤，鲜血正从前后两个洞口不断涌出。可他的头慢慢抬了起来，转向我，嘴唇动了动。
“师父……这次，换我保护你。”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开始碎裂。
不是流血，不是倒下，而是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微光。那些光漂浮起来，带着淡淡的紫色，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飘向四面八方。
我想爬过去。
可刚撑起身子，体内灵流依旧紊乱，左肩的伤让我使不上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消失，连一声回应都来不及给。
镜像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又看向我。
她终于开口，声音和我一模一样：“你不该让他碰那东西。”
我没说话。
我只是盯着她，手指一点点收紧，握住断剑的剑柄。剑脊上的血已经干了部分，黏在掌心，每次用力都会撕开新的皮肉。
她迈步向前。
这一次，她的步伐变了。不再是那种精准无情的节奏，反而透出一丝试探。她举起剑，剑尖对准我的眉心，却没有立刻出手。
我喘了口气，把重心移到右腿。
肩上的伤让我视线有些模糊，但我能感觉到，她不是单纯的复制。她是基于我对战斗的理解所生成的对手，甚至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因为她能看到我所有未完成的动作、所有犹豫的瞬间。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
我不想赢，不想逃，也不想活。
我只知道，刚才那个孩子，是为了挡住她才死的。
我的手指在剑柄上滑了一下，抹掉一层干涸的血痂。剑刃微微抬起，指向她。
她冷笑，剑锋压下。
我迎了上去。
剑与剑再次相撞，火花四溅。这一次我没有后退，而是借着撞击的力量向前突进，试图贴近她的防守死角。但她早有预料，手腕一转，剑身斜削，直取我脖颈。
我偏头躲避，脸颊擦过剑锋，火辣辣地疼。
她的攻击越来越快，每一招都带着压制性的节奏。我渐渐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单膝跪地。断剑插进地面，勉强撑住身体不倒。
她站在我面前，剑尖抵住我的喉结。
“你输了。”她说。
我没有抬头。
只是用尽力气，把左手按在胸前。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是刚才小七撞上来时留下的体温。那么轻，那么短暂，却又真实得无法否认。
我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目光已落在她脚边。
那里有一粒尚未完全消散的光点，正缓缓上升。它太小了，几乎看不见，但它确实存在，而且还在动。
我的手指慢慢松开剑柄，悄悄滑向袖中。
那里藏着一段从青霜剑上崩落的碎片，三寸长，边缘锋利。我一直没扔，也没人知道它在哪。
镜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剑尖微微颤动。
我抓住了那块碎片。
就在她准备收剑的刹那，我猛地抬手，将碎片朝她掷出。
她侧身避开，动作从容。
可那根本不是目标。
碎片划过空中，准确地撞上了那粒漂浮的光点。
两者接触的瞬间，光点骤然亮起，爆发出一阵极短促的鸣响——像是某种共鸣被唤醒。
镜像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她迅速后退，剑势回防，但已经晚了。
那粒光点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空间随之扭曲。一道细小的裂痕凭空出现，横亘在我们之间。
她盯着那道裂痕，眉头微皱，仿佛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我趁机撑地起身，抓起断剑。
她重新看向我，眼神冰冷。
“你以为，这点残存的联系就能改变什么？”
我没答。
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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