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的骨头像是被碾碎后又强行拼凑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筋络撕裂。我撑在残剑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刺得生疼。可我不敢闭眼。
源核表面的小七还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场未醒的梦。他的睫毛似乎颤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光晕流转的错觉。身后遗迹崩塌的声音越来越近,石柱接连断裂,地面一块块陷落,尘土弥漫在空中,呛进喉咙。
我没回头。
左手死死压住眉心,魂印滚烫,像是要烧穿皮肉。血从指缝间渗出,顺着掌纹流进印记深处。那光由金转白,不再暴烈,反而透出一种古老的静谧。
“逆流归始,魂引旧影。”
声音很轻,几乎被坍塌的轰鸣吞没。可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四周骤然安静。
不是声音消失,而是时间变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褪色,如同墨迹遇水晕开。高台、源核、残剑……全都化作流动的光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离。我的身体变得轻了,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缕游荡百年的风。
再睁眼时,天是红的。
不是晚霞,也不是火光,是整片夜空浸在血色里。脚下是青冥山最高的祭坛,石阶布满符文,中央立着一根刻满禁咒的石柱。一个孩子被铁链锁在柱前,手腕脚踝都有血痕,嘴上塞着布条,双眼含泪却一声不吭。
小七。
他才五岁,瘦得几乎看不见肩胛骨。可那双眼睛,我认得。哪怕隔了百年,我也认得。
我踉跄一步,差点跪倒。膝盖刚触地,耳边便响起破风声。
剑锋贴着脖颈划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线。
我抬头,看见了她——年轻的自己。
白发未及地,只垂至腰际,眼神清澈却冷硬。她手持完整的青霜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没有一丝迟疑。
“你是谁?”她的声音比我记忆中更冷,像是从未经历过后来的那些痛。
我没有拔剑。
只是抬起手,用指尖抹过颈侧的血,然后缓缓伸向她。
“我不是敌人。”我说,“我是你,一百年后的你。”
她冷笑,手腕一抖,剑锋偏转,削下我一缕白发。那发丝在空中还未落地,就被祭坛上的符文吸走,瞬间燃成灰烬。
“假的。”她说,“寒月宗的魂印不会外泄气息,更不会让宿主活得这么久。”
我知道她不信。
于是我把左手按上眉心,用力一 press。
血涌出来,顺着掌心流入魂印。那道封印已久的印记再次亮起,不再是金,也不是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光,像是月照深潭,波澜不惊。
她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可能……魂契只有一次觉醒机会,你已经用过了。”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争辩。”我低声说,“是为了阻止你。”
她的剑微微晃了晃。
就在这瞬息之间,我动了。
不顾腿伤,不管剑锋,直直冲向阵心。她反应极快,横剑拦腰斩来,刀刃割开我的左臂,血洒在符文上,激起一圈涟漪。
可我没有停。
一脚踏进阵法核心,扑到小七面前。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泪水终于滚落,打湿了嘴角干涸的血迹。
我想解开锁链,却发现它们与阵法相连,一旦强行破坏,就会触发献祭仪式的最终咒言。
“别碰他!”身后的她怒喝,脚步逼近,“这是唯一的办法!封印源核必须以双生者为祭,否则天下皆亡!”
我回头看她。
那个曾经的我,眼里只有责任和决绝,没有犹豫,也没有痛。
“你说得对。”我慢慢站直,“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一顿。
“但你错了。”我继续说,“牺牲他,并不能真正封印源核。它只会吞噬他的魂,然后等百年后再将他重塑,变成镜像来杀我。这不是终结,是循环。”
她脸色变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经历过。”我转回身,伸手抚上小七冰冷的手腕,“我看着他一次次消散,又一次次出现。我亲手把他推入阵中,也亲眼看他化作光点飘散。一百年,我试过所有方法,最后才发现——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成为祭品。”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剑指向我:“那你回来做什么?改变过去?你知道擅自干涉时空会引发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我点头,“我会被时间排斥,魂魄寸断,永世不得轮回。”
“那你为何还要来?”
我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低头看向小七。
他望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虽然发不出声音,但我读懂了他的口型。
“师父。”
那一声,压垮了我百年筑起的堤防。
“因为我欠他一句对不起。”我轻声说,“也因为他从来不该替我死。”
话音未落,我猛然抬手,朝小七手腕抓去。
同一刹那,她也出手了。
两股力量同时触碰到孩子的皮肤。
一个是来自过去的执念,一个是跨越百年的悔恨。
就在指尖相接的瞬间,天地静止。
空气泛起裂纹,像玻璃被人猛击却尚未破碎。我们的身影开始闪烁,有时清晰,有时虚化,仿佛随时会被时间洪流卷走。
小七的身体微微颤动,眉心血印突然亮起,紫光一闪即逝。
我察觉到了异样,立刻想把他抱离阵心。
可已经晚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拉扯着我的四肢。意识开始模糊,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他第一次叫我师父,他在雪地里追着我跑,他挡在我身前说“这次换我保护你”……
我拼尽最后一口气,向前扑去。
手指刚刚勾住他的衣角——
整个世界炸成白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