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白墙上早已印着摇晃的浓绿,时间来到了八月份。
项目已进行一半,小规模的试种十分成功,接下来只需在茶山上建设大规模的示范茶园便可以完美收官。
这是段难得空闲的时光。阳光微晒,明亮的光斑照在熟睡的男女身上,蒋茯月转醒,半眯着眼,朝着窗外的绵延的草地发呆。
刚睡醒,她头脑还有些发蒙,一时半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多洛米蒂。
身后突然贴上男人的温热肌肤,梁知聿的手臂横在她的胸下,将她抱得更紧。
“醒了?”
“嗯。”
异常沙哑的嗓音,回想起昨夜的疯狂,蒋茯月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又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坐起身子,扯过被子掩耳盗铃似的遮掩住身上的吻痕和齿印。
尤其是胸前,密密麻麻一片红,她生气地瞪他,这人是狗吗。
“别生气了,”他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腹肌处,“摸摸你的最爱。”
无耻!下流!
蒋茯月撇过脸不再看他,手却没动。
梁知聿的浑身上下她最中意这里,比下面软,比胸肌硬,软硬适中、手感最好。
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她还是离开了她的心头爱,可不能因为纵欲忘记要事。
不过,看着外头艳阳高照,时间估摸着也不早。
梁知聿从床上下来进了浴室,出来时换了一身白衬衫,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子。
“你觉得我穿哪个好看。”
蒋茯月穿裙子的动作一顿,她回头扫了一眼箱子里的一众黑领带,又看了眼他,思索:“虽然你帅气的脸配得上一切,但是我觉得还是不穿好看。你觉得呢,梁总。”
她爱上了这个称呼,特别是当她看着他被她拍打而颤动的眼轮匝肌和因失控而绷紧的下颚线,蒋茯月会故意逗他,身下动作缓了下来,手上动作却更加大胆,嘴里还要甜腻腻地叫他“梁总”。
有时想起他对她讥讽的时刻,她就故意磨他,一刻也不动。有时想起他对她温情的片段,大发慈悲奖励他。
在情事上,她往往是随心所欲的,但梁知聿不是,他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把她弄得泪流满面就不会停止。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从她的后背环抱住她,然后从耳尖开始细密地吻她。
当下也是,她刚拉上的拉链被人从后方重新拉至腰间。抱着她,梁知聿的手轻而易举地探进去,蒋茯月双手使劲推搡,呜咽和骂声交替。
“我也觉得不穿好,”他笑,“蒋小姐觉得呢。”
水和泪一同落下,蒋茯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你太会耍赖。”
“我耍赖,”他昂起头,审视她裙上的桃花。
蒋茯月眉目艳丽,适配所有花种,这颤颤巍巍绽放的桃花是梁知聿的最爱。
她逐渐软了身子,浑身发颤地跪坐在他的脚边。
“那帮我选一条你喜欢的,嗯?”
抬脸,是她蒙着水汽的双眼:“我讨厌你。”
语气跟她人一样绵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梁知聿将她抱回床上:“挑你喜欢的到时候来绑我,怎么样?”
蒋茯月头埋进枕头里,许久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幅度很小,却把梁知聿看得嘴角的笑意越发深。
好可爱啊。
就这样被拿捏住了呢,这样就再也跑不了了吧。
-
这一觉,她睡地昏天暗地,睡醒后,她又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从被梁知聿毫无顾忌的行为以及他对于那件被她喷了水的衬衫淡然的神情,蒋茯月就知道他说有要紧事是假的。
哪有要紧事会比睡她还不重要,这样想来,他让她起床换衣服也是也为满足他的恶劣癖好。
相较于其他时候,梁知聿在情事上展现出她从未想过的占有欲。
真的好讨厌,蒋茯月皱起鼻子。
床头依旧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款式跟之前被梁知聿脱掉的一样,她不情愿地穿上。
门开了,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偏偏那人跟个没事人一样,死皮赖脸地凑到面前吻她。
等到他心满意足时,时针又转了半圈,直到傍晚他们才出了门。
没有忘记他拙劣的借口,蒋茯月冷哼,“到底我们要做什么要事呀。”
夕阳西下,天色变为紫红色,天际边的绿草尖尖被抹上橙黄颜料。那个有着缱绻目光的男人在宛如老旧胶片电影的色彩下回头,看着她笑。
他说:“一起把人生从头过一遍吧,管他世界毁灭与否,我们只需要把框里的黄柠檬卖完。”
有段时间蒋茯月痴迷于林忆莲的歌,嗓音的陈旧感就像一副旧照片。
现在他的微笑也有这种魔力,从他剔透的眼睛中她看见自己恍惚的眼神。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岁月,也有一个人拉着她的手飞奔,跌跌撞撞却将笑意洒在她脸上。
“请你永远牵起我的手吧,哪怕世界末日。”
那时她是怎么回的?她像被抓奸后的女人,瑟缩地收回自己的手,对他说了抱歉。
蒋茯月不能背叛周书玉。
如出一辙的选择题,只是这次她有了坚定的选项,蒋茯月握紧了他的手,温柔又坚定。
是的,管他今天会发生什么,我只专心卖我的黄柠檬。
-
每当周六,科尔托纳西纽雷利广场上会举办集市日。
那里离多洛米蒂不远,穿过短街,就可以看到排列有序的摊位。
将篮子放到最左边临近喷泉的摊位上,蒋茯月望着广场上的人群。
今日广场上举办音乐晚会,意大利人倾巢而出,抬眼望去看不见缝隙。
人流多了之后,总有人操着纯正的意大利语来他们摊前驻留。
梁知聿负责和客人交谈,而她负责在远远看到客人时拉一拉他衣服下摆,喊一声“梁知聿”,纯把他当老式开关使用。
又有一波人挤上他们狭小的摊位,蒋茯月感觉自己像是漂流在大海中的孤舟,下一秒就被海浪掀翻。
真的不会出事吗?虽然她相信梁知聿的能力,但目光所及之处乌泱泱全是人头,她有些担心。往左边挪了一下位置,手指紧攥住梁知聿衬衫下摆,防止自己被人群带走。
“怎么了?”
蒋茯月细细打量他,突然说:“我觉得你好适合穿白衬衫哦。”
梁知聿绝对是她见过穿白衬衫最好看的一个人,宽肩窄腰,若隐若现的衣服下是男人紧实的肌肉,她真的很喜欢。
好喜欢呀,蒋茯月环住他的腰,双脚欢喜地在空中晃荡。
哪怕最后他跟她分手了,还是会想念的。
像似误解了她的意思,良久后,梁知聿点了头:“下次在床上穿给你看。”
拜托,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茯月凑过去,朝他脸颊亲了一口:“好,不要忘记哦。”
伴随着轻快的吉他声,广场上人群围成一圈开始跳舞,鞋底接触地面的轻拍声与欢声笑语吸引蒋茯月探头看去。
“想跳舞吗?”
她摇头。
学不会跳舞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无数次的舞会中她只能躲在周书玉的遮掩下,装模作样地跳几下,然后抱怨着好累偷偷溜走。
欲盖弥彰很痛苦。已经忘记有多少次,蒋茯月对着周书玉紧皱的眉头自责。
“茯月,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呢?明明这很简单。”
什么时候起,周书玉抛弃与她相依为命的身份,成为剥削她的人。他傲慢,他冷酷。
在外界裹挟下,她成为完美的“蒋茯月”,而在跳舞这件事上,她是这世界上最蠢笨的,但也是最鲜活的。
但是她不敢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哪怕这个不完美是他这副完美身躯上开在裂隙的花。
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弱点令人煎熬。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都可能成为敌人,面对外界,她不能放下心,也不敢放下心。
于是她选择隐瞒,亲手将花折断,一针一线的缝好身上的裂隙。
梁知聿看了她许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新回到摊前。
蒋茯月长呼一口气,戴着耳机漫无目的地望向前方。
就这样,没事的。
那句曾看着周书玉生气后在心里默念无数遍的话在这个时间点她再次对自己说。
突然视线里蹿出一个意大利女人,她指了指自己这个方向,嘴里说了些什么。
她本无意理会,谁知一阵欢呼雀跃声透过音乐炸在耳边,蒋茯月拿下耳机,看见不断有神色激动的人涌上前,甚至从两侧的空隙里拉过她的手,嘴里反复强调她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人生地不熟,蒋茯月无措地望向摊前,却没有梁知聿的身影。
她被欢呼的人拉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上,然而刚站立后他们便一哄而散,继续跳着舞。
这个梁知聿好讨厌。
蒋茯月咬唇,就算他今天穿白衬衫给她睡她也不接受。
她要去找那个混蛋,然后在他的小腹处写puppy。
结果还没等跳下台,右手被一股力扯着,裙摆随着身体的旋转开出一朵花。
在主唱带领下,全场洋溢着热情澎湃的歌声,蒋茯月被人群拉着,脚步从台上舞到台下。
接住她的是熟悉的气息。
“讨厌的梁知聿。”
往他衬衫里探的手被捉住,蒋茯月被他牵着他怀中转了圈,末了晕乎乎地趴在他腹肌上。
“我不跳,”她撒娇,“我怕累。”
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有时蒋茯月挠人的性子上来,便要将他压在身下,动不了几下又喊累,于是将生气的情绪抛之脑后,趴在他的身上,乖巧地蹭他的脸。
若就此了事,他知道蒋茯月必暗生闷气,于是识趣地充当恶人角色。
最后总以她的眼泪结尾。
可这次他的态度跟漠视她哼唧唧的求饶一样,梁知聿强硬地拉住她想要离开的手,细密的吻从指尖游离到手心。
“这里不是嘉水、也不是沧岚,而是一万公里外的意大利,你可以做任何事,”他将她的手心摊开,“世界纷纷扰扰,我们只需把框里的黄柠檬卖完。”
“而这最后一颗,送给最勇敢的你。”
这颗静卧在手心掌中的黄柠檬,像玻璃一样透亮,那一刻,蒋茯月觉得它一定是甜的,含在嘴里,会炸出香甜的烟火。
这不符合常理,爱也是。
在这个异国的浓情岁月中,她跳了人生中真正的一场舞。
无序、杂乱,不优美,不像她。
可她不在乎,好像她本该如此活着。
只是莫名地,跳着跳着,泪落下,在空中化作一场雨,汇聚在梁知聿的手心,成为世界上最小的湖泊。
他稳稳地接住了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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