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免季结束以后,宿舍里剩下了两个考研人和一个考公人。等到十一月底,我便彻底住上了有暖气的单人间。
想留在宿舍里学习的念头冒出来几秒,立刻被我按了回去。
克服懒惰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把手机里面所有的娱乐软件都卸载了,只留下了微博和小红书,后者直接被我刷成了考试模式——一打开几乎全部都是考研相关的。
据小红书博主科普,只要正确选择学校和专业,然后按部就班地完成进度,在正常发挥的情况下,绝对能过线。
但,管理学除外。
每天整理完数学错题的时候,我都想咆哮发问:“为什么考数学和不考数学的专业要一起划线啊!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给数三一个难度排名的话,我觉得是概率论,线代,高数。
概率论真的好抽象,我基础阶段的时候,从李良、余炳森,到方浩、张宇,每个老师的课都听了一点,后来硬着头皮做了《660》《880》才感觉摸出了一点规律。
因为大量的时间都用来学数学了,我的专业课只完整地背过三遍,这一度让我非常焦虑。
第一次考研,其实我不知道专业课背几轮才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分配大量的时间去学数学对不对。
网上确实有很多经验贴,专业课的背诵动辄七八轮,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吓死了。
我并不相信自己能够真的把所有问题都背下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凭自己过往的学习经验去灵活调整了。
蒋峪虽然走的推免,但他也围观过身边人考研,他有一位舍友跨考法硕,据说能熟练背诵整本几百页的考试分析,最后一战上岸清华。
备考这一年多,我最大的感受是,别人的经验只能用来参考,单个经验并不具备普适性。比如有很多人说,考前只背肖四足以过线,千万不要这样做。
文科也许行,但像我这种高中没选修过政史地任意一门的人来讲,一定要尽早开始刷题。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越到考试后期越平静,我臆想中的焦虑和痛苦几乎都消失了,学习变成了喝水吃饭一样日常的事。
这一年,除了和我爸的几次交锋,我整个备考的过程也是非常平淡的。我留下的痕迹,少到都不能剪完一首完整的“一路生花”。
除了学习资料,我没有为考研多买一件东西,我照常穿以前的衣服,用以前的文具,坐以前的折叠椅,我尽量营造一种如常的平静氛围,我需要用稳定的状态去对冲备考的焦虑。
今年上半年的五月份,在整理完推免材料后,我在日记本里抄写了伍尔夫的句子:I am rooted,but I flow.
那是我最迷茫、最不安的20岁,不确定能不能保研,不确定能不能“上岸”。只能在晚上写日记的时候,抄写一些正能量的非母语句子,以乞求内心的宁静。
四个月以后,我果然保研失败了,但当我现在再回看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只剩下了坦然。
我做了一张又一张数学卷子,背了一页又一页单词,默写了一遍又一遍专业课,默默无闻的日子折旧成草稿纸的厚度,我告诉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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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二月,我取消了所有的娱乐,固定在上午学正直和数学,下午写英语卷子和背专业课,然后再花整个晚上复习数学。
我学习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东西打扰我。比如,如果我要写一套数学卷子,那我的桌面上只能出现卷子、草稿纸和笔,其他什么都不能有。
我和蒋峪还是各忙各的正事,有空会一起吃晚饭,等我学完习,蒋峪再来图书馆送我回宿舍。
最后的二十天,我们不再讨论生活中的小事,转而说一些学习上的事情,有意无意,我总想把自己整个人尽快调成考试机器的状态。
蒋峪从来不会对我讲,你太紧绷了,你需要放松这种话,他会一直和我说,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也许每个陪考的男朋友都肩负着督学的任务,但蒋峪就没这种甜蜜责任,因为我每天都比他起得早。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情绪价值,我和蒋峪说他穿白色的衣服很帅,整个十二月,从纯白、米灰到卡其、浅蓝,蒋峪勤勤恳恳穿了一个月的浅色。
但真实原因则是我觉得他穿浅色衣服在一众黑色羽绒服里比较出众,有时去餐厅找他吃饭的时候容易找人,不过我确实没想到蒋峪有这么多衣服。
但这是我的秘密,我是绝对不会让蒋峪知道的。
已经彻底进入冬天,温度降低,天气转冷,再厚实的羽绒服也抵挡不住寒风凛冽,我不得不从户外挪回室内背书了。
每一天,我都裹着外套,端着资料,嘴里念念有词,一遍遍地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
据说,机械的重复会带来质变,反复地背,不停地背,和尚念经不过如此吧,但我不用撞我的钟,我只需要把书背烂,然后静待一(活)飞(人)冲(微)天(死)。
考研前一周,我吊着一口气,进行最后一轮全面背诵。
背书好苦,真的好苦,我干瘪的嘴唇几乎每一天都挂着死皮,嘟囔到口干舌燥也不敢停。
“最后一遍。”我恶狠狠地鼓励自己,不厌其烦地再次默写下整个目录。
但当我开始回顾每一个分支,挨个打上红勾勾的时候,我突然灵光一闪,如打通任督二脉般,串联起了整个框架。
蒋峪说我之前啃的是肉,现在已经把备考资料内化吸收了,所以也看清了整本书的骨架。
我背过的每一个知识点内化为那一刻的灵光闪现,如开心消消乐不断增长壮大的藤蔓,困惑被消灭了,我突然明白参考书为什么要这样编排了。
临近考试才进入心流状态,迟,也不迟。
我原本的焦虑被兴奋取代,仅仅是把笔记本摊开,都有一种要大干一场的冲动。
考前情绪高涨到底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已经走到这个时候了,我要去实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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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初试拉开序幕。
早晨,我在餐厅吃了一个土豆丝鸡蛋饼,在蒋峪略带紧张的注视下,完完整整背了一道与环境有关的肖四大题。
随后,我把包和手机交给他,镇定地走进了本校的考场。
第二天依旧如此。
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是五点多,天还亮着,夕阳残留一抹橙色的余韵,考生们背着包,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各自在冷冽的北风里行色匆匆。
没有喧哗,也没有奔跑,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并不轻盈,连大家呼出的热气都带着冬天的厚重。
我的心底也闪过一阵莫名的失落。人生中或许不会再有比这还拼命、还努力的时刻了,我大学知识的终点,好像在一刻结束了。
蒋峪安静地站在我们约定好的一颗大树下面,逆着人流,他面容沉静地目视着前方。
看到他,我心里因为考试带来的一丝怅然被平静取代,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之感。
“蒋峪!”
“蒋峪!”
我摘下羽绒服帽子,用力地朝他挥挥手。
蒋峪终于发现我,他不慌不忙地穿过人群,直直地朝我走来。
冷淡的香气比他的人先挨过来,我吸了吸鼻子,蒋峪笑了笑,一大束鲜花立刻捧到我的眼前。
“哇!”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
有大飞燕、洋牡丹、郁金香,绿铃草,清新的紫和优雅的白错层搭配,绿叶点缀其间,真真是一束超级美丽的花。
“花好不好?”
“好!”
“考得好不好?”
“好!”
“蒋峪好不好?”
“蒋峪最好!”
现在蒋峪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我们都好开心!
考完试这天晚上,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吃了一份简单的晚餐,不到九点就入睡了。
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在窗帘缝隙之间闪动着稀碎的剪影,世界静谧如常。
蒋峪一早到了工位,和我说早安。
床头的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房间里暖气充足,我盖着轻薄不压身的被子,舒服地窝在床上。
这个早晨,如此干燥、温暖。
这一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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