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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蛇影

穆重台一夜未眠,干坐书案前,对满地狼藉的经卷视若无睹,待天光渐明,梵钟声悠悠如安定曲,困意在身躯中弥漫。

他脚步虚浮地挪到床边,外袍都未及脱下,一头栽进软塌。

昏昧掉举间,走马观花、银瓶乍迸的吵吵嚷嚷一个劲涌入脑海,推搡、挤压,他眉头蹙损,眼皮却沉得掀不开一丝缝隙。

胡七八糟念头在脑中翻涌,人初临世时,听到的便是这般聒噪刺耳的声响吗?难怪婴孩都要啼哭不止,若他还能再诞生一回,人世间喧嚣尘缘,可多匀几分予他?

乱声渐散,他亦沉眠。

穆重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才知道,穆家这边险些乱套了。

丫鬟如往常一般准时叩门。房内,寂然无声。

再叩,依旧杳无回应。

“公子,您可醒了?身子可有不适?”丫鬟想起公子这两日神色异常,却又不肯告知夫人,心中越发忐忑。她不敢像昨日那般冒失闯入,小心翼翼道:“公子若是不便应答,奴婢,去请梅香姐姐来?”

屋内仍是死寂一片。

丫鬟不再耽搁,寻来梅香。

两人合力推开门扉,映入眼帘的就是犹遭洗劫的景象,蒲团蹂皱桌案歪斜,竹筒铺地支窗大开,穆三公子无声无息地伏在床榻上,形同昏厥。

人影疾奔。

一双腿跑了出去,更多双腿纷至沓来,林君逸林君逸面无血色地扑到床前,拍打儿子的身体,声音带了哭腔:“重儿,重儿,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穆重台那时额角隐隐发烫,自七岁戴上那枚青玉起,再未生过重病,此刻却怎么也叫不醒。林君逸的心直往下沉,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禅房的门槛从未经历过如此盛况,人腿穿梭不绝,成了朝拜神佛的必经之路。被众人围在中心的穆重台,就是那尊阖目的菩萨。

无相师父赶来,才稳住了林君逸,诊过脉象,宽慰道,穆公子不过是体惫困乏,加之思绪不宁,睡上一觉,待神气恢复,自会无恙。

然他昨日先是拒丫鬟入内,后与无相师父长谈之事,理所应当瞒不过林君逸了。

穆重台倚在床头,用了些清粥汤药,林君逸屏退左右,劈头盖脸问道:

“你这两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昨夜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不肯好好安歇?”

“没有旁人,只是那蛇妖之事,搅得儿子心神难宁,便多翻了几卷经书,一时沉迷,忘了时辰。”

“你借法器,也是因为被蛇妖扰了心神?”

“是。”

“蛇妖自有寺中高僧处置,与你何干?”林君逸追问,“昨日清晨,为何拦着丫鬟不许入内?”

“……里衣不慎散开了。”

“之后你又去见无相师父,所为何事?”

“一时好奇精怪之事,随口问问罢了。”

“好端端的,好奇这些作甚?”

“无事,只是觉得烦闷无聊。”

“唉……”林君逸抬手揉了揉额角,忧心忡忡地叹息,“你这孩子,何时才能叫人省点心。”

她本想在他禅房外安插两名仆从,以防儿子再生事端。穆重台一番好言周旋,最终才达成妥协,允诺梅香每日可多来探视两回,药汤也愿多服几日,如此,才打消了母亲的念头。

穆重台强撑着无事人的姿态,将母亲和一众仆婢送出门外,待房门合拢,室内重归寂静,他的脊背顿时坍懈,好像被抽去了所有筋骨。

他默默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微颤的右手上,上面还残留着金刚杵贯入皮肉的触感,他五指攥紧,整个人无力地蹲伏下去。

侞阿难当真死了吗?是我,杀了他……不对,明明是他自己捅进去的!

昨夜窗外那骇人的金瞳、盘踞满室的蛇影,最终化为侞阿难崩散的金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连带这间禅房,他都不想待了,想要换处居所,却又深知此举必会引来母亲的盘诘,徒惹更多是非。

万般无奈,他强迫自己埋首经卷,驱赶杂绪,偶尔踱出禅房,在院中漫无目的地转上两圈,归来后,便又是长久的伏案。

捱到了晚上,万籁俱寂,无事发生。

一夜过去,无梦惊扰。

这是今年踏入南山寺以来,他头一回睡得如此安稳深沉。

侞阿难竟真这么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巨蛇的来临,像是一场荒谬绝伦的迷梦。

穆重台有时也会怀疑,那晚金发金瞳的男人,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妖邪,还是他执念成狂所臆想出来的幻影?

毕竟,连那满身红痕也在第二日褪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未留。

转眼又过几日,八月初四,正是南山寺供奉的罗睺佛诞辰,寺门大开,广施斋饭。

如意踏跺上人来人往,山门到寺门的青石大道两侧,早早搭起数个寮篷,灶火升腾。

莱菔、菘菜、香蕈切成细丁,和嫩滑的豆腐同煮,待水汤沸腾,再下细细的汤饼;江白菜和小葱切碎,混至糯粟粉浆中搅拌均匀,舀入热锅摊成圆饼,煎至皮脆焦香;甘薯蒸熟,碾成金润的薯泥,包入面团复蒸;各色素菜择洗,切段切片,沸水焯过,再以卤水淋之。

穆家每年捐赠丰厚,虽无荤腥,但自少不得精细,且人人可享,官家贵豢与白丁俗客皆无区分。每年施斋日,南山寺便是空前绝后地热闹。

各个寮篷前都悬挂着标明斋食名称的幌子,宾客可循心意,在选中的篷前取碗排队即可。

今年的景象看似寻常,只是挂着毕豆粥的寮篷前,队伍排得格外冗长臃肿,不少人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嘴里嘟囔催促着:“让让,让让。”

有好奇者路过,停下脚步,遂问递碗碟的僧人:“毕豆粥?无非是米豆舂碎熬煮,里面添了什么秘料,竟引得如此追捧?”

旁人意味深长:“兄台有所不知,此等珍味,万年难遇。”

说着,朝粥棚方向努了努嘴。

硕大的粥锅旁,一素衣男子立身其中,未束发冠,墨色长发仅松松编作一辫,尾端系着一条浅缃色发绳,一条玄色细带随意束腰,勾勒出几分清瘦身姿。他执柄长勺,将青翠的豆粥舀入面前一个个递来的碗中。

那人似乎不大经热,热气蒸腾间,白皙玉容浮了层落日粉霞,他时而抬手,用手掌内侧匆匆揩去鬓边薄汗,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小截修长匀称的手臂。

路过那人惊呆了:“天爷,天爷天爷…那神仙怎么下凡了?”

从前的施斋盛日,穆重台不是窝在禅房数落叶,就是躲到寺庙后僻静角落的一方池水,独自一人和池中两条肥成猪的红白花锦鲤相伴,偶尔丢一块馒头下去,就看着两头水猪从东打到西,从南咬到北,你撞我我撞你,馒头碎絮被两张肥硕的鱼嘴吞了个干净。他心想,十多年了,这俩怎么还没撑死?

今年可真多亏了蛇妖,他一见那胖鲤身上闪烁的鳞片,便不由自主联想到巨躯上片片比手掌还大的蛇鳞,以及梦中痴缠不休的“大鱼”。

穆重台瘆得慌,索性去寮篷给自己找点事做,好驱散掉心头不请自来的妖影。

等梅香寻来,毕豆粥棚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得水泄不通。

自幼矜贵的穆三公子,何曾做过这等粗重活计,梅香拿不定主意,便折返禀告夫人。待她再来,身后跟着两名健壮仆从和平日照顾他的丫鬟,并非带他回去的,而是奉夫人之名命,前来搭手帮忙。

大概林君逸也怕他想不开,久郁不去,自烦自扰,生出心病。

此举果真奏效,他执勺的手几个时辰几乎没停,那些宾客热情更甚,殷切地等着一碗豆粥,丫鬟来唤他歇息,穆重台才发觉臂膀微微有些酸疼。

豆粥已经见了底,穆重台摆了摆手,推脱道:“再等等,还剩最后一点了。”

就在这时,他余光见一只漆碗递了过来,穆重台刮尽锅壁,动作麻利,瞧都不瞧就倒进碗中。

“粥已告罄,请诸位移至别处……”

戛然而止。

周遭一切沸反盈天,人流、高喝、热气、枝影、近寮,碟磕碟碰,在看清眼前之人时全部泯碎如隙。

红绳、白珠,浅褐发的男人长着一张和侞阿难一模一样的脸,端着那碗仍带余温的豆粥,挑了挑眉:“最后一个是我?看来倒刚好来巧了。”

长勺当啷掉进锅里,闷暑的日子,寒意猛攀了上来。

穆重台的错愕叫一旁的丫鬟瞧个正着:“公子?”

“啊,嗯?”穆重台回过神来,慌乱抬眼环顾四周,那人已经不见了。

“公子可是累着了?快坐下歇歇脚。”丫鬟见状,赶忙搬来一张木椅,又从灶炉旁搁着的提盒里端出一碗凉沁沁的汤水:“这是方才师父们送来的四果汤,说您辛苦,特意送来为公子解渴解乏的。”

“不必了,喝不下,你喝吧。”穆重台声音有些飘忽。

“这怎么行…!”丫鬟连声拒绝,“那,奴婢先放回去冰着,公子想喝了再取出来!”

穆重台就这么呆愣愣地站着,眼前层层叠叠的人,在他眼中成了流动的色泽,所有人的脸都融在一起,看不清面孔。

“梦蝶,”他唤那丫鬟,“方才,领走最后一碗粥的那人,你可瞧清他的样貌了?”

“瞧清了呀。”梦蝶疑问:“是公子相识之人?”

“他生得如何?”

“唔……普普通通?奴婢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侞阿难那张脸,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普通。

穆重台掩住半张脸,指尖抵住突突直跳额角。

不是他疯了,就是他魔怔了。

宾客散尽,穆重台伴着暮色返回禅院,途径罗睺宝殿时,殿内阴凉伴着香火气息扑面而来,他无意往里一瞥,脚步急刹。

红绳束发的男子,背对着他,就那么安然跪坐在佛像金身前的蒲团上,手上持着鱼槌,节奏规律地敲击着木鱼。

穆重台:“……”

……完了。

此刻他无比确信,自己怕是真被那妖物,逼得离失心疯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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