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且摇了摇头，手上利落地系好扣子，转身提起背包，对秦方好那玩味笑容视若无睹。“想多了，真是表弟。”
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刚走出场馆几步，就看见大道中央被记者围住的园长。
在他的头顶之上，一只蜜雀正叽叽喳喳地盘旋着，不时落下些白棕相间的排泄物。
园长的脸色已经黑的能滴出墨来。
何且的视线在园长僵硬的表情和他头顶的不明物体来回移动。
何且不动声色地抿起嘴，装作鼻子不通的样子，捏了捏鼻梁。另一只手却悄然探入包中，摸出一张纸巾作掩护，纸后面藏着一只已经开启录像的便携式pocket相机。
【系统提示：蜜雀的报恩已消耗。】
他迅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直到转过拐角，确信园长看不见了才敢笑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何且笑得肩头发颤，左手拉开挎包让元一探出头，右手则细细品味着刚刚录下的画面，“没想到报恩是这么个报恩法啊。”
元一抬头望着何且，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你怎么身上什么都有？”
“因为要我干的事情很多啊，园里那么大，我要是把所有东西都放在爬行馆的休息室里，跑来跑去拿该多麻烦。”何且仍在端详屏幕，嘴角扬得老高，“之前他不是让我在动物园官号上面发小视频吗，园里就给我报销了一个。”
笑声渐收，元一的语气沉静下来：“接下来，就该去灵世界了。”
何且将相机放回包里，问道：“我现在有多少能量值。”
“一百四十。”
他皱起眉：“怎么不是整的？”
“你之前不是乱扔蝙蝠被扣了十能量值吗？”元一用爪子抹了抹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啊，差点忘了这茬了。
何且了然地点点头，往肩上拢了拢挎包带子。
“行，够我白天黑夜连轴转了。”何且转身拐入动物园侧门，“走吧，去灵世界。”
“这里不行，只有在动物幸福感最强的地方，我才能打开灵世界大门。”元一回答道，“在跟你绑定之后，你不一定需要通过我才能进入灵世界。”
元一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作为系统宿主，可以调动体内微弱的系统能量来开启临时通道。以后如果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你就自己进出，不要管我。”
“不就养个动物吗，这还能有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吗？”何且不以为意，低头看着元一：“那我们要在哪里进入。”
元一不说话，一人一兽就这么四目相对。
“哦——我明白了。”何且屈指敲了敲元一的脑袋，“不早说，又得回爬行馆是吧。”
在人行道上，夕阳将何且的影子拉的很长。接着他抄近路从绿化带摸进了爬行馆后门。
“这一次，你试试自己进入吧。”元一跳出包里，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化成了人形。
何且看着面前的元一，上下扫视一番，嘴角似笑非笑地弯了弯。
“你笑什么？”
何且抱臂，点了点头，身体也跟着点了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开你那破大门？”何且抬眉问道。
“集中精神，感受体内的能量涌动。”
何且闭上眼，深深吸气，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
面前空气荡漾，一扇朦胧的光之门悄然浮现。
他迈步踏入光晕，元一紧随其后。两人身影消失后，此处恢复寂静。
等到摇晃感消失，何且睁开了眼睛。
【恭喜宿主何且完成“自行登入灵世界”隐藏任务！】
【动物心中的真实之声，将由你我倾听。】
【灵世界真实地图全部解锁，灵世界真实动物全部解锁——】
猩红的提示文字如血渍般刺目，字形扭曲躁动，与首次进入时淡绿色的安宁界面截然不同。
何且呛咳出声，元一轻拍他的后背：“别怕，这里是安全的。只是有些地方存在危险。”
“这不是一个很普通的种田游戏吗？”何且面露不解。
“何且，这不是游戏。”元一双手按住他的肩头，目光沉静，“他们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动物。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他们的本心都是纯良的，只是他们没有被人好好对待才会这样。”
他轻声问：“你会害怕吗？”
元一原以为会看到退缩或质问。但何且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不在乎。”
何且笑了笑，元一也回以微笑。
二人对视之际，飞禽区死气沉沉的土壤竟钻出嫩绿新芽，微光在荒芜中漫开。
何且环视周围：“这是...?”
“你为动物做的事情越多，这里便恢复得越好。”元一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其实真正的灵世界，远远不止你第一晚看到的那样和平宁静。”
何且一把推开他，拍了拍肩头：“说的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的。快点说今晚上要干什么，别磨磨唧唧的。”
元一后退两步，风衣下摆微扬：“全部真实地图已经解锁了，去看看吧。”
从飞禽区高地俯瞰，整个灵世界的光景截然分明：有的区域光线温暖，树木高大，植物丰茂；有的区域却阴暗污浊，荆棘丛生，弥漫着灰暗的雾。
仔细看能看见其中有动物在移动，但令何且感到奇怪的是，在环境那样恶劣阴暗的环境，居然也有生物行动的痕迹。
“那是‘灵秽’。”元一顺着何且的目光望去，“他们是由动物长期累积的负面情绪和痛苦体验凝结而成的怪异存在。他们形态扭曲，会攻击进入者，吞噬正面能量。”
“净化它们是你作为系统宿主的重要任务之一。”
何且哑然失笑：“还会攻击人？怪不得你刚开始把我绑这么死，一般人一上来看见这种怪物不得吓趴。幸好我从小到大上学都没读过一班。”
他缓缓侧过头，目光落在元一身上。飞禽区微弱的光线，轻柔地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与挺拔的鼻梁。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些许漫不经心，透露出专注的审视，竟显出一种近乎锐利的漂亮。
“所以我第一次见的灵世界.....”他开口，语调放缓，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质感清晰的重量，“是假的？”
元一的表情未有太大波动，只是轻轻地答道：“也不能这么说。”
何且的视线没有丝毫退却，那目光清亮直接，仿佛要穿透一切表象。他极轻微地吸了口气，胸膛也随之起伏。
“你不会打着休闲种田小游戏的幌子先把我骗进去，然后给我来个鬼突脸吧？”他又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元一喉头滚动了一下。光晕巧妙地流淌过何且的颈侧和锁骨的线条，他闭上眼睛，艰涩地回答：
“保证不会。”
何且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从元一脸上移开，扫过周围新生的嫩芽，又落回元一身上。
“还有什么是假的？”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你别告诉我其实是精神病。总不会连你......”
他顿了顿，唇形微微开启又闭上，“也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吧？”
问出这句话时，何且的瞳孔在微光下小小地收缩。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元一的声音很平稳：“你不是精神病。”
何且听到他继续说下去，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接触过的动物，为他们做过的事，都是真的。”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行吧。”何且回过头来，看向山下光暗斑驳的动物园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调子，“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去把所有动物的灵识都唤醒吧。”
【主线任务：唤醒所有动物灵识。】
【奖励：正面能量值 500，技能增强道具x1】
【您目前正面能量值：140】
【动物园目前正面能量值：100，负面能量值：无法计算】
“无法计算？有这么严重吗？我看平时那些动物都好好啊，应该没有......”
“别替他们做回答。”元一冷声打断，“何且，你不是他们。”
何且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
他们依旧肩并肩站着，距离甚至没有拉远一寸，影子也几乎相融，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悄然横亘期间。
“......知道了。”何且最终只是平淡地应了三个字，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元一。
他望向山下那片灵世界，眼神沉静下来，语气里没了之前的随意和调侃：“走吧。从哪儿开始？”
元一稍稍侧头，似乎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同样平静地指了一个方向：“从最近的猫科动物区开始吧。他们的灵识通常更敏锐，也更容易有‘灵秽’产生。”
“不要觉得光亮的地方就不会有‘灵秽’，这个你要注意。”
此后长久无话。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下飞禽区的高地。他们的步伐几乎一致，影子在光线下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交错却不相容。
在动物园走动的一路上，只有元一用着没有起伏的音调介绍着各区的情况。
何且听着，偶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嗯”“哦”“好”来表示听到。除此外没有多余的交流。
他们途经了散发着慵懒光晕的热带鸟园，也快速穿过了弥漫着不安低吼的猛兽山谷边缘。
何且按照元一的指示，尝试用刚获得不久的“鹤唳清心”去安抚那些躁动的灵识。在他使用过技能的区域，阴暗似乎真的褪去了一点点。
“我记得上次来看见的动物都是人形。”何且冷不丁冒了句话。
元一轻声说：“得要他们愿意才行。”
【灵识唤醒进程过半，请宿主再接再厉！】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停在了一片区域前。
这里的气息格外沉郁，颜色发黑的植物生长茂密，互相扭曲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洞穴入口。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极其痛苦的呜咽声和抓挠声，浓郁的负面能量像黑色的潮气般从洞口涌出，令人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何且皱起眉头：“这里是......？”
“水獭馆。”
何且想起来了。现实中的这片区域设施老旧，排水有时候会出问题，环境丰容做得也不够，那些聪明爱玩的小水獭们有时会显得无精打采。但他从未想过，在灵世界里，他们的投射竟然是如此的痛苦和绝望。
“他们的‘灵秽’”会是什么样子？”何且放低声音问道。
元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那漆黑的洞口：“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准备好，可能会有点冲击。”
何且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在他准备迈步踏入那片黑暗时，元一忽然又开口：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它们的本心......”
“……是纯良的。我知道。”何且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这次没有犹豫，率先走入了黑暗之中。
元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中数据流无声地飞速闪过，但瞬间便恢复如常，随即也步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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