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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

“解!”

包围之势未变。

没用吗。她懊恼地低下头。明明已经破了前两招的,看来还需要练习。

“小姑娘,不要白费力气了!快叫你们家主出来和我比试!”

幻术的确是她的弱项。尽管使用蛮力可能破解,她还是希望能借机得到更多思考。

“唉呀。虽然我也不介意一打五,阁下。”日向花火缓慢抬眼,视线由近及远。

但是近的影子轮廓会清晰,远的会模糊呢。

这么厉害的幻术,为什么要把本体藏在里面?既然是挑战体术忍者,离得远远的不好吗?或者这本身不是典型的幻术,而是对方独有的某种能力也说不定。

她不做任何疑问,以免被当作奚落。只消一掌打在对方要害附近,以作威慑:

“你走吧!”

近几年来,尽是如此虚张声势之辈,甚至都没人能和她痛痛快快打一场。她拂去衣袖上的褶皱,不禁怀疑其中有些人是来寻求指点。

少年时她年轻气盛,不论高下自然总要斗上一斗,时至今日,倒是愈发明白父亲不愿出手的原因。

不战而胜……吗。今日这般为摆脱此人草草出手,又免不了被说上几句。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调整出一个勉强可爱的表情,拉开书房的障子门。

“爸比——摆平了喔?”

一股醇厚的茶香扑面而来。爸爸独自一人时很少用这样的好茶。

“啊……六代目大人也在呀。真是失礼。”

那么,刚才的惨叫……

花火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以应对父亲不赞赏的眼色:“没有吵到你们吧?”

“哪里哪里。”银发男人随手落下一子,“最近村子与外界来往频繁,日足前辈这里已经是个清净的好地方啦。”

“花火大人?门外好像又……”

她仿佛才想起什么事情,连忙道着礼关上纸幛。

“看来寒舍倒也不大清净。”

屋内二人不疾不徐地继续棋局。日向日足的书房在整所宅院中心,有时不需瞳术,只用卓绝的听力便能知晓方圆事务。

“……志乃哥?啊,我要来不及了!!夏姐姐,快看下我头发乱了没有……”

年轻女子的声音渐行渐远。棋局逐渐焦灼,日足神情沉郁,却不是为此。他慢饮一口热茶。卡卡西为他添上:“今年的新人教师实力不俗。”

“嗯。”日向仿佛一直在等待他的失误,凶猛的攻势席卷而来。

战后各国的生育率逐渐复苏,连日向家的人数也增加了两成。为此,各大宗族经过商议,纷纷指派族中有意愿的年轻上忍承担忍者学校的教师岗位。

人选并不随意,大都是未来的家主。忍者学校的人数几年后将会回落,届时他们已在新生代及其家庭当中建立了足够多的信任与声望,再回到家中经营或铺开其他工作,都更加便利。

胜负已分,银发男人将棋子掷回棋罐:“请您拭目以待吧。”

“等很久了?”

“幻术会让人模糊时间概念。”油女志乃双手揣进口袋,“你没有到,一定是有事情发生,我来看看。”

派只虫来不就好了。花火笑着抱歉,对方仿佛早已免疫她的伎俩:“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啪,啪。暖帘掀开,五彩斑斓的纸带与亮片落在她的肩膀与发顶。几名上忍坐满了拉面店的吧台,为他们留了两个中间的位子。萌黄与乌冬在两侧拉响礼花,木叶丸则捧着一大碗刚出锅的炸物递到她的面前。

“欢迎花火老师!!”

“谢谢大家!以后请多多关照!”

红豆眨眨眼睛:“今天志乃老师请客喔,可以随便吃啦!”

“嗯。”志乃淡定地回应她的目光,“你愿意来当老师,我很开心。”

“那就多谢志乃哥的款待啦。我还需要再带两年课程才能分到小队,在那之前合作愉快。”花火分给他几片天妇罗海苔。

和平年代,哪怕局势再怎样暗流涌动,战斗与侦查任务总是处于锐减的状态,各方面的交流与生产成为了更重要的话题,更与宗族的发展息息相关。因此不论职业类型的新旧,她都很感兴趣。

上忍考试阶段,她经常借用学校的图书馆,复习的材料都堆在志乃的办公桌上,被他细细地重新归类,还非要再换回原来的顺序不可,真是好一番较量。

如今,即便可能不会经常在学校现身,她也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了。

说是欢迎会,其实就是找个由头,几人私下相聚。酒还是要喝的。年轻人不流行劝酒,只是实在要玩几个酒桌游戏,接着微醺的劲头聊些平时不怎么提起的话题。

“哈哈,我输了。”木叶丸满饮一杯清酒,“没办法嘛,平时坐雷车很少啦。”

萌黄正在兴头上,忙不迭地为他补满:“明明刚才很远的站名都接上了呐?”

乌冬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补充:“当然是近的地方跑着去更快。”

三人笑声夸张起来,更显得这边安静。志乃不饮酒,按老样子与老板加菜。红豆更愿意多吃几口饭后甜点,花火酒量不高,因此只参与了前面几局,便陪着他们二人聊天。

“之前还想着,‘要是小花火也能来情报部工作就好了’,虽然没有一起在情报部,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成为了同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一直没有感谢红豆老师,以后就有更多机会啦。”她亲昵地倚靠过去。

“什么呀?当时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嘛。”

“不,是向六代目大人推荐我的事情。”

他人的醉笑使得她们的对话不那么引人注意。她当时刚刚出院,逞强地接下了很多项任务。尽管都按时好好地完成了,但她总觉得远远不够好。哪怕是结果至上的任务报告,如果由红豆老师这样的忍者来分析,也能看出其中的缺陷与端倪。

“有时候看着很多别人的秘密,一年又一年地过去,难免会觉得自己的秘密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吧?——喂喂,木叶丸,你吃慢点别噎着了!忘记你小时候圣诞节的事情了吗?”

“唉呀红豆老师!不要每次都提啦……”

红豆恶劣地得寸进尺:“所有人都看见了,又不是什么秘密。”

情报部掌握着忍村乃至各国之间内部深层的脉络信息。发生在个人身上的,能引起巨大痛苦震荡的秘密,只要投入其中,也会是融入海里的一枚水滴。

以特别上忍的身份,进入情报部工作……是红豆老师本人曾经的经历。

原来如此。她希望用同样的方法治好她。

她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仅仅以为红豆看到她的成绩,并做出理所应当的推荐。却没有看出背后的深意。

“不过也是我太天真啦。其实你也有自己的方法,不是吗。”

小樱姐治好了她的眼睛。和小李哥一起的修行,淬炼了她战斗的意志。

“……‘所谓忍者,就是无论什么苦境都可以忍受的人,这种心情这也是一种修行。’”花火一字一顿地念完,用肘碰了碰她,“怎么样,很从容潇洒吧?”

“什么啊,这不是纲手大人说过的嘛!”红豆夹来一块炙烤着焦糖的厚蛋烧,塞进嘴里。

“哇,红豆老师怎么也知道。”

“纲手大人跟我有私交喔。”她做了几个推雀牌的手势,含混不清地咀嚼道,“不过她也帮了我的大忙,帮我想起了很多,比如,原来在意了十几年的事情,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之类的……呐,志乃老师还记得吧?海之国的那次。”

“是的。”志乃接过话柄,给她留下大快朵颐的余地。他没有提及太多任务的内容,而是客观地评价了被五代目称为“最佳组合”的队伍配置。

“诶——?”

鸣人姐夫,井野姐,志乃哥。还有红豆老师。花火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让人匪夷所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时也头疼得很,好在总算圆满解决,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花火被她逗笑了:“不过物尽其用,六代目还不是也一样?”

“至少六代目没有让木叶产生财政危机啦……”

一份冬瓜炖菜送到桌上,时间刚好在他的计划之内。志乃双手合十,开动起来。

“所以小花火,老师是你自己想做的吗?”

只要是真心实意的选择,结果都无论错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都不会后悔。

用不同方式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会更加珍惜每一次的选择。

“那是当然。”她与她碰杯,“我可是在族里面力排众议才争取到了机会。你放心啦。”

红豆也笑,露出一排牙齿。

温暖的气氛很快被木叶丸的吵嚷打破,似乎又是输了什么游戏,不情不愿地说出自己代替鸣人大哥接受采访的事。

“什么嘛,原来你们都发现了?”

“很明显的吧很明显。”萌黄安慰地拍拍他肩膀,“鸣人大哥上电视节目你却不在现场,想也知道又出什么乱子了吧。”

“都怪那两个熊孩子啦!”木叶丸为了转移矛盾,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日向家的女儿果然足够强悍。花火掩着嘴唇。

不是优胜劣汰的强弱之分,而是纯粹的实力判断。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只要孩童展现出一丝天赋,便会被当作武器一样训练的年代了。

成为家里的“长辈”以后她才明白,抛下亲人的身份,而从宗族管理者的角度去评估一个稚童,本身对于双方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只要有她在,同样的经历便不会再发生在任何孩子的身上。这是她成为教师的意志,也是作为继承人的品格。

见她垂下眼睛,木叶丸搭着乌冬的背,醉醺醺地凑近:“说起来啊花火,鸣人大哥还说咱们两个很像呢?当年那时候你还偷偷跟踪他,……”

怅然的心情戛然而止。花火抱起双臂:“喂,你胡说什么?真是喝醉了。”

“行啦!明天还要上课呢,走吧走吧……”萌黄见她笑眼弯弯但青筋直冒,便知道这不仅不是胡说,一定还是件陈年糗事,拉着两人的衣袖向外走去。

志乃默默地享受了一整道冬瓜炖菜。抬起头来与他们道别。

“他还以为你想要找他修炼来着!!呜呜……!”

木遁还可以这样用啊。不愧是萌黄姐,竟然能制服这个叽叽喳喳的家伙。花火长舒一口气,转身对上红豆八卦的目光,只好撇了撇嘴:

“好,好,告诉你便罢了。是想知道姐姐喜欢的是什么人啦。就去找鸣人姐夫打了几场。”

“哈哈哈哈哈哈!!你呀……”打一场还不服,硬要连输几次才肯罢休。红豆托着腮,仔细端详她的脸。

几年前那个短发的小小身影,见到什么人都要分一分胜负,被打倒也能倔强地爬起来。

如今也成了独当一面的精英上忍。

他们一定会比自己过得更好。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花火扶着她的手臂:“红豆老师,我们送您回家吧。”

“安啦。明天我又没课,我再换个地方喝一杯去。”

“竟然不见了呢。”看来也没有喝很醉。

“嗯,不需要担心。因为之前也有过今天的情况。”

花火与志乃并肩走在深夜的街头。夜色幽暗朦胧,一道新月低垂在空中。只有极少店铺前还亮着暖黄色的灯笼。

“志乃哥,陪我走一走吧?”时间不晚,再让酒气散掉些,夏姐姐也不会为难她了。

村外的地形她了如指掌,不过夜晚的景致确实有所不同。这片林间的溪流属于一条长长的冲沟的末端,地势较为平缓,初夏时分,林地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从今晚的菜肴到宗族的琐事,他们如往常漫无边际地闲谈,然后溯溪而上,在一处平坦的岩石上坐下。花火脱掉鞋子放在一边,半只脚没入溪水当中。

“哇!好凉……”

油女志乃安静地坐在她的身旁。过去牙常常叫他们一起来这边钓鱼,赤丸喜爱倒在浅浅的溪流里面打滚,再摇头晃脑地甩掉满身的水。

花火低着头若有所思。雨季前后的溪水更加猛烈地冲刷着岩石,溅落在挽起的红色袴服上。她蛮不在意,托腮侧目望向志乃。

“真是个好地方啊,这里。”

“嗯。”志乃慢慢开口分享他的回忆。第八班少有的闲暇时光在这里度过。有时雏田也在,不过是专注地练习新的招式,再用回天保护他们的衣服不要被巨大的忍犬淋湿。后来,他偶尔也会一个人到这里休息。

“……好久没去看望姐姐和向日葵她们了。”

成为老师之后的志乃似乎对孩子们的话题更感兴趣,直言不讳:“三岁的小朋友是最可爱的时候。未来三岁的时候也很可爱。”

“是啊,看到谁都要凑上去抱着腿不放。不像现在这样严肃,明明也还是个孩子呢……”

“那是因为,希望能快点长大保护家人吧。”

远处响起鸟儿振翅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去,是几只涉禽在捕食鱼类。

“哈哈哈哈,怪不得。”花火被自己逗笑了,“有一个木叶丸那样的哥哥,换作我也想快快长大啊。”

酒精的余韵让她爱笑,也比平日更加多愁善感。追随着哥哥而努力的心情她再清楚不过。不如说小的时候,她们都比未来严肃得多。

如今她也与宁次哥哥一边大了。

木叶飞舞,火亦不息。谁都是一直跟随者前人的身影。

未来和木叶丸是三代目的后裔,而纲手大人是初代目的孙女。她教会了小樱姐医疗忍术,支持小李哥撑过最难捱的伤病,帮助红豆老师找回了记忆。

同样都是木叶古老的宗族,却也浸润般地惠及了村子里的每个人,继而在意想不到的时刻,通过他们的手,托住了她下坠的心。

“给。”志乃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

她恍然发觉眼睛的酸涩,狼狈地低下头,带着鼻音接过。“抱歉抱歉……”

“是、是我该抱歉,让你哭了。”志乃难得舌头打结。

“才不是啦。”

花火宽慰地推推他的手臂。她向后靠了靠,抱着双膝,与他并肩挨着。酒气散去,裤脚渐渐干了,山风凉凉暖暖,吹得她有些困倦。

有星点的萤火从山涧草丛中慢慢升起。几乎无月的夜晚,幽暗的绿色光辉显得更加清晰,照亮了灌木丛错落的结构。

日向花火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夜萤。她几乎在瞬间明白,这是不论用何种记录方式也无法描绘下来的时刻,于是屏住呼吸,努力记忆着画面的每个细节。

溪水潺湲,映照着一场湿润的,盛夏的焰火。

“志乃哥,”她伸手一指,轻声问道,“这也是你控制的吗?”

“不。”他有些笑意。

“……这是它们本来的样子。一年一代,和其他昆虫一样,在羽化之后开始求偶。”

她眨眨眼睛,阅读其中的分别。金色的闪光此起彼伏,形成相和的浪潮。不停诉说的叙语和呢喃,在静默中交织成千言万语。

“啊。”

波澜壮阔的光的海洋。

这是油女志乃眼中的世界。

那双眼睛,一直在墨镜后面,看到这样的世界。

花火感到瞬间的恍惚。她缓慢转过脸庞,偷偷看去。白色的眼睛穿过夜晚与镜片,在极近的距离捕捉到他的目光。

似乎是礼貌的质询,又仿佛是坦然的展示。

他喜欢她。

没有预想中的紧张与无措,她反而感到十分释然与柔软。一股没来由的促狭涌上心头,她倾身挽上志乃的手臂,下颌几乎亲昵地贴近他的肩膀。

“志乃哥……和我交往吧?”

悄悄话般的耳语带着热气,染红了志乃的耳朵。漫长的沉默之后,花火怀中的手臂渐渐放松下来,象征着一段充分的思考的结束。

“嗯。”志乃轻轻颔首。

她发出了然的,满足的哼笑声。随即女子头发的馨香扑面而来,带着倦意枕在他的肩头。

*

宗家庭院。

夏季初阳照得苑路飞石闪闪发光,蒸干石板上朝露的湿润痕迹。日向孝穿过树下的小径,晨雾散尽,鹎鸟正站在三足石灯宽大的笠上梳理羽毛,没有被他惊动。

道场木门隔绝了外界竹草的湿气,光柱从高窗投下,赤足踏起的尘埃清晰可见。

四名分家的孩子正在两两对峙。年轻的宗女同他们一样身穿素色练功服,抱着手臂专注地观看,不忘对他点头致意。

他俯身行礼,默不作声在一旁正坐。

日向家族人众多,也少有今年这样四名少年同时通过中忍考试初段的情形,这意味着他们要面对的似乎不是一场寻常的考校。

擅长奇袭的火门的孩子,日向光。

谙熟结界忍法的伊吕波的孩子,日向环。

侦察高手德间的孩子,日向凪。

还有他的孩子,日向宗。

纵使往来不勤勉,也能从少年们的打法中窥见其父辈的身影。这三位精英上忍都在忙于任务,知他来看也更放心。

偌大的场地对单打独斗绰绰有余,四人同时行动则有些施展不开。光的攻势凶猛,已将宗逼迫在角落作格挡之势。凪与环初分胜负,见状便抽身出局,直攻光的身侧死角,为宗的步法解放出空间。环也不遑多让,飞身铲击追去。

原来是二对二。方才他们各打各的,倒叫他看不出。

四人缠斗在一处,弱者无法拉开距离,不分几招便有了高下。

啪啪。

清脆的两击掌。宗女朗声下令:“换。”

站立者便伸出手去,将倒下的孩子拉起身来。

幼童时,他也曾经在这间道场打斗。与同辈,乃至稍大几岁的远亲兄姊。

那时日足大人成婚已有几年,膝下一直无子无女。排成队伍走过那苑路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切磋考校”意味着什么。

由分家变成宗家的机会。

拼上一切的战斗,自然免不了伤筋断骨、磕碰流血。当年他的母亲也是这样正襟危坐地注视着他。

输了会让母亲失望,赢了,以后则不再是母亲的儿子。

只要能继续做母亲的孩子,哪怕输给小自己几岁的对手,承受严厉的目光,在额头上炙烫咒印也没有关系……

最终日足大人摇了摇头,拂袖离去,日差大人连忙起身追赶,将一切不了了之。

没过几年,听说分家诞生了一个天才,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到了宗这一辈孩子的出生,已经不需要再面对这样艰难的窘境。

日向家正是靠着最为原始残酷的管束与统领,才能走到今日。

不再施行咒印制度的家主,奋不顾身保护同伴的雏田大小姐,还有此时此刻肃然伫立的花火大人。

啪啪。

“再换!动作快!”

宗与环,重守轻攻;光,爆发力强于耐力;凪,洞察敏锐,迅捷不足。身体反应跟不上瞳术是感知系忍者早期最需要克服的难关,何况他年纪小些,能凭借预判与哥哥姐姐们打得有来有回,已经十分不错。

这一代小孩子流行用单字起名了么,还是他们的父母亲关系不错,提前商量好的?

花火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位上忍前辈凑在一起苦思冥想的模样,抿唇一笑。

孩子们似乎也感情很好。仿佛很少遇到今天这样的切磋机会,没有一个人留有余力。

“可以了,就到这里。”她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少年,“稍后你们还要回到各自的小队训练,保存一下体力。”

“从单打独斗,到互相配合,这些进步我都看到了。相信你们也更加了解彼此。但是……”

她顿了顿:“环,你有什么问题?”

女孩起身站到三人面前:“复试对决,应该和初试同样以三人小队的模式进行,对吧?”

“嗯,理应如此。”

“一共有二十四支队伍进入了复试,其中白眼忍者的队伍占了六分之一,如果我们联合起来的话——”

“恰恰相反。这正是我要说的。”花火摇摇手指,“在复试当中,不但不需要联合对方或者避开对方,还要你们在混战开始后,优先找出其他日向族人的小队,用尽一切办法淘汰对方。”

四人迅速对视,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理由很简单:在真实的战场中,拥有白眼的队伍生存率的确很高,但白眼忍者永远是敌人优先集火的目标! ”

体术近战的特性,强大的感知与辅助能力,明显的外表,让日向族人在每次忍战中都难免遭遇最残酷的打击。他们的父母都是亲历者。

仆侍拉开木门提醒时辰。花火走到门口,回首对他们露出鼓励的笑容:“这是命令喔,去吧。”

拂袖离去的身影,与日向孝记忆中的日足大人渐渐重合。

不论是怎样的决策,他都信任着花火大人。

因为日向一族之所以屹立不倒,不是因为白眼,而是因为数以百计的使用白眼的忍者,与那些用生命保护他们,团结他们的领袖。

气氛在四人的思考当中变得沉重而冷峻。日向宗握紧拳头深呼吸后,抬头寻找什么。往日温柔的父亲虽不苟言笑,却照旧走到近前,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发顶。

“做你应该做的。”

“哟,大小姐!”蓝色围巾随风飘动,木叶丸向她走来。他卷起手里墨迹已干的生死状,“你不是负责布置考场的嘛?怎么今天……呜哇!”

日向花火给他一肘:“本‘大小姐’来看看,不行?”

“唉呀,别太在意嘛。今年日向家的小朋友确实很多,我那边放行的一组就有个男孩,看起来有两下子。”

他们一起向监控室走去。木叶丸手闲不住,把玩着他的查克拉刀。

“怎么,也担心你的学生?”

“才没有呢。只是部下没在身边,难免有点寂寞。何况我已经好好地做过合格祈愿了喔。”

“迷信——”监控室已经聚集了两三名老师。花火的眼神不住捕捉着每一个画面上日向子弟的身影。

“我才是,全身全心地相信着他们啊。”

木叶丸并不清楚这场隐形的加赛,因此只知她担忧的一半。

四支小队随机分到不同入口,加上白眼视觉面积的计算,基本能覆盖训练场的三成。一般的小队很难完全避开他们的视野,自然会选择率先联合起来群起而攻。

也即是,近乎于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模拟。

他的学生之中有人曾经历过两次考试。初试结果示明后,三人就已早早地开始研究复试的战术。近年在战后氛围的影响之下,中忍考试更多凭借大于小队单位的集体作战获胜。倘若日向家的那几队合作起来,势必会垄断大部分天地卷轴,因此只有组成更为强力的团队,才能释放出更多机会。

花火,你会怎么办呢。

“大家都在?看来今年的老师们很有责任心嘛。”

“伊鲁卡老师!”

“我说你们也都适度休息一下吧,别太紧张了!”伊鲁卡重重地拍下木叶丸的肩膀,对他眨眨眼睛,“尤其是你。跟我去整理忍具室吧,怎么样?”

原来是抓壮丁的。既然没有安排给中忍,一定又有危险的教具混入其中。

木叶丸似乎回忆起某些心理阴影:“我不去啦!上次就是我。”

“我来吧?本来今天也该我在学校。”日向花火从他身侧探出头来。她打了个“晚上请我吃饭”的手势,收获木叶丸感激的目光,随即神秘一笑:

“替我好好看看他们的表现。”

不宜饮酒,他们约在一乐拉面。

“凭什么要一起请你们两个啦!”

“那是因为萌黄姐也有帮忙。不然哪里能按时下班!”花火笑吟吟地挽着萌黄的手臂,“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拉面又不贵。”

风祭萌黄坐在中间,乐得看热闹:“也不知道谁是咱们‘大胃女王’的妹妹……待会儿要多吃几碗才够本喔。”

“连萌黄姐也欺负我!”

“哈哈哈哈哈哈……”

中忍考试期间,拉面店的生意也前所未有地火爆。纵使店面本身已经扩大许多,也难以容下慕名而来的各村忍者。

木叶丸大概也提前来排队了吧。看在这个的份上,当然要大吃特吃。

“木叶丸你心情很好嘛。平时叫你帮忙排队都要抱怨半天。学生过关了?”萌黄夹起一枚煎饺咬出小口,吹着里面的热气。

“自然是的。”

花火则忙着把浓厚的骨汤浇到米饭上:“那我家的孩子们呢?”

“全员通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笨蛋。当然是在问你怎么通过的啊。”萌黄瞪他一眼,见他神色肃穆,也不禁好奇,“呐,说说看?”

“今年的复试,是一场‘完美淘汰’。”

木叶丸沉吟片刻,看着碗里的猪肉片暗道抱歉:一旦开始说这件事,就不能这么快地吃到它了。

在初试通过名额过多的情况下,一般各位考官都会加大复试考场的难度。他的部下正是基于对这一规律的充分领悟,在诸多考生还在熟悉适应环境的期间就夺得了卷轴,一路奔向中心塔点,也刚好留给他充分的时间观察全局。

同样是日向后代,却有着迥异的战斗风格,开场便有两队在外围起了冲突,后因卷轴同为天字而作罢。另外一队保持潜行,用陷阱凑齐卷轴之后,却并未向终点前进,而是选择了一条远而迂回的道路,而被他放行的那一队则在开场之后分散侦查与收集情报,会合后迅速追击到草隐的一组强队,在卷轴相同的情况下,仍然夺取其行动能力。他们的手法容易见血,是最有可能垄断大量卷轴,并造成不可逆损害的队伍。

“说实话,那队也是我们一直在提防的强敌。”

“是嘛。”花火迎来了她的第二碗拉面。

先佯作分裂防止被联合压制,后暗通消息,掌握整体情势。看来他们从父母身上学到了很多。

花火从他言简意赅的描述当中一一对应几个孩子的姓名。没有想到出面制造矛盾的竟然是宗与环,这大大增加了舆论的可信度。光在单独出来后或许与凪的队伍进行了沟通,因此能直接掌握强队的位置,用最少的时间和体力击倒对方。

他们确实听懂了“命令”的真意。难道早就从初试的风格看出端倪?

从指令中,获取对自己真正有用的情报。

“白眼忍者永远是敌人优先集火的目标”。

“优先找出其他日向族人的小队”。

在作为对手、作为队友,都更加了解彼此的基础上,运用掌握的信息淘汰彼此,或者干脆基于共同训练的信任而联合起来,都并不能真正将队伍的利益最大化。互相保护彼此免于真正严酷的残杀性质的伤害,这才是日向家在一次次忍战当中能成功控制人员损耗的真正原因——哪怕是被集中击杀的对象,也要在分身乏术之时传递情报,共同引导整个战场,完成最大程度的胜利。

真的是,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优秀。

“老师们好!”

“呀,是你啊。好小子,表现不错嘛!大哥哥请你们吃拉面好不好?”

“花火大人!”

“小光,叫姐姐啦姐姐。”怎么能让这位独占哥哥的名号。花火掏出钱包,“我家的孩子当然是我来请啦。三碗叉烧面可以吗?”

“谢谢花火大……花火姐姐。”

向她毕恭毕敬行礼的少年,身上还有尘土的痕迹。考完试后紧接着去修炼的话,那可得好好犒劳一下。

叉烧的油脂气味穿过细细的香葱蒸腾而上,被夏日微凉的晚风一吹,更加香得出奇。看着他们满足地大快朵颐的样子,花火的心中也充满了幸福。

考试结束之后,干脆叫上其他几家人,一起吃顿饭吧。

木叶丸用筷子搅了搅剩下的清汤,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哥哥我啊,有个小问题采访你们喔?”他的眼神认真起来,“明明能击败很强的对手,为什么选择了那队负伤的岩隐考生?”

“他们太弱了。淘汰他们是为了保护他们。”

真是过分坦率的答案。木叶丸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与花火合作时,她脸上的高傲与冷漠。

少年精英的傲慢,有些体现在只愿与强者一战,有些则体现在对弱者保护性的蔑视。

萌黄也来了兴致:“诶——如果遇到更强的对手打着‘保护’你的旗号将你打败,那你的滋味会好受吗?”

“那我认输便是。”

“能说出你的真心看法,很好。”花火摸摸他的头,“不过,这次你们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展现立场的同时,也要做好被不认同的人打到输,打到服的准备喔。”

“是。”

“别吓唬小朋友啦,你真是的。对家人也这么严厉吗?”

见她虽然笑着,但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萌黄揽过她的肩膀,以打破这番让食物不再美味的气氛。木叶丸随即接话:“凶巴巴的,好像纲手婆婆啊!喂萌黄!痛痛痛……耳朵,耳朵……!!”

像纲手大人吗。

她低下头,怀念地笑了。

“行啦。姑且算你在夸奖我吧。”

*

“我听说了。”

她靠着他看任务报告,惊讶地哼了一声:“听谁说的?伊鲁卡老师?”

“虫。”

“……难怪收拾忍具室找不到你。”志乃哥最喜欢整理乱七八糟的忍具室,不如说只有他能整理得最为井井有条。

“那是因为,六代目派我去做了场外安全的维护工作。”

“这样呐。”

花火合上报告书,放到一边。她没有申请教职工宿舍,偶尔不想回家的时候就会先来志乃这里。私人藏书与卷轴有序地归置在一起,布局精巧的培育箱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并配有恒温的灯。厨房一尘不染,在她之后才常起明火,常用的一套茶具放在角落,以与点心相佐。

她换了舒服的姿势蜷缩在沙发上。夏日炎炎,志乃在家没再穿着外套和头巾,而是他那件标志性的高领衫,袖口挽了两折,露出半截小臂,随着手中卷轴的展开,较低的体温隔着鹅黄和服宽大的袖子传递过来。

“说起这个……他们是不是第一届你带毕业的学生啊。六代目可真是体贴。”

“没错。多亏你还记得。”

“当然了!”花火坐起身,“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志乃哥可是感动得眼泪都从墨镜里面冒出来了喔。”

“……多亏你还记得。”

他扶了扶墨镜,没能掩盖自己的羞惭,反而逗得她直笑,扑过来揉他皱成一团的眉:“木叶丸可比你紧张多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屏幕看呢。别总是这么严肃嘛!志乃老师——”

油女志乃随她胡闹。

暮色四合,夜风穿过纱窗,将幕帘吹得翻卷。街上的喧闹声与蝉鸣高高低低错落相和。一只寄坏虫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她的手指上。

很喜欢她的查克拉么,缔结契约的虫类,是否还会食用虫使以外的查克拉?花火不知道,只感觉自己的查克拉被稍微吃掉了一些。她悄悄地将它放回志乃的手背,看着小小的虫引动身躯钻进他的皮肤。

志乃的目光同样在它的身上停留片刻。他动了动嘴唇,继续原来的话题。

“当时缺乏教学经验,不清楚如何系统训练才最为科学,决定尊重每个学生的天性就好。”

“这不是很好嘛。果然还是要上学才对。如果还是那样古板的教导方式,哪里能教出来这样的孩子。”花火想起儿时对长老所言深信不疑的那几个年头。让一个稚童去相信命运,相信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打破命运的束缚,同时还要拼尽全力,才能达到所谓的命运的终点。

不论对于孩子或者大人,都是一件分外辛苦的事。

“那是因为,品种单一的虫属更容易灭绝。”

讨论到有关家族的话题,志乃似乎很喜欢用虫群作为比喻解读。大概因为他自己的家族就是由此组成。不论是多么特殊的成员,总能存在对应的生存方式,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们信任着作为老师的我,而我的教学成果又帮助他们获得了你的信任。”

花火点头:“虽然没有全员升为中忍,但看到光被环揍得不轻,我就放心了。”

“那个女孩其实很强。她有不错的眼神,和小时候的雏田很像。”

原来是姐姐的成长带给了他如此启发。

“对吧?虽然族老的训诫和打法能很好地帮助奠定体术基础,但却不宜于个人探索自己的战斗风格。雏田姐其实一直很强,在他们眼里却很弱。真让人不服气。”

如果不是志乃的教导奠定了足够坚实的根基,面对她的考验,他们不可能展现出如此意料之外的战斗表现。

“你很有眼光。所以我也信你。”

随着孩子们不同阶段的成长,竟然让两代老师之间形成了莫名其妙的,信任的闭环。

“什么嘛志乃哥,……我很有眼光,什么的。”她放松下来,索性将半边体重都倚在他的身上,“是说喜欢上你是一种很有眼光的事吗?”

“咳……”志乃扶着她的肩膀回到原位,“坐好。”

“遵命遵命,志乃老师。”

*

烟气和线香味道混合在一起,让空气更加浑浊,陈旧的烟袋敲在桌面上笃笃作响。

“…叫我们日向族人有何底线?”

还问。花火心下皱眉,面上仍是笑容:“诸位深谋远虑,远超岩隐与木叶的考量……”

火影和土影都没说什么,最后一关倒是折在了这几位老骨头的身上。

难为他们起得比鸡还早。她连夜回来,水米未进,一回家便叫他们团团围住。

纹付羽织上的日向家徽用着金丝银线,说出的话却比谁都要抠门。

“……待到合作达成,日向的权力不但不会旁落,核算与让利也能进一步调整。”她不禁想念桀骜爽朗的黑土大姐头,又回忆起临行前卡卡西放权托付的神色,手上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

茶水已经微温发冷,苦涩掩盖了甘甜。

谈判桌上,说出来的底线就不是底线了,只会被一推再推。这道理她怎能不懂。更何况,底线是留给对手的,怎能用作内部拉锯切割的武器。

短视的利益并非父亲所说的“真正的胜利”。

原以为做国家间的使者会更加困难,却没料到越是深入宗族内部,越看清其中沉疴痼疾。纵使并不认同其中的一部分,但难以否认,家族的今日正是由立场各异的成员的努力而组成。

若是宁次哥哥,或者雏田姐姐,又当如何?

从前都是父亲主持这一切,独自承受其中机锋。

她口干舌燥,没忍住失态地喝完了一整杯,与父亲交换一个眼神。日足知她头疼,张开双手,沉声道:“细则事务一时片刻不能全部定夺,还请各位赏光留下用饭,午后备好茶点再议。”

理性说服,打感情牌,这些伎俩她都用尽了,已经挡下足够多的唇枪舌剑。她暗自观察父亲的神情,运筹帷幄,丝毫没有疲倦。

下午就交给你了,爸比。

油女家的宅院没有外墙,而是一片绵延的草地和树林。志乃远远站在廊下。

年轻女人的身体带着奔袭而来的秋日凉气,扑进他的怀里。

“唔……”

好重。油女志乃揽住她。

“嘘——我偷跑出来的。”她从怀里掏出一枝新折下的金木犀,鬼鬼祟祟地笑。

它来自日向家年龄最大的一棵桂树。如篷的伞盖下,她窃取一缕香气。

志乃将她放开,用一杯热烫的牛奶与她交换:“好久不见。”

约好了回木叶以后就来找他。牛奶里面加了蜂蜜,让人感到一阵甜味的眩晕。

“好幸福。啊……活过来了……”

无暇细想志乃究竟在多远的距离感知到她,亦或是牛奶一直为她温着,她兀自舔舔嘴唇,坐在志乃身边,一起看他手里边角泛黄的忍术卷册。

密密麻麻的小字像几百年前的暗号文,她只在族里旧书上见过,没能习得。

“这本是《寄坏虫共生详考》。”

“油女祖先编写的吧。志乃哥最近在教这么小的孩子了吗?”

“温故知新。”他推推眼镜。

她闭口不言,在志乃的默许之下偷偷喝了他的茶水。草药的清香在齿间蔓延开来,大概是什么安神的材料。

“不愧是志乃哥,总是有办法。”

年龄越长,忍术越强,越需要回归基础本源。志乃哥有着比谁都能接近事物本质的本领。好比那些虚与委蛇的社交辞令,相争的无非就是钱与权力嘛。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花火缩进衣领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志乃哥的衣服很厚,挟着他身上的气息。像温暖的茧。

“我也不是万能的。”

“那,……志乃哥,你亲我一下?”

他愿意吗。肖似投机一般,她点点自己的脸颊。

“……”

战场上,如果不出手抢夺,就会在瞬间失之交臂。谈判桌上,如果不开口索取,就永远不可能获得。

“不行,不行……”没等他做出反应,日向花火皱了皱眉。

太狡猾了,看到对方的温和与不加防备便得寸进尺。

她已经不是凭借撒娇试探着换取父亲垂怜的年龄。

花火狼狈地垂下眼睛:“这、这次先算了。会有点太快了吧?下次可以吗?”

“好。”志乃的手掌安抚地落在她的肩头。

还说他不是万能的。

院内粗虬的老树上围着一圈残损的苇草垫子,约莫还是十多岁少年练习的高度。清秋的霜叶飞旋而下。木樨花插在矮桌花瓶里,散发出幽微的香气。

她将他的手握到腰间,窥见掌纹下一闪而过的昆虫脉络,不禁想到一起去看电影时,趋光虫类在他袖口簌簌振翅的场景。

“周末我想去看雏田姐。”

“嗯。我去看看红老师。”

“未来没生病吧?博人的感冒刚好了一些……”

志乃摇摇头,提到想送给向日葵一套图书,和从前他努力让未来喜欢上昆虫的事。

这是一个安全的话题。

“不如带她去接触真实的虫子好啦?”花火打了个哈欠,也记起一些模糊的回忆。小孩子对虫都有偏爱,喜欢漂亮的,不可怕的。是来找雏田修行的志乃给她仔细看了真实的蝴蝶。

原来再漂亮的翅膀也是长在丑丑的昆虫的身上。它们总是共同飞舞着。

“很多野外的稀有品种只能在图册上看到。”

“再不如,建一个博物馆吧?自然而然地引发小孩子的兴趣,总比一直推荐图册好得多吧。”

毕竟她家里拿得出手的私藏这几年基本都搬了出去,博物馆与图书馆的储藏条件比老宅的校仓好得多。如今的展览品和藏品不仅能够彰显木叶古老宗族的实力,更能丰富人们的日常生活。

何况……六代目也该把眼光投射在其他家族上了。拜托拜托。

陷入新的沉思的志乃正在认真考虑。

不仅是这件事。族内的确有一名需要教学的小孩子。自从战争结束,“根”组织彻底消亡之后,虽然油女一族不会再因此产生人员的消耗,但那些能力较为危险,无法和同龄人正常相处的孩子,也没有了容身之处。

二十四岁,是父亲成为油女家主的年纪,也是牟田前辈牺牲的年纪。如今面对前辈留下的孤女,志乃感到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慎。

他也曾花费多年饲喂不同种类的虫,将它们保护在恒温恒湿的盒子里面,一代代地繁衍着,等待符合要求的品种稳定产生的那一天。

人类与虫子不同。顺其自然的话,不仅日后要花上十倍、百倍的时间训练能力,还有可能因为不可控制而被研发武器的组织所利用。

危险能力的忍者,总是需要更加激烈的淬炼才能走出自己的道路。而坚实的基础和无法动摇的信念缺一不可。

秋风吹起书页的一角,志乃将它按下。

或许,可以像日向家的那些孩子一样……

草药好像发挥了作用。朦胧间,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枕在腿上。她循着温暖的身体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环着他的腰。

“志乃……”

一缕额发从她耳际滑落。志乃将它轻轻地拨到一边。

他见过太多的人如何表达喜爱。

喜爱一只猫,一只狗,也罢了。触碰,打扰,玩弄,改变他们的外表。

但,倘若那是一只蝴蝶。

揉捏,践踏,撕坏脆弱的足和翅膀,直到它挣脱或者死去。

他讨厌那样。

怀中的身体轻微地,缓慢地起伏着。

她在用肺呼吸。

真累啊。花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也痛痛快快地和长老吵了一架。不过似乎净是争论了一些喝牛奶还是喝茶的问题。

“嗯…?好痒……”迷迷糊糊地摸摸颈后的皮肤。直到志乃叫了她的名字,才稍微醒过来。

“抱歉,花火。”

“志乃哥?”她坐起身,揉着眼睛问道。

油女志乃跪坐端正,深深地低下头:“我失礼了!”

怎么了嘛,突然……被小虫弄醒而已。

“擅自躺在这里睡着了,我该抱歉才是。”

睡眼惺忪的脸颊凑到他的面前,志乃的声音有所缓和:“请移步客房吧,午饭做好我会叫你。吃一点东西再睡。”

客房的窗子面向背风的一侧,正对着油女家的药草园。田垄将它们分割成整齐的土畦,边上立着一排葱郁的藤架,硕大的冬瓜重重地坠着,空出两个已经被采摘的位置。

不由得让人想象,志乃站在菜地里开心地收获冬瓜的画面。

这片园子大概就是志乃所说的他的母亲的作品。如今她也喝下其中的一部分,共享这片森林的营养。

她躺在软垫上,裹紧外套。不知不觉把志乃哥的衣服也带过来了。对不起啊。志乃哥的外套这么多,再穿一件吧。

油女家的天花板和家里的很像。仿佛小时候最想经历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去其他小朋友家里做客的机会,几个人玩累了,不小心在捉迷藏的房间睡着,被大人发现之后披上衣服,再分头背回家的情形。

……果然,是被志乃哥当成妹妹一样照顾了吗?

虽然这样也不错,但是——

在一片馥郁的清氛当中,紧绷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

她睡着了。

她睡着了。虫子说。

素色发带遗落在走廊的地板上,他俯身捡起,像在林间拣拾猛禽丢失的羽毛。

走过刚浇完花的,湿漉漉的台阶,她按响门铃。

“花火姐姐!”

小女孩揪着衣带就要往她的身上爬。花火连忙一把将她捞在臂弯,举得高高的:“你妈妈呢?”

“妈妈在和哥哥晾床单呢。”

她亲一口向日葵圆圆的小脸:“真棒。姐姐给你带了礼物。”

“花火姐姐最好了!我给你擦干净鞋子!”

姐姐家的后院,浅色的被单和色彩鲜艳的孩子的衣服层叠在一块儿,被风吹得鼓起肚子,像一个个船帆。

“来得正好。”雏田将几个空盆子落落水,码成一摞,“今天鸣人不在,你得帮大忙咯?”

有了花火的指挥,两个小朋友也很有干劲。为她们赢得了休息的时间。

“都让他们做,没关系吗?”新床单被他们滚得皱巴巴的,雏田面露愠色。

“多练习就好了嘛。”花火眨眨眼睛,目光落在她床头保养得当的怀剑,颇有言外之意,“姐姐最近又练了新招式?”

做姐姐的难得愿意接招,不知道是不是想起那个小小的,紧握拳头的倔强身影:“怎么,要试试吗?”

坦率至此,该是多么精彩的招数。花火上午才做了训练,单打独斗确实不够过瘾。

“来吧!”

早就想知道柔拳和刀具结合起来会是怎样。姐姐的掌法一向以守为重,此番多了几分锐利与果决,使得防御愈发密不透风。

洗衣粉的皂角香气环绕左右,与姐姐身上的温馨的气味一起,随着掌风接近她的脸庞。穿梭于衣物与布料中的姐妹两人,在床单上留下迅捷的投影。

毫无破绽。无论从多么狭小峻峭的角度,都能完美地将她格住,又巧妙地避开了晾衣绳和衣服的障碍。一双白眼散发出沉静的气势,青筋暴起,充满震慑。

“博人!不许抢妹妹的书!”

不得了。到底怎么练的,她甚至还在看着孩子,两个?

对方刀柄重重点在她的小臂穴道,攻势猛烈起来:“别走神了!”

毫不留情,却处处有情。这才是日向族人之间的切磋。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输。无形的掌风劈开有形的查克拉火焰。以柔克刚,以刚破柔,招无定式。仅仅数个回合,双方都明显有了新的领悟。

比姐姐个子高就是打得爽快。她总算也享受到手长脚长的好处,掌法俊俏凌厉,甚至在窄距内实现了旋身的腿法,终于等到一个模糊的漏洞。

胜负未分,终于意外飞来的道具苦无。姐妹二人不约而同地互相卸力,隔过新洗的床单将其击飞。

“别弄脏了!”

“你妈新洗的!”

倒让博人往后滚了一个跟斗。

“……现在小朋友的作业这么难了吗?”

花火皱着眉看他课本上的题目:“苦无的射程计算——用塑料的道具肯定不行呀。喏,姐姐给你一个真的。待会儿要还给我喔。”

“你呀。”雏田拿他俩没办法,“鸣人现在都不敢这么教,‘小孩子有小孩子该做的事’,他这么说着。”

“博人可聪明啦,你放心。鸣人姐夫才是那个小时候到处惹麻烦的吧。”花火解开护手的绷带,在腕上绕成简单的结,借着花园的水管洗手。

“要做饭吗?”

花火把米饭煮上,雏田将削好的土豆和洋葱一起切成均匀美丽的块状。

啊,好熟悉的刀法。不会是……

“最近怎么开始绑手了,有在负重?”姐姐的脸颊亲昵的靠着她的肩膀。

“嗯,也有。”

雏田回忆起查克拉被疏散的震荡反馈,了然一笑:“这个,和向日葵的图集,都是同一个人送的吧?”

“……嗯。还在试验中,所以一直戴着。”她低下头,指腹拂过细腻的布料。明明是柔滑舒适的手感,打起架来却有着很强的摩擦力。姐姐的点穴她应该只能勉强招架,因为绑带的防护,竟然没有一丝动作的迟滞。

午饭过后,孩子们依次睡下。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晒得脊背暖融融的。雏田在给两个孩子织过冬的毛衣,花火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靠着她的腿翻看向日葵的图册。

“志乃哥他,真的很好。”

“他有活泼一点吗?在你身边。”

这种画面根本想象不出来。

“完全没有!”

“哈哈……说得也是。”雏田讲起牙君和环小姐交往的时候,写了几十封情书的故事。进入爱情的人总会展现出意料之外的一面。

她温柔地望着安静聆听的妹妹。

“所以,就算没有变得活泼,志乃君也一定在其他的地方有所变化。”

“比如寄坏虫偶尔会跑到外面,到我的身上来?”

“这样啊……”雏田的脸上微微泛红,“虫使的控虫能力随着年龄增长会逐渐变得强大,上次我看到志乃的虫子乱飞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花火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雏田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其实志乃君,很擅长应对柔拳喔。”

“什么?”

“莫非,你从来没想过和他打一场吗?”一直以来用切磋明确心意、增进感情的妹妹,竟然也有这样束手束脚的时候。雏田有些惊讶。

对啊。志乃哥和小李哥一样,都是很擅长应对日向体术的人。可能是技能特性的原因,双方的长板互相克制彼此的短板,给了花火两人无法切磋的错觉。

“既然是在一起交往的两个人,应该会有基本的默契,可以心意相通,没错吧?”她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在执着什么。

“可是,如果没有前面的交流,后面怎么可能会默契呢?”

在和鸣人交往之前,花火帮助了她很多。如今换作她自己的感情,却遇见了相同的问题。

明明是两个性格如此不同的姐妹,该说难怪她们才是亲姊妹。

现在终于轮到她帮上忙了。雏田想说志乃其实很细心,又想说志乃能够帮助他人弥合偏见,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让花火亲自了解。

志乃君是一个相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有趣的人。她才不会破坏这番趣味。

“而花火你啊,是一个和名字一样耀眼的人。”固定好针脚,雏田摸了摸她的头,“不管你以后和谁在一起,或者独自生活,姐姐都会永远支持你的。就像你每次支持姐姐的选择一样。好吗?”

真是的,本来以为已经足够成熟了,有了喜欢的工作和交往的对象。每个年龄段和姐姐竟然都有不同的话要说,但无论在哪个人生阶段,姐姐永远都是姐姐。

无论走向哪里,她们的心永远紧靠在一起。

她扑过来,紧紧搂着雏田。

雏田像拍小孩子那样拍了拍她,听她分享学校班级里的趣事。

“明明没有很严厉,却会接到家长投诉,还不如再严厉一些呢。”

“是我的话我也会投诉喔。家长和师傅就应该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是,是。你是最周到的家长。”

最周到的家长?最会找麻烦的家长吧。

雏田不悦地鼓起脸。花火见状,讨好地对她笑笑:“我倒还好。木叶丸那家伙才是不分轻重……”

“该说是因为三代目大人当年也很严格吧。”

“——还不知道三代爷爷和爸爸谁更严格。”

“什么!木叶丸哥哥怎么啦!又有新玩具给我了?”

博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围着她们叽叽喳喳,向日葵被哥哥吵醒,竟哭起来。

“看来你的感冒是真的完全好了喔。”

奢侈的宁静时光已经结束,花火被闹得头痛,揪着博人衣领把他提离地面的时候,突然萌生了“渴望回去开会”的可怕念头。

和孩子们比起来,连族内长老的吵嚷声都变得和蔼可亲。

她青筋直冒:“我好想把他们打晕。”

所幸向日葵一进入母亲的怀抱,便慢慢平静,恢复安睡。

“我也想过。”雏田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习以为常地,温柔地笑了,“……很多次。”

花火忍俊不禁,也倚着姐姐偷笑。没忘顺手捏一捏博人的脸:

“快快长大吧,别给妈妈添麻烦了。”

*

下班的晚餐十分简单,腌菜和醋渍白身鱼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再煮一锅热乎乎的豆腐味噌汤,配上米饭,刚好够两个人吃。

“我开动了。”

平静的生活,就是一个系好围裙,另一个绑上襻膊,就这样不停地做饭,吃饭。

“志乃哥真的很喜欢吃白菜。之前在居酒屋吃炸串的时候,竟然先把白菜吃光了!”

以往的肉类都会被牙和赤丸吃掉。油女志乃想起和牙一起去鸣人垃圾堆一样的房间里吃火锅的时候。

腌好的白菜配上鱼肉,清爽的辣味兼顾了清淡与浓郁,怎么都不会吃腻,是在志乃哥家里尝到过的味道。

见花火吃得满足,志乃补充:“那天回家刚好拿了些米糠过来。”

难怪……现在是白菜收获的季节。她仿佛预见了大量白菜未来的命运。

“吃着应季的料理,很开心。”

鱼也是牙哥钓来的。被牙送给红老师,又被红老师抱怨着吃不完,偷偷叫志乃连桶一起带走。简直是只有家人之间才会的善意的推诿,一份食材被送来送去,最后不知道落在谁的餐桌上,又进了谁了胃里。

谢谢牙哥,我也来帮忙一起吃吧。

饭后他们照旧并肩洗碗。

“……”

“怎么了?”谁惹他了,一副别扭的样子。她瞥见厨房角落格格不入的鲜艳渔桶,“嫌它占地方啦?”

“不是。”

志乃接过她手里洗好的碗,细细擦干:“是牙好像没有发现……”

花火反应过来:“我们交往的事?”

“……。”

算是默认了。

生活发生很多改变,并因此希望得到朋友更多关注的志乃哥。既然没有主动说出来的话。

“你希望他自己发现吗?”她问。

“嗯。”

什么时候也让这样的志乃体验一下做舆论中心的感觉吧,到时候他会作何反应呢。牙哥和环小姐交往的时候,大概是难以按捺心中的喜悦,逢人就说。

“他既然连情书都会写,应该也是细心的人。为什么没能发现呢?”

“抄的诗句而已。每次他绞尽脑汁写不出来,还会拜托我来代写。”志乃用手背推推墨镜,揭露真实的情况,“我每次都拒绝了。”

噗嗤。花火歪着头看他:“不过环小姐竟然受得了牙哥,大概是雏田姐那样温柔的类型?”

“不,环的性格比较火爆。”

他接过第四个碗,花火开始刷味噌汤的煮锅。

“真的吗!”

“那是因为,只要有真心的喜欢,无论什么样性格的人在一起都能获得幸福。”

志乃哥很少说这样的话。

她回想起自己感觉到强烈的真情的情形。父亲的默默的爱,姐姐的温柔的爱,其他时候竟然都是训练交手时的冲突与撞击。

爱是和哥哥姐姐一起准备的土豆炖肉。

爱是父亲叫她带给老师的点心。

爱是做多了的,大份的咖喱便当。

爱是被不停传递的,桶里游曳的鱼。

嘴巴里先品尝到爱。身体的直觉先一步感受到爱。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一意孤行地独自思考。

世界上大部分的资源都能够通过两种方式获得,战斗或是谈判。力量、地位、财富、情报……莫不如是。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

爱。

无法夺取,难以交易。

讨也不得。

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流动着。

最后的餐碟有些油渍,她一边思考,一边打出很多泡沫。

志乃摘掉围裙,正专心地切饭后水果,将一只苹果变成六只红色的小兔子。

“明天我要外出。”

“还是上次的事?”

“嗯,保密。体术课就麻烦志乃哥代一下吧?”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早知道就不在办公室养花了。”

“我会留意的。”虫子很在乎办公室的绿植生态。

她不满地碰碰志乃:“都要变成你养的花了!”

“嗯。我养的花。”

志乃默默地将水果刀收拾好:“来吃吧。”

碟子洗干净了,残余的泡沫还漫溢在手上,像温暖与安宁中滋生出的贪婪。

“……”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

“志乃哥,和我亲近……会很勉强么?”

志乃停下动作。

“或许,你需要时间想一下?”她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洗涤剂的化学气味。

苹果皮的酸甜气味。

房间里萦绕的,味噌汤的气味。

志乃身上的气味。

“……!”

安心的气息消解了瞬间的战斗本能,熨帖的体温从身后传来,几乎能感受到心脏的搏动。与平日的倚靠不同,他抱得很用力,手臂紧紧环过她的腰与肩。

“没有勉强。”

花火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到志乃的心跳有些快,语气仍然平静,仿佛在叙述早已既成的事实。

“是我……”

“是我一直喜欢你。”

他埋首在她发间。用虫的感器捕捉无数次的,花火身上温馨的信息素,在极近的距离淹没他的感官。

“我对你……有着**。”

“身体靠近的时候,皮肤接触的时候。”

终于轮到她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抱歉……为了说明,我可以再靠近一点吗?”

“嗯。”

花火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短叹的气息覆在耳后皮肤,颈侧的绒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嘴唇张合,“虫子落在这里,和……我现在这样对你,没有区别。”

“所以我要向你谢罪。”

战斗以外的身体接触。谈判以外的坦率对答。

汹涌而炽热的感情,远比萤火漫野的夜晚来得更加强烈。

他很快退回拥抱的位置。耳畔的触觉与震动却久久不能平息。

皮肤的渴望,诉说爱语的冲动。血液深处传来**的叫嚣。花火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终于懂了。

虫使的控虫能力,理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更强大。

那天的接触……对志乃来说,是远超于自己今日这般的悸动。

“志乃哥……”

恋人的手臂低垂,悄悄环上她的,将她拥得更深。

“志乃。”

对方的语气有些郁闷,带着幼稚的执拗。倒让花火害羞得说不出口。

她只好侧过脸颊,缓慢地贴在他的肩窝,如同志乃曾经答应与她交往那般花费时间。

“志、志乃……”

虫群蠢动,嗡鸣声发展成低哑的噪音,盖过了两人的心跳。

这样的志乃哥,一直忍耐着喜欢她的心情。

花火曾经想过很多次,同样是兄长,是擅长谋略的人,在她的少年时代里,究竟如何看待着对方。

姐姐的队友,年轻的教师助手,可以一起吃饭的,借训练场地给她的哥哥。

迷茫时并未出手指点迷津,而是沉着地等待她自己探索答案的前辈。

后来成为教师,也对她充满信任,好像充满使命感,一直,一直代替着哥哥和姐姐照顾着她,放任她闯入自己的世界。

虫是虫使身体的一部分。她以为的疏离,背后是温柔的控制与理性的避免。

她也喜欢着这样的油女志乃。

不知过了多久,虫群渐渐归于宁静。花火转过身。

他准备好了?

一个亏欠的吻爱惜地落在她的脸颊,使它更加发烫。志乃的亲近带来令人舒适的眩晕,让她想起温热的蜂蜜牛奶。

不足比拟。更像是——

“蜂蜜酒……”

“蜂蜜酒?”额头相抵,志乃的镜框碰到她的鼻梁。镜片后的双目认真地注视着她。

“很甜。味道一点也不像酒。”她几乎嗫嚅,“但是,不知不觉就醉倒了……”

“我知道。”志乃语气带笑,像在怀念什么。

呼吸交缠在一起。他们慢慢靠得更近,唇面相接,交换一个安静的,确认的吻。

耐心,坚定,一遍又一遍。

温柔的手指抚过她的鬓角,她学着样子捧住对方的脸,不小心蹭到一些残留的泡沫。

志乃看上去有些滑稽,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上的凉意,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疑问。

花火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

随即手指被他握住,就着泡沫稳妥地放回侧脸与耳畔。仿佛不论如何那都是正确的位置。

她闭上那双白色的眼睛,于是志乃低头吻住她的赧然。

她找到了。

战斗与谈判以外的第三种方式。

*

“早啊,萌黄老师!”

“花火老师?”

风祭萌黄注意到花火身后的一队学生:“你们也用训练场吗?我可是订了一上午喔。”

“不会吧,我们班一周前就订好了呐。对吧筑根。”花火看向身旁的中忍助教。

“那当然了。学校的新系统又卡又难用,我有仔细确认过的!”筑根抱着双臂振振有词。他也不是没有忘记订场地的时候,只不过优秀的忍者不能接受自己犯第二次错误。

“难道是我们调课过来不小心顶掉了?抱歉抱歉。”萌黄做出让步,“咱们各用一半怎么样,还是合班打合作战更好?”

各一半的话,活动空间会单调很多,还容易误伤彼此。合班……两个班级的教学安排各不相同,在她的计划之外。

有了。

“都不用。”

两个班的学生都松了一口气。

还差得远呢。花火同萌黄对上眼神:“但是,需要萌黄老师帮个小忙。”

“什么?”

“就是那个。”她向着场内千篇一律的木桩和高墙,潇洒一指。

害怕又被奇奇怪怪的忍术折磨?萌黄老师可不会亏待你们。

“土遁!……木遁!……”

盘虬的藤蔓缠上陈旧的木桩,高墙蜿蜒延伸宛如迷宫隧道。

这也有点超过了吧,比中忍考试的考场都要复杂得多。

不过路途更短,相信孩子们应该可以顺利完成。

“来!分组上吧!”日向花火击掌示意,又小声道,“萌黄姐好严厉啊。”

“最近不是又要障碍赛了嘛,好好锻炼一下他们。”

“说得也是。”宗族事务繁多,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花火反省着自己是不是对学生太缺乏关注了。

“怎么,比一下?哪个班通过的学生更多。”

花火掐印展开瞳术,观察片刻:“……好像这帮小鬼已经在比了喔。”

“萌黄老师好厉害!我钻进去救人都很困难。”已经有了负伤的同学,筑根将她扶到一边。

日向花火瞥了一眼那孩子的伤情,还好,只是简单的医疗忍术就能解决。

“说起来,萌黄老师和花火老师谁更厉害呢?”

“嘛,这个……”风祭萌黄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这一代原本人数就不多,更不如鸣人大哥那一辈更加好斗,动不动就要打起架来。

“体术和忍术本来就有不同的优势,实力相近的忍者,更加依据环境条件与个人状态。”

“我觉得花火老师更厉害!”学生自然是要支持自己的老师。

筑根像是想起什么:“不过老师里面最厉害的,果然还是志乃老师。”

他也是志乃哥带过的学生吗。她算了算时间,和日向家那几个小孩同年,约莫也对得上。

“花火老师才最厉害!”小姑娘不依不饶。

“不错嘛,感谢捧场。”花火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学生重新回到场内,他们总算能再聊点别的。

“不怕家长投诉啊。受伤什么的?”

“投诉要讲证据。都治好了,家长还有什么可投诉的?”

“那又怎样,上次跟你吐槽的那位家长……”

喂,我还在这呢。筑根蹲下身,托着腮监视场内。

明明是两个很帅气的上忍老师,在一起竟然只会讲这种话题,真是无聊的大人。

他喃喃自语:“所以……到底谁更厉害呢?”

“筑根。”

“你还记得他呀。”

“当然记得。”油女志乃一脸认真,“那是因为,他的目标可是超越鸣人君,顺便当上火影。”

花火笑了:“哈哈哈?顺便吗……真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忍者学校的老师里面谁最厉害呢。筑根想要知道这件事情,大概是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有待超越的目标,无可厚非。

萌黄的忍术规矩扎实,查克拉庞大稳定,木叶丸钻研过很多三代目流传下来的高级忍术,乌冬前辈也有自己开发的术,不巧她还没见识过。

再就是志乃哥和她自己。风格迥异的老师们,最多只是在教师运动会比拼借物竞跑,小打小闹,从来没有一较高下的机会。

“其实志乃君,很擅长应对柔拳喔。”

雏田姐姐这样说着。

午休的时间惬意安静,她拆下手带活动筋骨。

“喂,——志、乃、君。”

志乃阅卷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她一眼。

“下午什么安排?”

“还有一个班的卷子要看,判完去收拾忍具室。”

“又来!”

日常用耗大的同时,各色新型忍具层出不穷。志乃同她解释。

“所以你才决定,要研究一种好用的虫丝材料。”

“没错。”他点头,翻到下一张卷子:“你能帮忙试用,我很感谢。”

机会来了。

日向花火晃晃手里叠好的绑带:“想不想亲自试试看?”

无人踏足的树林一隅,枯叶堆了薄薄的一层,踩上去脆生生的。

二人相对而立,花火摆好柔拳起势,志乃较之更加从容,双手落入口袋。

“你赢,我帮忙收拾忍具室。”

“你赢了呢?”

“哼——”她已施展瞳术,“我赢,志乃哥摘下眼镜给我看,怎么样?”

“同意。”

“哇,这么爽快?”

油女志乃终于抬起双手,黑色虫群散逸而出:“那是因为,我未必会输。”

秋风乍起,落叶飘零,即将阻断视线的那一瞬间,体术忍者的姿态迅捷如电,直逼对手身侧。

“看招!”

本体近在眼前,竟然只是“未必会输”?

真是微妙。虫使在切磋战中有很多禁手。毒性、强破坏性的秘术都不能轻易使用,场地有限时,不仅无法提前布置陷阱,也无法使用分身远远隐匿,被迫暴露本体。

相较而言,她的禁手简单得多。

柔拳掌风掀起,击破虫壁的防御,力道精准收放,刚好不会将其中任何一只虫子灭杀。

对方容她近身试探。

哪怕是最为基础的拳掌肘腿,每个日向的族人在发力上也都有自己独特的偏好。

儿时她与雏田姐姐都由父亲教授,便是几乎相同,后来则像两条并行的线,表面招数仍然师出同源,脉络的流动与肌肉的调取则截然相异。

志乃不是没有见过她的打法。从少年时的训练修行,到近年的亲手教学。她本以为这样基础的招数,志乃会更多运用应对雏田的经验,在她的设计之下扑空,然而完全没有。

力弱速强,每一手格挡与出击,都恰好卡在了最精确的时间点。

用情报与谋算,达成完美的省力,以补足力道的缺乏与耗散。

见她有变招的趋势,对方掏出一把苦无,试图拉开距离。花火非但没有后退,而是侧向一闪,蹬地转身,预备强硬地用手臂格下后招。

志乃神色一凛,并不打算收手。

“唔……!”

明明是十分锋利的武器,却发出了钝器碰撞的震动。没有见血,但疼痛难免。

不错。比她想象得更有韧性。花火了然地勾起嘴角。

几根碎发飘落,很快被身法扫向别处。

再一踢击,对面已是打散的分身。难以拉开距离,便用武器吸引她“测试”,另一只手躲在袍袖里面结印。

花火腾空转身直追。

这是她的第二项禁手。如果只是单纯的闪避,显然比格挡省力更多。但这场切磋的目的不止于输赢,还是忍具的实战试验。

虫潮涌动,遮天蔽日。它们不同于志乃平时所用的虫,每一只都灌注了不同体量的查克拉,以极高密度存在于周身时,竟能瞬间扰乱白眼的视觉。

三枚手里剑齐发,穿过虫潮破空而来。她摒弃了常用的步法,振臂挥去。

志乃正站在树的高处俯视着她。

她不怕受伤,也不会受伤。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对手是油女志乃。一名优秀的老师。

“秘术·虫玉。”

“回天!”

白眼忍者的预判优势尽显,然而虫的攻击时间比她想象得更长。一种微妙的,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糟了。

战斗交锋的关键瞬间,她却联想到寄坏虫伏在手指上吸收查克拉的一幕。

不是时间更长,是她的查克拉消耗量变得更快了。

“我未必会输”,志乃哥这样说着。

按照这样的趋势,在不使用任何纯粹体术的情况下,她大概只有——

“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就输了。”

志乃察觉她的察觉。

即便是独特超群的忍者,在本体被侦察到的情况下,这段时间大概足够。

足够一名优秀的虫使繁殖大量具有强克制特性的虫类品种,或者找到其他反制的方式。

这才是现实中与虫使战斗的决胜之处,也是她的第三项禁手。

时间。

真是让人火大。

不管是哥哥也好,恋人也罢,都给她滚到一边去吧。

日向花火咬住牙关,飞身蹬踩上树,几条虫龙卷风被她灵巧地躲过或打散,距离仍然十分不利。

所谓八卦阵法,就是要让对手踏入自己的地盘,在压力之下被扰乱节奏,露出破绽。或许阵法在不同地形中有施展的局限,但计谋不然。

志乃用谋算将她拉入自己的领域,她偏要先稳住心神比上一比。

似乎早已预判过花火的路径,细密的虫丝在她周身网络,几乎逼近白眼的精度。空掌破招消耗过大,于是自指端聚力斩断。脱身的瞬间爆符启动,仿佛晚一刹那便会落到下风。

不是一时的计算,而是经历过长时间观察后的决策。

原来每次在他面前出手,他都想过如何对付?

这是忍者的本能。她当然也会,只是见过的太少。

来了。

他们尚有一间之远。志乃骨骼上附着的虫均匀完全,包括她无法触及的死角。

花火的速度比他预料得更快,却并未直奔他去,而是以极大的冲力倒踢在他上方的枝干,旋身俯冲而下。志乃迅速迎击,挡掉她的一掌,不料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折下树枝,正用手带牢牢缠在掌中,带着尖锐的查克拉重重掼在他肩头穴位。

半身经络瞬间停滞,他终于被逼出瞬身,纵跃而下。

还有三分钟。

许他持械,就不许她也捡一个么。不然怎么打。

打到他缴械为止。

地面更加便于使出腿法。她用腿之刚猛,仍保留着不属于日向宗内的风格,配合掌法突袭,招招攻向志乃的下盘重心,迫其在闪避防守中产生失误。

时间紧迫,体力潜能压榨到极致。

好机会,花火打得放肆,猛接一个肘击。本该招架不住的对手却仍稳立不倒。

她眯起眼睛,目光锐利。

用虫提前支撑住了。既然放出虫来,下一步就是……

两名手持苦无的油女志乃出现在她左右。

两分钟。

放出分身的二打一,虽然人数增加了,但需要大量精力同时控制两具身体进行配合,是利弊合一的战术。

赤手空拳便罢,麻烦在他手里有东西。

手中树枝随着过招被节节削去,木屑迸飞,似是花火的劣势,她却借着机会步步逼近,缩短距离。

又闪过一刀,借机侧身滑过,从反关节自下往上,用力顶向他的掌腕。

纹丝不动。寄坏虫被本能驱使,从体内紧紧扭住他的尺骨末端。

另一个应该也是相同。她不白费力气,愈战愈退,背靠身后的大树。

虽然限制自身行动,但也能保护视觉死角。

四十秒。

利器破空而来,她或挡或闪。查克拉每流失一部分,就需要她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重新计算。

好在她最擅长精细的战术,也刚见识过雏田姐的刀法。

左手的绑带几乎割断。

志乃看出她在尽力测试其使用的极限,以至于过度依赖这件工具,舍去了许多原本熟悉的打法:“我的虫丝有许多弱点。”

“你的?”带子彻底散开,被她抓在手心,“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距她掌力范围还有一尺,志乃全神贯注,面颊终于淌下汗水,始终将距离控制在对她不利的一线。

莹蓝色的查克拉火焰闪烁其上,似乎沿布料一路点燃,如同花火身体脉络的延伸,或是袖中钻出的蛇手,紧紧缚住两枚苦无,将其甩落在地。

缴械完成。

十秒。

当工具制作出来之后,它便不再属于匠人本身,而是成为了所有人发挥其长,达成各自目的的媒介。

花火的查克拉即将消耗殆尽,已是强弩之末。双人夹击已经无利可图,志乃解除分身,与她拉开距离。手带散落一地,预示着最后赤手空拳的较量。

忍者原本也与此类工具无异。忍者是国家的武器,也是忍术的载具。虫使是寄坏虫生存的巢穴。

而面前的日向花火,专注而纯粹的目光,带他进入了她一直以来战斗过的世界。

单纯的体术过招,拳肘相击,以臂格腿,辗转进退。

他鲜明地感受到对手身上强烈的情感与觉悟。正是这样,她才一步步地赢得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冷静而敏锐地觉察整个世界。

包括他的全部。

理性,感性,虫性。

战术,预测,思虑,感情。

“一个人的自我,究竟是否由无数个他者组成”,他曾经无法回答花火的问题。穿过每招每式,志乃仿佛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是又不是。

白眼瞳术消失,速度与力量却不减反增,她成为了单纯依赖直觉的武者,愈战愈勇。

一秒。

实力相近的切磋,最终总是意志的高下。她的战斗嗅觉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摇摆不定。

他输了。

日向花火如此笃信,出手最后一掌。

平平无奇,以最显眼的休止穴为终点。

毋须六十四掌,也毋须三十二掌。

没有阵法,天地为阵。

方为尽无心天地是。

计时结束。

几乎是一瞬间的先后,噬取查克拉的虫与志乃切断了联系。

经脉截流,油女志乃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径直向后倒下。花火伸手欲扶,却也一并脱力,扑在他的身上。好在最后的攻击有所保留,片刻后,志乃缓缓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赢了。”他说。

花火侧眼看他。鬓角汗湿,脸上还沾着草屑。志乃哥如此狼狈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我的虫刚才失去了控制,你没事吧?”

她好久没打得这么累,有气无力地动了动:“有事。我没力气啦,再抱一下。”

这次对方很快反应过来她在撒娇,并默认了这一举措。于是另一只手也圈住她的身体。

“那就再这样……休息一下。”

鼓噪的心跳撞在一起。战斗后兴奋的内分泌迅速消退,花火喘匀气息,侧躺在他身边。

被土壤包裹的感觉真好,果然打架还是要在地面上,堂堂正正地。

“志乃老师,还没有对学生用过这种训练方式吧?”

“没有。”

“幸好如此。力竭之前如果强行使用忍术,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嗯,我会减轻一些。”

“那就没有其他问题了。”她伸手碰到志乃的镜框,“不过,愿赌服输。”

“我没有异议。”

虫使是有眼睛的。他们的眼球不会随着成长而退化,只是为了饲育虫类常年避光,虹膜颜色较为浅淡。

油女志乃有着一双漂亮的浅灰色眼睛。花火用手掌为他挡着阳光,看他的眼睛从眯起来到适应外界光线。

志乃的视野前所未有地鲜艳。他很少通过真正的、单纯的视觉如此观察。

秋日蓝色的晴空,落叶飞舞金红如火。面前的恋人脸上泛着健康的血色,仿佛一场爽快的战斗才是世界第一的快乐事,远胜于此前的各类亲昵。

“花火……?”

“早就说过志乃哥很帅啦。”

温暖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又试图遮掩什么,将墨镜放回他的脸上。

“看完了。”

在害羞吗。志乃不大确定,于是将歪斜的镜框拿在手中。

“花火。”

“我、……我想吻你。可以吗?”

不早不晚,在这时候。

真是可气又可爱。花火确信,如果自己输了,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答应对方的请求。而志乃不同,他对一切对手都一视同仁,甚至更加用心地对待与她的战斗。

不知为何,看着志乃的眼睛,她的懊恼与怯意都消失不见了。

平时总是被热情与锐意燃烧着,但志乃让她感到格外平静。

……不会是为了哄她一起收拾忍具室吧?这个实用主义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要接吻呢。不然,难道还能因为太喜欢她吗。

“嗯?很可疑的动机喔。志乃。”

“不是因为想要让你帮忙,……要问为什么的话……”

善于评估与预判的忍者突然笨拙地说不出话来。短暂的目光躲闪之后,他望进花火纯白色的眼睛。

“我知道啦。笨蛋志乃。”

花火窸窸窣窣地凑过去,带来一个青草气息的吻。

只是坦率地分享了心中的悸动。只是单纯的喜欢与亲近,不为任何。

“……。”

没有镜框的阻隔,她有些舍不得闭上眼睛。志乃将她抱在怀中,专心地亲吻时,短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

虽然打得痛快,内心也很满足,但还是莫名其妙地很想揍他一拳。

早就说嘛,不要轻易和交往的对象打架就是了。

花火被自己逗笑,帮助茫然的志乃把墨镜好好戴了回去,站起来拍打掉身上的草屑。

“走吧!还有力气吗?我点得不重吧。”她抱着手臂,语气中残存挑衅的威风。

“嗯。”

志乃坐起身,握住她伸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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