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边境的军营夜晚肃杀寂静,偶有巡逻兵的脚步声规律响起,火盆噼啪作响。军帐之间,只剩风声来回穿梭。
这一夜,项华辗转反侧。
她感受到一阵阵冷意,披起一件厚纱猛地坐了起来,营帐的角落中,有人今夜心如擂鼓。
白日里顾澄澄那一声“相公”还在她耳边反复回响,而梁灼的那句“你辛苦了”更像一柄锥子,狠狠扎进项华心口。
这口气她高低咽不下去。
项华咬着牙翻身下床,没有了刀,她在帐中巡视一圈,挑了个有分量的银制烛台,在手里掂了掂,握着悄悄探出帐篷。
夜风吹动她的头发,她的眼神如鹰,锁定前方梁灼所在的帐子。
那里严防把守,光门口就有四个士兵,周围一圈还有。
她将手中的烛台塞进后腰,弯身抽出靴中藏着的暗器。下午的时候她并未声张,而是以侍女身份住进营帐,眼睁睁看着顾澄澄跟着梁灼进了帐。
现在回想,那模样似乎有点得意洋洋。
此时梁灼的营帐灯火未熄,不知是否还在处理军务,或是与顾澄澄……项华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去拿了个托盘,并放了两个橙子在上面——那是她帐中唯二的食物了,还是下午刚进营时别人给她用于解渴的。
项华端着托盘一步一步走近,还没到跟前,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托住,那人身上一股清香且力气不大,一看就是女人。项华转身反擒,手中托盘掉落,橙子滚落在地,再抬头却发现眼前人竟是顾澄澄。
她怎么在这?
项华性子直却嘴笨,一时语塞,只是愤怒地看着她,然而,良久对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你究竟想干什么?”项华终于开口,第一次与顾澄澄正式打照面。“顾姑娘,我救过你,你又救了我,你我算扯平。但是梁灼——”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而是死死盯着顾澄澄的眼睛,没想到她却躲开了。
“怎么不说话?”项华质问:“你为何叫我的夫君相公?你们的逢场作戏不是结束了么?为何还要死缠烂打!说话!”
对面的顾澄澄一语不发,只是颤抖着眼睛,似是要哭出来。
“你年纪小,别像我欺负你似的,据我所知你可不是这样的性格。你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么?”
顾澄澄仍是梗着脖子,一句话不肯说。
项华失了耐性,转身就走,她要亲自找梁灼问个清楚去,如若是她不想听的答案,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顾澄澄在身后气得直跺脚,她刚刚就是一时嫉妒不想她与他相见,虽然她救了她,又带她来到这里,可是他们要相见的那一刻没,她还是酸了。她甚至在船上的时候赌气地故意把她脱光,以解当初梁灼羞辱她之气。可即便如此,她看到这个女人还是心难平静,嫉妒得发狂。
尤其她现在说不出话。
下午的时候,她兴高采烈进了梁灼的营帐,梁灼反常地递给她一碗糖水,一口一口看着她吃完,还吩咐她回去好好歇着,害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哪知回到自己的帐子想要唤侍女更衣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被梁灼喂了什么,竟失声说不出话了!
她怒冲冲又跑过去,在梁灼面前手舞足蹈无声抗议,梁灼只说了一句:“想说话?缓两天吧,那么喜欢乱叫,不拔舌头不错了。”气得她拿了个苹果狠狠砸到他头上。
而此时此刻的梁灼,正在帐中敷冰,他皮肤本就敏感,被顾澄澄用苹果近距离砸了一下,额角鼓了个大紫包。
项华重新端着装有两颗橙子的托盘站在营帐前,轻声说着:“将军渴了。”
士兵们大眼瞪小眼,刚刚才命人送进去一大桶冰和水,什么时候又要了两颗橙?
项华手中捏着暗器,正想着下一步对策,就听帐内梁灼喊了句:“让她进来。”
一道身影疾步而入,尔后轻轻阖上门。帐内只一盏油灯亮着,光线暧昧昏黄。她的面纱未摘,背着身子平复了下心情,转过身来朝他走近。
她不急不慢将托盘放置他榻边的案几,刚要伸手拿橙,手却被他突然握住。他的手冰冰凉,是刚刚摸过冰块的温度。她想抽手,却抵不过他的力道。
项华不敢抬眼,头皮紧绷,忽然间,油灯灭了,帐内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得都能听到两人的呼吸。
“是你脱还是我帮你脱?”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涸,像是真的渴了。
“你大晚上处心积虑闯进将军营帐,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项华脸颊发烫,只觉内心一阵干呕,她有些惊到了,从小到大她认识的梁灼,不是这样的……
正慌着,突然她的衣角被掀起,冰冰凉的手已是变得温热、逐渐滚烫,他的手在她的腰间游走,黑灯瞎火中,突然精准覆上她的唇——
“你——”项华气急,刚要开骂。只听对面忽然轻笑了两声:“我怎么了,我与自己娘子亲热不成么?”
项华愣在原处,大脑空白一瞬,来不及做反应,便被梁灼腾空抱起。
他的臂力了得,竟能抱着她在空中旋转,他一下一下亲吻着她,以解多日来的相思之愁。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她还是不肯相信,对他仍抱一丝怀疑,难说他是不是中途亲了才发现,心里冒起一股股的酸水。
“多新鲜。”
这算报复么?曾经他戴了人皮面具被她一眼看穿,她也这样揶揄他。
“我自己的女人我还摸不出来?”他故意逗她。
“你!”她还真信了这个说辞:“所以就随便一个女人就让人脱衣服咯?是啊将军打仗辛苦得很呢,有源源不断的女人给送上门,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死!”
“哎哎——”梁灼投降,赶紧解释:“逗你两句你还真生气了,你的狗铃铛你忘了?”
项华摸了摸腰间,那个梁灼亲手做的铃铛,他曾开玩笑说只要摇一摇他就像狗一样爬过来的,她一直戴在身上,她习惯了那声音 ,都忘了那玩意挺响。
见她还不说话,他继续解释:“一下马车就看见你了,只是人多口杂,楚泽还在通缉你,而且她乔装成西域商船来送物资掩人耳目,我不想生事。”
“你那时候就看到我了?那你——”她咬咬牙:“那你还允许人家喊你相公!”
“谁允许了!”梁灼说:“嘴巴长在人家那,她叫得那么快。”
“我看你是欠抽了。”她伸出一掌拍在他脸上。
他挨了一巴也不生气,任由她冲他撒气。他将她抱上榻,紧紧搂在怀里。
“梁朝歌你别太放肆了……”
“你少说两句吧,省点力气。”
她嗔怒:“你何时这么粗鲁了?”
“憋太久了忍忍吧,都怪那个楚泽。”
“你别这样直呼名讳的,让人听见了惹麻烦。”
“那怎么了?我还怕他了?”
“你轻点!”
“叫两声给我听听。”
“相公?”
“不是,这么玩是吧。”
帐中叫声不停笑声不断,直至深夜,动静才消停下来。
久到梁灼都快闭眼睡着了,脸又被拍醒。
“梁朝歌。”
“嗯?睡了,明天再说……”
“你和顾澄澄睡过么?”
枕边一阵沉默,是入睡了一秒,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忽然惊醒。“没有!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那你和楚泽——”
“睡了。”
“你说什么?”他突然没了睡意,惊坐而起。“你刚说什么睡了?合着你自己干了坏事就觉得我也干了是吧?看我回去不杀了——”
项华赶紧捂住梁灼的嘴:“我说快睡吧,我们睡觉吧。”
“什么意思,怎么一提他你就如此紧张?你不对劲。”
“胡搅蛮缠。”她扯了扯他的手,讨好似的紧紧抓住。
“你十指紧扣也没用,说不清楚咱都别睡了。”
“哎呦,梁朝歌你烦不烦。”
“?”
“睡觉。”
黑暗中,他像一只猎豹再一次扑向他的唯一猎物。
塞外夜色旖旎,风声依旧,帐内却只余压抑的喘息与暧昧的声音。
待到天快亮时,梁灼才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在闭眼前哑声开口:
“阿安,你是从什么时候心里有我的?我从六岁那年,你救我的那天,心里就只有你了。”
“……”
“所以小脑袋瓜里以后就不要瞎想了,没有过别的女人,以后也不会有。”
良久,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项华才喃喃了句:“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也很久了,梁朝歌,你真的很死缠烂打阴魂不散……”
她满意地搂住他的腰,半趴在他的身上,刚要闭眼,只听耳间响起一声:“你说谁死缠烂打阴魂不散?”
他怎么没睡啊……
“梁灼,你是囊吗?这么会装?”
这一夜,二人睡得都格外踏实安心,项华做了个长长的梦,梦见八岁那年初遇梁灼时,她握着刀,他的眼神里闪着光,已经埋下了一生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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