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的马今天已经累了一整日,故而紧赶慢赶也还是没能追上温润和孟栀,放他们活着回到了延生观。
孟栀正在温润的房间里跟他分析案情,听得“嗵”的一声响,房门被踹开。门外的薛忱,半裸着下半身跑了一路,终于换上了一条袴子,发髻外的乱发参差倒竖,两条长眉仿佛两把倒插的利剑,一双黑眼睛仿佛能喷火,狠狠地瞪着温润,见孟栀也在,眼神一横,也给了孟栀一眼刀,将手里的一包胡饼往孟栀身上用力一扔。孟栀双手去接,冲力过猛,包袱砸得孟栀肚子“诶哟”一声疼。
温润低着头,束着手,缩着上半身,偷眼瞟瞟薛忱脸色,又偷眼瞟瞟孟栀,一声不敢吭。
他和薛忱从小长大,见过薛忱生气,但第一次见薛忱情绪如此外露,发这么大的火。
温润在偷瞟薛忱和孟栀,孟栀也在偷瞟薛忱和温润。见温润这个软骨头那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儿,孟栀知道不能指望他,只得自己硬着头皮抬起脸来陪笑道:“二郎哥终于回来啦?你今日辛苦,过来找温润一定是有事要谈吧,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聊,你们聊……”说着脚步悄悄往门边挪。
“你给我站住!”薛忱恨不得用牙将她撕成碎片:“今晚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二郎哥,我,我真的没看见!我一点都没看见!我,我我——我家很穷给不起很多嫁妆的!咱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可没法对你负责啊!”
薛忱咬牙切齿:“你闭嘴!这是你一个人看没看见的事儿吗?”
“当时天都黑下来了,旁边那些围观的人,应该、大概、估计……也没看见什么吧……”孟栀战战兢兢答道:“二郎哥,他们又不认识你,就算看见了,应该也没所谓……的吧……”
孟栀自以为楚楚可怜的表情,落在薛忱眼中一万分欠扁。
薛忱攥紧拳头,手指关节格格作响,可偏偏她是女子,他不能揍她也不能骂她,双手抬起放下抬起放下,最终一拳砸在了温润肩头:“你个猪脑子就不知道半路等等老子!”
温润自知理亏,挨了这拳,赔笑道:“当时情况紧急,没意识到你袴子还在我们手里……而且我们一路谈论案子,这不就给忘了嘛……”
“放屁!”薛忱怒骂:“你们路上说的什么,我都听见了!你们发现手里有我的袴子,不但不停下,还快马加鞭,你们——”
话没说完,被温润一步上前抱住了:“兄弟,我的好兄弟!”
孟栀有样学样,也上去拥抱他:“二郎哥,我们的好二郎哥!”
“滚滚滚滚滚!都给老子起开!”薛忱红涨着一张脸,将两人推开,夺门而去。
剩温润和孟栀二人双双松了口气。
听得二郎走远了,温润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压低了声音小小声说:“真把我给吓坏了……我和二郎认识十年以上,头一回看见他发脾气。以前他总跟一个闷葫芦似的,今天像是葫芦架在火上烤,炸了瓢。嘭!”
“可惜咱们认识得晚,”孟栀道:“我最喜欢逗闷子了,尤其喜欢逗那些锯嘴葫芦。”
温润道:“你还别说,咱们认识这几天,二郎的话,眼见着多了不少。”
孟栀道:“他总不说话,你和他相处,不觉得闷么?”
温润道:“不觉得呀。我说,他听着。我爱说,他爱听,两不耽误。”
“你俩这样也挺好。”孟栀说。
温润道:“但你如果能把二郎调/教得话更多些,就更好玩了。”
孟栀打了个哈欠:“我才懒得呢!”又问他:“阿润哥,你可知道终南山上的隐士里头,有没有擅长医药的善人?”
温润道:“襄国夫人就通医理呀。那日我昏迷,便是夫人救治我,你不是亲眼见了么?”
孟栀道:“除了夫人呢?”夫人与闻香司之间显然存在某种关联,如果被夫人发现她嗅觉失灵,很可能消息会被捅到闻香司那里,那她这份工作可能就要泡汤了。
温润不懂她为何不肯让夫人为她诊疗,猜测是她在此吃住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不肯再给夫人添麻烦,于是便道:“其余人我也不甚清楚,你要看什么病?我可以为你打听打听看看。”
“算了算了。”孟栀说。
温润道:“若是不舒服,就尽早说,别怕给人添麻烦。”
“嗯嗯,放心。”
三人各自安歇,第二日晨起,给襄国夫人请安。夫人道:“我昨儿想了一夜,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们。曾经是屠户出身,现在大富大贵的人,我知道一位,那便是郭淑妃。”
三人皆是大惊。
夫人解释道:“郭淑妃入侍潜邸前,是屠户之女。但这次案件中动手分尸的人,却未必是她,或许是她手下陪嫁侍女所为。”淑妃的贴身侍女,虽然身份只是宫人,但仗着主子的威势,饮食用度亦十分奢华,舍得用丝绸裙子包裹尸体,并不奇怪。
孟栀道:“无论是淑妃,还是淑妃侍女,长年在宫中,恐怕都不是咱们能接触到的。”
夫人道:“你们昨日说的 ‘既与宫中关系密切,失踪三日却不引起宫中怀疑’的人,我可以在宫中贵人来时设法为你们打听一二,但未必能打听得到。”
三人谢过夫人。
薛忱昨天傍晚在街巷间出了大丑,今天无论如何不想出门。
温润和孟栀一人一边扯着他的袖子:“没人认识你……”
薛忱还是冷着一张玉面不肯。
孟栀往地上一坐:“我骑马不行,武功不会,无权无势,还在通缉令上,昨天还真的被认出来了。”
温润也往地上一坐:“我马术不如你,武功不会,现在也无权无势,也在通缉令上,昨天还携她逃窜。”
看似这里有三个人在做事,实则离了薛忱就不转。
薛忱竖起眉毛刚要骂,孟栀张嘴道:“如果你去,我愿意提供脑子。”温润也道:“如果你去,我也愿意提供脑子。”
薛忱用力蹴了他屁股一脚:“你有脑子吗!”
温润一脸的很受伤。
孟栀摸摸温润的背:“我觉得你很有脑子。”
薛忱翻个白眼。
孟栀向他道:“二郎哥,你不想加入闻香司嘛?要想进闻香司,得先能破案才行呀?你没有破案的本事,人家怎么愿意花钱雇你呢?”
薛忱:“你进闻香司之前破什么案子了?”
孟栀:“我……你……我破案子了但我不告诉你!我们,我们要保密!”
薛忱又是一记白眼,表示根本不信。
但说归说,薛忱确实想靠近闻香司,所以虽然臭着脸,但还是答应和他们一起去。
这回孟栀和温润同乘,坐在他身后。路上又是把温润一顿夸,一边夸还一边暗损薛忱昨天如何在马上欺负她。听得温润直乐,顾忌着薛忱在旁,他想笑又不敢,只能硬憋。
护城河,官府的不良人和希冀赏金的百姓们还在继续打捞尸块,希望有新的收获。
孟栀看着他们不辞河水寒凉的身影,幽幽问:“如果我们是凶手,会把头颅和本来应该有小弟弟那截藏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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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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