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柴火堆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陈砚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攥在手里搅和毒药的破棍子扔进锅里!
什么东西?
他低头望去,只见柴灰里躺着个模样古怪的物件。那物件形似细颈大肚子的葫芦,通体呈浑浊半透的绿色,看着便不似阳间之物。入手时冰凉梆硬,分量沉甸甸的,竟比那把铁三角尺还要压手。物件上还连着根细管,材质与主体相同,弯弯曲曲的,活像条冻僵的蛇。
这……这就是系统所说的“烧瓶”?用来提纯的东西?
陈砚看看手里这怪模怪样的瓶子,再瞧瞧锅里那坨冒着刺鼻白烟、咕嘟着灰黑泡泡、满是地狱气息的“玉楼春(羊膻毒药版)”,一股绝望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用这玩意儿提纯?简直是天方夜谭!这锅东西还有救吗?怕是神仙来了都得摇头!
“陈……陈先生……这……这是……”柳莺也被凭空出现的怪东西吓得不轻,小脸煞白,指着烧瓶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别问!”陈砚烦躁地吼了一声,自己也快被逼疯了。红姨那张涂得像吊死鬼似的脸,还有那句“天黑前交代”,像两道催命符在他脑子里反复打转。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难道还能比这锅毒药更糟不成?
“把……把灶膛的火……弄小点!快灭了!”陈砚指着那口冒毒烟的锅对柳莺吼道,自己则手忙脚乱地抓起那个沉甸甸的怪烧瓶。可这玩意儿该怎么用?提纯?具体要怎么提?难道像舀水似的把毒药舀进去?
他捏着鼻子,强忍着那能把隔夜饭都熏出来的恶臭,用破瓦片当勺子,小心翼翼地从锅里舀了一点黑乎乎、黏糊糊的糊状物。那东西烫得灼手,还“滋滋”地冒着白烟,散发出的味道混合了羊膻、焦糊与浓烈的石灰味,堪称对鼻子的终极酷刑!
陈砚屏住呼吸,将那点毒药糊糊顺着烧瓶细细的颈口,哆哆嗦嗦地倒了进去。绿色的瓶壁瞬间被染黑了一小块。
然后呢?他举着怪瓶子,像个傻子似的对着灶膛昏暗的光线反复查看,可瓶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锅里的毒烟依旧在冒,瓶中的毒糊糊也毫无变化。
“操!”陈砚气得差点把瓶子砸了!这坑爹的系统!根本是在耍他玩!
就在他怒火攻心,准备把这破玩意儿扔进柴火堆时,柳莺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烧瓶下方连着的细管子:“陈先生……您看……这管子……好像在滴水?”
滴水?
陈砚赶紧低头细看。只见那根弯弯曲曲的细管末端,正极其缓慢地渗出一滴……一滴极其粘稠、颜色竟呈淡黄色的液体?那液体像凝固的猪油,慢悠悠地往下坠,拉出长长的丝,最后“啪嗒”一声,掉在下面垫着的破瓦片上。
那滴淡黄色的东西在破瓦片上慢慢晕开一小滩,一股……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茉莉花香,混在满屋子的恶臭里,像狂风巨浪中的一根稻草,微弱却无比清晰地钻进了陈砚的鼻孔!
陈砚浑身一激灵,猛地凑过去,几乎把鼻子贴到那滴液体上!
是香的!真的是茉莉花香!虽然味道很淡,还裹着羊膻味和石灰味,但绝对错不了!这香味不像“玉楼春”那般霸道冲鼻,反倒更清幽、更自然!
有戏?这破瓶子真能提纯?
“快!快!再弄点!把火……把火彻底灭了!”陈砚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上烫手,抓起破瓦片又狠狠舀了一大坨还在咕嘟的黑糊糊,手忙脚乱地灌进烧瓶的细颈里。绿色的瓶壁瞬间被黑糊糊糊满了大半。
这一次,陈砚看得格外仔细。只见黑糊糊在绿色瓶子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一些更黑、更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渣滓,慢慢沉到了瓶底;而那股淡黄色、带着微弱香气的油脂,则极其缓慢地、一点点被分离出来,顺着瓶壁内侧的细管,极其艰难地往外“爬”。
说“爬”一点都不夸张!这速度比蜗牛还慢!一滴,又一滴……慢得让人心焦!
陈砚和柳莺大眼瞪小眼,像两个等着母鸡下蛋的傻子,撅着屁股围着怪瓶子,眼巴巴地盯着细管末端。柴房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可两人的鼻子却像猎犬似的,拼命捕捉着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时间一点点过去,破瓦片上那摊淡黄色的油脂,终于……终于攒到了铜钱大小。那股清幽的茉莉花香,也稍微明显了些。
可这点东西……够干嘛的?塞牙缝都不够!而且速度这么慢,等到天黑也攒不出半瓶啊!
陈砚急得抓耳挠腮,看着烧瓶里还剩大半的黑糊糊,再瞧瞧那慢得令人发指的提纯速度,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来。这破系统,给的玩意儿也是个坑货!效率低得离谱!
“陈砚!!!”一声比惊雷还炸的尖啸突然从柴房门□□开,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陈砚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烧瓶险些脱手飞出去!他扭头一看,红姨那张因暴怒而扭曲、涂着厚厚白粉的脸,像索命厉鬼似的堵在门口。她身后跟着两个龟奴,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完了!彻底完了!被抓现行了!
“好你个陈砚!”红姨踩着尖头绣花鞋,“噔噔噔”几步冲进来,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陈砚眼珠子上,“老娘让你查内鬼!你倒好!躲在这儿搞什么鬼名堂?!这满屋子什么味儿?!你想把老娘的潇湘阁点了不成?!”
她一眼就看到了灶台上那口冒着残余毒烟的黑锅,还有锅里那坨令人作呕的残留物,脸色瞬间铁青!再看到陈砚手里装着半瓶黑糊糊的怪绿瓶子,以及破瓦片上那一小滩淡黄色油脂,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红姨指着锅和烧瓶,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老娘让你查香粉!你竟给老娘熬毒药?!还想栽赃嫁祸不成?!”
“不……不是!红姨!您听我解释!”陈砚急得满头大汗,舌头都打了结,“这……这是在……在仿制‘玉楼春’!您看!您闻闻!真弄出点香味儿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脏,用手指头沾了点破瓦片上那点可怜的淡黄色油脂,哆哆嗦嗦地就往红姨鼻子底下送。
“滚开!”红姨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猛地往后跳,嫌恶地用帕子死死捂住鼻子,“拿开!脏死了!一股子羊膻味儿!”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指着陈砚的鼻子,“陈砚!老娘看你是活腻歪了!弄这鬼东西糊弄老娘?天黑前要是查不出内鬼给老娘交代……”话没说完,可那眼神,比秦淮河底的淤泥还要黑沉。
就在这时,那个滑不留手的书商陆九章,又像条泥鳅似的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出现在柴房门口。他探头探脑看清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有红姨铁青的脸,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堆起谄媚到极致的笑容。
“哎哟!红妈妈!您消消气!消消气!”他点头哈腰地挤进来,挡在陈砚和红姨中间,“误会!都是误会!陈先生这是在帮您想法子呢!”
“想法子?想熬毒药的法子?!”红姨怒不可遏。
“不是毒药!是宝贝啊!”陆九章的小眼睛瞥了眼陈砚手里的烧瓶和破瓦片上的油脂,老鼠须轻轻一抖,脸上露出夸张至极的、仿佛发现稀世珍宝的表情,“红妈妈!您闻闻!仔细闻闻!这香味儿!清雅!脱俗!比那‘玉楼春’的霸道俗艳,强了何止百倍!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他像只闻到肉味的鬣狗,凑到破瓦片边夸张地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啊……这才是茉莉该有的魂魄!清而不妖,幽而不淡!妙!实在是妙啊!”他猛地睁开眼,对着红姨唾沫横飞,“红妈妈!这方子!这手艺!绝了!陈先生这是给您弄出独一份的宝贝!什么‘玉楼春’?让它见鬼去吧!咱们这‘潇湘春晓’,才该是金陵城未来的头一份!”
这通马屁拍得震天响,把陈砚和柳莺都听傻了。红姨也被这连珠炮似的吹捧弄懵了,捂鼻子的手微微松开,狐疑地看了看破瓦片上那点可怜的油脂,又瞧了瞧唾沫横飞的陆九章。
“潇湘……春晓?”红姨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就是潇湘春晓!”陆九章一拍大腿,斩钉截铁,“红妈妈!信我!这玩意儿绝对有门儿!能卖大价钱!比查那劳什子内鬼强百倍!”他小眼睛里精光四射,像看到了金山银山,“您给点时间!不!给陈先生点时间!让他再弄些出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保管让翠云阁那老虔婆,哭都找不着调门!”
红姨看看陆九章,又看看陈砚手里的怪瓶子,再瞧瞧破瓦片上那点散发着微弱清香的淡黄色油脂,脸上的怒容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审视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她没说话,只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陈砚,又点了点那口还在冒烟的毒锅,眼神复杂,既有警告,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哼!”最终,红姨冷哼一声,扭着腰转身,“陆九章!老娘就再信你一回!天黑前,我要看到像样的东西!否则……”话未说完,她便带着两个龟奴,踩着绣花鞋咯吱咯吱地走了。
柴房里,只剩下心有余悸的陈砚和柳莺,还有一脸兴奋、搓着手的陆九章。
陆九章凑到破瓦片前,又贪婪地吸了口那微弱的香气,小眼睛放光地盯着陈砚手里的烧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赌徒般的狂热:
“陈先生……成了!咱们……要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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