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烬四人裹在粗麻布衣的人潮中,盐碱地蒸腾的热浪与祭坛焚香的烟雾形成天然屏障
归澈站在劫烬稍后半步处,雪白的指尖随意捻着一缕被风拂至颊边的发丝
他冰蓝的竖瞳漫不经心地扫过高台上的黑衣人
台上,那巫女忽然高高举起一支刻满诡异符文的骨杖,嘶哑的吟唱穿透鼎沸人声,带着某种震慑灵魂的韵律
祭典已然拉开序幕,人群的喧嚣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劫烬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用半个身体将归澈挡在更深的阴影里,熔金竖瞳紧锁着高台上最细微的变化
那两个黑衣人站姿看似随意,却一左一右,恰好封住了所有可能的进击路线,毫无破绽可言
归澈却在这时轻轻扯了一下劫烬的后衣摆,冰凉的指尖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触碰
烬身形微侧,向归澈投去一瞥,归澈会意,冰蓝竖瞳流转,轻摇手指示意不动
巫女骨杖猛地挥落,一名士兵机械地拉开藤笼,粗鲁地将两个蜷缩的稚童拽出
孩童的啜泣声在寂静中被放大,泪痕混着污迹的小脸映在劫烬眼底
士兵毫不迟疑,将童女投入祭台前方的一处水洼
劫烬悄然退离人群,如一道阴影滑向河岸旁废弃的旧河神庙残垣
他足尖轻点,借枯朽梁柱纵身跃上庙顶残存的飞檐
高处视野豁然开朗,熔金竖瞳穿透水面浮尘,直射水底——只见两名童女沉入深处时,泥淖中竟无声浮出几道扭曲的身影
其中一妖伸出枝节般的手臂,精准地接住下沉的童女,另一妖则撕裂水底淤泥,露出一道狭窄的洞口,水流正悄然渗入
妖物动作迅捷如鬼魅,转眼消失于洞中,水面重归死寂,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祭典在巫女最后的嘶鸣中终结
人群如潮水退去,议论声混杂着松散的脚步声,无人察觉高台上黑衣人的兜帽下闪过的一丝异芒
劫烬无声落地,归澈已在残垣下等候,雪白指尖拂去衣角尘埃
“大人,看出端倪了?”归澈唇边笑意清浅,视线却投向水洼
劫烬颔首“地道入口在水底”目光扫过众人“衡,随我入水一探”
劫烬转向归澈,短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最终开口”归澈,留下照看均”
归澈倚靠在半截断壁上,闻言并未有异议,冰蓝竖瞳微弯“遵命~”
劫烬不再耽搁,与衡迅速褪去外层的粗麻布衣,两人对视一眼,如同两道跃入深潭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浑浊的水洼中
归澈的目光从泛着微澜的水面收回,慢悠悠踱步到均的身旁,垂下的墨发扫过肩头
均靠坐在河神庙残碑后调息,归澈俯身替他拂去肩上盐尘
均下意识地挪动了下身子,绷紧了下颌:“……不劳费心”
归澈并未计较均的态度,反而随意地蹲下身,伸出那指甲微尖的手指,探向均的手腕
均猛地想抽回手,却被归澈看似随意实则不容抗拒地扣住
“别动。”归澈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命令
指尖在均的脉门轻轻一按,似乎在探查着什么“小大人,就当是我给你的馈赠…”
洞口的阴冷空气带着浓重的泥土腐殖质和水腥味,扑面而来,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滑腻湿冷的触感
劫烬和衡稳住身形,放轻脚步向内潜行
滴从倒悬石笋坠落,在死寂中敲出空洞回响
“喀啦——”衡靴底碾碎一截异物,低头时,眼前的景象让衡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磷火般的幽光从壁缝渗出,照亮满地森白,巴掌大的颅骨半陷在苔藓里,空洞眼窝爬满青霉,细瘦肋骨如枯枝般交错堆积
洞窟中央的空地上,燃着几丛颜色妖异的淡绿色火焰,照亮了那里聚集的形态各异的身影
劫烬望过去,它们是彻头彻尾的陆地妖魔
有的身形佝偻,布满疣瘤,有的长着多节肢爪和复眼
有的覆盖着粗糙的甲壳或浓密纠结如同树根般的毛发
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扭曲蠕动的暗影实体
而站在它们中间,赫然是那个在祭台上神圣祷祝的巫女
她嘴角勾着一抹残忍而满足的微笑,眼眸闪烁着非人的冰冷绿光,与周围的妖火相呼应
她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所以说,这皇城的王啊”她轻笑着
指尖玩弄着一缕幽蓝的光线,“不过是用些微不足道的‘神恩’和虚假的承诺,就乖乖地把自己的子民,那些最鲜嫩的生命,当作贡品奉上,真是愚不可及又令人愉快的蠢货”
她的话语引起周围妖魔们一阵压抑而贪婪的嘶嘶笑声和低沉的咆哮
祭坛旁边稍高的岩架上,躺着那两个刚刚被仪式吞没的孩子
他们此刻被蛛网般的黑色藤蔓束缚着,还在微微颤抖,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泪光,他们的存在让妖魔们垂涎欲滴
“看这细皮嫩肉的……”一个浑身布满荆棘般尖刺、头颅像颗腐烂果子的妖怪凑近了孩子
“切片蘸酱,脆生生才够味!”他细长的黑色舌头舔过獠牙,滴下的粘液腐蚀着地面
“胡扯!”阴影里一个尖细的声音尖叫,“涮着吃!用岩浆般的沸油!他们的尖叫是绝佳的佐料!”
吵闹争执声四起,不同的烹饪方法被狂热地提出和否定
巫女轻咳一声,吵闹声瞬间平息下来
“蠢货们!”她厉声喝道,眼中绿光暴涨,“就知道口腹之欲!他们我自有定夺!”
她指向洞穴角落一个闪烁着繁复符文的石质祭坛,祭坛中央凹陷,镶嵌着一颗浑浊,干瘪,似乎需要养分的水晶
她严厉骂道“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就知道吃!这河水都下降了不知道多少”
转过头看向那两个孩子“城里的水源都快要枯竭了,用他们的命来补充!”她残酷地宣言
“抽干他们的精气!转化为最精纯的生命之水,才能长久地维持那条河流表面的恩赐”
劫烬瞬间明白一滴鲜活的生命力,抵得上千百桶河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贡品!这就是“交易”
围聚的妖魔们虽略有不满,却在她森然的目光下安静下来,贪婪的视线重新锁定了那两个颤抖的稚童
就在这死寂与贪婪凝结的瞬间——砰!
一声脆响,突兀地撕裂了洞窟的死寂,是一只被踏碎的、苔藓覆盖的细小颅骨
玄青身影如离弦的墨色箭矢,从骸骨堆后的阴影里暴射而出
劫烬的目标明确无比——祭坛旁那个正伸手抓向孩子们的荆棘妖魔!
洞内所有妖魔、连同巫女在内,都被这完全出乎意料,被这突袭惊得瞬间凝固
劫烬的剑精准斩在了它布满粘稠苔藓和脓疮的核心躯干上
“唔哇——!”
墨绿色腥臭汁液和断裂的棘刺漫天飞溅,甚至有几滴滚烫的脓液溅到了惊恐的巫女脸上
这恐怖的景象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有敌袭!”
“杀了他们!”
洞窟瞬间沸腾,各类妖魔的嘶吼,咆哮尖啸混杂成一片混乱的噪音风暴
在劫烬动手的期间,混杂在骸骨堆阴影中的衡动了
他像一道无声的轻烟,跑向关押两个孩子的岩架
混乱中,一只长着树根般毛发,试图扑向孩子的妖魔突然感觉后颈一凉,不等它反应,衡的刀刃已精准切断其脆弱的颈部关节,腥臭的血液无声喷洒
衡丝毫未停顿,借力跃上岩架,刀光如电闪过,束缚孩子的妖异藤蔓应声而断
衡一把捞起两个吓得几乎失声的孩子,一左一右紧紧护在腋下
“闭眼!”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巫女脸上的惊愕迅速被扭曲的暴怒取代
“废物!拦住他!”她尖啸着,手中骨杖猛地砸向地面,杖头的符文亮起刺目的惨绿色光芒
一股远比在场任何一个妖魔都强大的妖气从她身上猛然爆发
劫烬捕捉到了一丝异常——这妖气虽然强大,却像是……被“引导”出来的,并非全然源自巫女本身
这股妖气形成旋涡,裹挟着碎石和地面的枯骨,卷向试图带走孩子的衡
衡侧身躲过,护着怀中的两名孩子
劫烬硬生生在混乱的妖魔群中撕开了一条血路,站在了她身后仅仅三步之遥
劫烬甩掉刃上的污血,滴落在地面的青苔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缓缓抬起手,那动作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径直抓住了巫女握着骨杖的手腕“咯啦——!”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摩擦碎裂声响起!劫烬五指收拢,轻易地就像捏碎一块朽木,将巫女握杖的手腕硬生生捏碎
“……啊——!!”巫女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抽搐
“你身上的气息,不对”劫烬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窟里格外清晰,冰冷得像万载寒冰
洞窟内只剩下巫女喉咙被扼住的窒息抽气声,跪伏妖魔惊恐的呜咽声
“说!”劫烬的脚尖挪开,转而踩住了巫女试图撑地的右手腕骨,力道冷酷无情
“驱使你的人……祂在哪里”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碎裂腕骨传来的剧痛让她浑身痉挛,扭曲的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溅上的脓血
“我…我没见过那位主上...咳咳……”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我…我只是最渺小的奴仆之一……怎配……怎配得见主上真容?”
“在何处”
“不知道在哪里……”巫女惊恐地摇头,涕泗横流,竭力想表现出最大的谦卑与臣服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卒…大人!饶命..求您……”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祈求“小的只负责接引恩赐……维持这条河……维持王都的幻象啊大人!”
劫烬的视线扫过岩架上被衡护在身后,瑟瑟发抖的两个稚童
再掠过四周密密麻麻堆积的枯骨碎片——那全是更幼小,来不及长大的生命痕迹
他脚下的力道并未放松,反而又增一分,俯视巫女扭曲的脸,“那河中水,人喝了,会如何?”
“水?”巫女被问得一怔,随即眼中恐惧更盛,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不是水!大人...大人!那是……那是用精纯的生命精气炼化的汁液!”她语速飞快,急于撇清关系,声音尖利刺耳
“每一滴都浓缩着纯净的婴孩生气!王都那些蠢货……他们喝的是精气!妖喝了是增强法力!但人持续饮用……就是剧毒!会侵蚀心智,发疯变异!”
她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般吐露着骇人真相
“王宫里那些……那些大臣,还有更多的平民……都早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是他们自愿沉迷的……不关我的事啊大人!”
巫女的眼神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疯狂的求生欲,她奋力仰着头,破碎的手腕和脚腕的剧痛似乎都忘了,只死死盯着劫烬冷酷的脸
“求你...放过我,我知道的全说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够了。”劫烬的声音冰冷地打断了她谄媚的哀告
巫女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瞬间熄灭,求饶的话凝固在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惊骇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怜悯,就地斩决
劫烬目光从那具肮脏的尸体上移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混杂着妖魔污浊的气息,粘稠得令人窒息
他转向衡,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凛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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