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残留着焚香，泥土铁锈腥气和劣质香粉混合的诡异味道
水下又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连带着均脚下的地面都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均喉结紧张地滚动，目光猛地转向那死水微澜的水洼，拳头在不自觉间攥紧
“担心了？”归澈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惯有的轻佻滑入均耳中
归澈那手指冰冷的触感瞬间覆盖了均的腕脉
均心跳一滞，冷汗几乎要冒出来，他死死盯着归澈，眼中全是戒备
“你……”均喉头滚动，想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均察觉到身体那股探查的阴寒气息却出奇地没有恶意，反而缓缓渗入
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抚平了均体内某些因剧震而痉挛的细微脉络，驱散了最后一丝盘踞的虚寒
那股冰寒力量游走周身后，身体深处最后一丝刺骨的酸软麻木感竟神奇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却温暖的虚弱感
他愕然地看着归澈——此人救醒他已是意外，此刻竟再次出手替他梳理内息？
“省点力气吧，小大人～”归澈站起身，目光重新投向那滩死水，语调又恢复了那种惯有的，令人捉摸不定的轻佻
均闭上嘴，不再言语，心中却掀起巨浪——馈赠..吗？
冰蓝色的竖瞳偶尔扫过附近荒草残壁，远处的枯树林，确认着环境的安全
他的姿态看似慵懒，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均完全护在其中，隔绝了这片焦灼之地可能存在的任何窥探或威胁
水洼边的死寂被枯枝断裂声刺破
归澈冰蓝竖瞳倏然转向声源——虬结盐晶的残垣后，黑袍人如滴落的浓墨悄然显现，兜帽下只余两道浑浊幽光
归澈瞬间认出高台上两名黑袍守卫之一
“台上看戏的狗溜出来了？”归澈笑意浸霜，广袖如垂云般拂过均身前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黑衣人落下的斗篷边缘微微拂动
他盯着被归澈护在身后的均，目光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毒蛇
均心早就提到嗓子眼，警惕的摸上腰间的剑柄，归澈将他遮挡在身后
归澈脸上那惯常的，略显慵懒的笑意消失了，他能感受到身后少年紧张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背脊上
归澈瞳孔骤然收缩——这妖物体内翻涌的气息...如此熟悉
同类？但这念头太过荒谬，眼前这张脸孔，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记忆里也搜索不到任何一丝对应的痕迹
“让开”黑衣人的声音充满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标明确地指向归澈身后的均“我只带走那个龙人，你可以活命”
“活命？”归澈低低地重复，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
他非但没有退让，反而微微侧身，将均挡得更严实了一些，这个动作充满了保护的意味和挑衅的意味
均下意识地更贴近归澈的后背，手紧紧抓住了归澈衣袍的一角
他深知他现在完全是个累赘，身子只好了七成，还并未能使出全力，他只能完全依靠前面这个人
黑衣人眼中杀机一闪“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的目标只有他，这是给你最后的仁慈”
“仁慈？”归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笑话，低沉的笑声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带着一种狂放不羁的嘲讽
这笑声让黑衣人眼神更加阴冷
就在笑声敛去的瞬间，当黑衣人向前逼近时，其胸襟随动作微敞
归澈锐利的目光停留在了黑衣人胸前——那里，紧贴着心脏位置的衣服下，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
均瞬间头脑发晕，那光芒竟引得体内残余龙气激烈震荡
归澈目光扫过均瞬间亮起的龙瞳，唇角倏然勾起蛊惑的弧度
忽然侧首贴近均耳际“小大人，是喜欢那东西？”冰凉的指尖倏地点上均突突跳动的颈脉
均明显愣住了，完全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迎上那充满掠夺**的璀璨笑容，冰蓝色的竖瞳直勾勾盯着他
均下意识点点头
“那便给你拿过来”
“你找死！”黑衣人暴怒，他一声厉啸，身影如鬼魅般扑出，速度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浓郁的黑色雾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蟒，从他双袖中狂涌而出，化为两只巨大的鬼爪，当头朝着归澈和均狠狠抓下
就在黑衣人身影刚动的刹那，归澈动了
他的动作并非躲避，而是前冲，脚上的骨铃剧烈响动
白影如破碎的镜子折射，足尖精准踏中黑衣人后颈要穴——“咔嚓！”骨裂声未绝，黑衣人已踉跄前扑
均看着逐渐靠近的黑雾，手臂先行挡在面前，闭上眼睛
“噗嗤——”一声沉闷异响，再睁眼时
只见庞大的黑雾能量风暴仿佛撞上了一道绝对无法逾越的无形壁垒
甚至连均的衣角都没能掀起，他张着嘴，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衣落地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归澈看着狼狈不堪的黑衣人，眼神冰冷而漠然，带着一丝玩弄猎物的居高临下“就这点本事”
黑衣人又惊又怒，但战斗本能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周身迅速浮现出无数道细小黑色符文锁链
在眨眼的瞬间，归澈竟消失不见，黑衣人四处张望着
只有均清楚的看见归澈就在那黑衣人身后
归澈缓缓地地向前迈了一步，黑衣瞬间动弹不得
他浑浊幽瞳中的暴怒瞬间被无垠的惊恐取代，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天然畏惧
“你的气息让我很熟悉”归澈从他身后绕过，歪着头像思考着，又抬起眼眸看着他“但我从未见过你”
“现在，告诉我，你的气息...不，你身后的人”归澈并指如刀剜向黑衣人前胸——皮肉如腐纸被撕开“…祂在哪里？”
不一会，他的手中，多了一个物体——它散发着微弱的、却又精纯无比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映在均的龙瞳中，引起阵阵灼热和悸动，也映亮了归澈冰封神性面容下的一抹淡漠
黑衣人双目圆睁，符文密布的杖身应声炸裂，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窒息的声音
黑衣人仰头看着那双俯瞰自己的冰蓝竖瞳，连“谎言”这个念头本身都被冻结了
求生的本能与无法言喻的恐惧交织，他浑身筛糠般颤抖，嘴唇翕动，发出破碎的气音
“祂…祂在…沉渊……在…深渊裂隙的…宫殿……”声音断断续续，充满彻底的绝望与臣服
黑衣人动弹不得的无形威压骤然消失时无力瘫在碎盐里
归澈垂眸睨着败者，踝间骨铃再响“告诉你身后那个人，我会找到你”
只见黑衣人身上那身看似坚固的符文黑袍，瞬间像是被墨汁浸染般溶解流淌，化作一股浓稠污浊的黑烟
狼狈不堪地朝着远离归澈的方向，飞速蜿蜒，消失不见
冰冷的晨风卷过荒芜的河岸，吹散了残留的妖魔气息，也吹动了归澈垂落颊边的几缕墨发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到均身上
归澈摊开一直虚握的手掌
掌心之中，静静悬浮着那枚从黑衣人胸腔里“取”出的金色核心
它只有鸽子蛋大小，却散发着精纯无比，温暖而充满生命力的龙气波动
“十胜石，嗯..也可以叫龙晶”归澈弯起唇角
均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晶体上
“喏，喜欢吗？”归澈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尾音上挑的轻快调子
他语气里的调侃毫不掩饰“喏，拿去，算是你我相识第二份薄礼咯”
均完全愣住了，他似乎...真的对自己没有恶意
均伸出手，带着几分迟疑，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温暖的核心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精纯的晶体时，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舒服得让他几乎喟叹出声
他抬起头，对上归澈含着笑意的冰蓝眼眸
“…谢谢”均的声音有些干涩，但那份警惕和疏离已悄然退去
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最终汇聚成简单的两个字，他看着归澈，真诚地道“归澈”
归澈的笑容加深了，似乎很满意均的这份称呼和不再戒备的状态
“客气～小大人喜欢就好，你可比那傻木头好”
破败河神庙入口的阴影处，猛然传来“哗啦”一声激烈的水响
瞬间破水而出，重重落在龟裂的盐晶岸上，正是劫烬与衡
劫烬玄青内衬已被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身形
衡紧随其后，浑身湿透，气息粗重，狼狈的模样让归澈低头笑出声来
他双臂紧护着两个被浸湿后瑟瑟发抖但显然被保护得很好的稚童
衡瞬间扫过地上残留的黑衣，碎裂的符文杖——这无一不说明刚刚岸上爆发过一场遭遇战
而最刺眼的，是那个倚靠在残碑旁，换回单薄白衣的雪影——归澈
他姿态闲适，冰蓝竖瞳正饶有兴致地扫过自己和他怀中的孩子，唇边那抹惯常的轻佻笑意刺眼至极
“均！”一个名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从衡牙缝里挤出
他根本来不及将孩子放下，脚步已如风般冲到均的身边，将两个孩子暂时塞给旁边的归澈
他蹲下身，盯着均，恨不得长八个爪子将均来来回回检查
均被他看得呼吸一窒，又被翻来覆去
“没事！哎呀我！”均连忙躲开他那爪子
可衡哪里肯信？目光狠狠地钉向几步之外，仿佛事不关己的人
“归澈！”
归澈还抱着两个还在惊吓中还未回过神的孩子，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质问，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半分
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近乎无辜的表情““哎呀呀～衡大人好大的火气”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劫烬——劫烬已无声地接过两个孩子安置在一旁安全角落，正静静地注视着这场冲突
劫烬叹了口气，他没有立刻出声质问
他的余光也在快速确认均的状态——除了受了点惊吓，似乎气息反而更好了
“我可是帮小大人把他赶走了”他的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带着惯有的尾音上挑
在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怎么反被你这般凶巴巴地质问？真是寒心呢”
均在旁边连忙点头
听着这半真半假，避重就轻的解释，衡本想继续质问
可看着归澈那满不在乎的笑容，再看看虽然受惊但确实毫发无损
甚至脸色比之前红润些的均，只能呵一声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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