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劫烬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衡与归澈无声的对峙
他利落地抱起一个孩子,那小小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走,换个地方说话”
归澈抱起另一个孩子,紧紧跟上劫烬的步伐
衡狠狠剜了归澈一眼,却也没再多言,带着均跟上
均默不作声地将龙晶贴身收好,和衡跟上,只是经过归澈身边时,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一行人迅速离开弥漫着血腥与魔秽气息的河滩
枯木林的掩护下,四人带着两个孩子借夜色疾行
先前打斗残留的血腥气被归澈刻意用香粉掩盖,细白指尖抹过孩子衣领时,暗红血渍化作胭脂般的浅痕
“吱呀——”
朽木门轴呻吟着被推开,胭脂铺内腐香更浓
劫烬反手扣门,月光从顶棚破洞泻下,照亮归澈怀中孩童睫毛上未干的泪珠
“此地暂安”劫烬卸下孩子交给归澈,熔金竖瞳扫过满地狼藉
散落的胭脂瓷片仍维持着归澈离开时踩碎的模样,碎裂处折射冷光
归澈极其轻柔地将两个孩子安顿在铺了干草的地上
两个孩子早已力竭昏睡过去,小脸苍白,眉头即使在梦中仍紧蹙着
湿透的衣袍紧贴在衡宽阔的背上,他拧了拧下摆,水珠砸在泥地上洇开深色痕迹
两人任由寒意渗入骨髓,谁都没有催动内力蒸腾水汽
胭脂铺内外遍布妖异眼线,丁点气息外泄都会暴露行藏
劫烬朝衡轻轻点头
衡深吸一口气,转向归澈和均
“那水下洞窟……”衡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屋里清晰地响起,他将所见所闻尽数道来
堆积如山的幼小骸骨,形态各异贪婪嗜血的陆地妖魔
以及童男童女生命精气提炼水源转化剧毒之水的骇人真相
劫烬静默听完,指尖无意识地捻过沾在衣襟上的一点墨绿妖血,眸光晦暗不明,他转向均“岸上?”
均迎向衡与劫烬的目光,简单补充了岸上的遭遇
“吾主,方才在水上,你们一入水,一名黑袍守卫便寻隙袭来,直冲我而来,意欲掳我,幸得归澈及时出手相救”
说话间,目光忍不住又瞥向站在阴影边缘,仿佛在欣赏枯树枝丫的归澈
均摊开掌心,那块散发着温润金辉,十胜石——龙晶,便静静躺在他手中
劫烬的目光落在那龙晶之上,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龙气与某种中和怨戾的特殊力量
他略一端详,便给出了明确的判断“十胜石,龙晶之属”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它于你体内寒气未尽之际,确有裨益”
劫烬的目光回落在均身上“此物虽然有些小,但也能够助你吸收,消解先前霜鳞遗患的怨戾晦气,护持本源清明”
均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本就感到归澈所赠之物与自身气息隐隐相合,此刻得劫烬证实,更是明了它的珍贵用途
衡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他清楚均的性命确赖归澈所救,这份恩情不容抹杀
随即猛地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再看,也仿佛试图隔绝这令他矛盾不已的画面
劫烬的目光缓缓扫过角落昏睡的孩子,疲惫倚坐的衡,以及闭目调息但已将龙晶握于掌心汲取其中精粹暖流的均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归澈身上
那抹雪色身影在白昼渗入的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格外刺目
“归澈”劫烬的声音低沉如磐石相叩
归澈指尖动作微顿,抬眸望来,歪着头“大人?”
归澈跟劫烬,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地闪出了胭脂铺的后门,将铺内压抑的空气与同伴的视线隔绝在内
他们并未走远,只是绕到铺子侧面一处被巨大枯树根盘踞遮蔽的死角
“河里的水,有问题”劫烬声音沉冷
“嗯哼~”归澈发出一声轻哼表示认同,“童子的精血怨气所凝,掺了些妖术提纯的花头罢了”
“喝下去,滋味妙得很”他语带讽刺,尾音拖长
劫烬熔金竖瞳如锋刃直刺归澈“必须断根,流一日,祸一日”
他盯着归澈“这对你来说并不难,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手段”
他语焉不详,却精准点破归澈能力的冰山一角
归澈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他微微歪头,似在思索,冰蓝的眼珠缓缓转动
“彻底封死,或……彻底净化”他慢悠悠道,“封死容易,保证一滴水也渗不出来,不过”
他顿了顿,指尖虚点向皇城方向,“那边喝惯了这水的癞皮狗们,怕是要发疯撕咬呢,乱起来,好看~但麻烦”
“净化呢?”劫烬打断他的乐趣,直奔核心
“难”归澈吐出这个字,足尖碾碎地上一截枯骨,盐粉随夜风打着旋,如同祭坛焚尽的香灰
归澈冰蓝竖瞳倒映着劫烬被盐尘模糊的轮廓,忽地,他侧身逼近半步,单薄白衣几乎贴上劫烬还有些湿的玄衣
“大人先前问诊金……”他喉间逸出低哑轻笑,尾音绕上劫烬耳际,“……我想好了”
劫烬竖瞳骤然收缩,未及开口,归澈冰凉的指尖已虚虚点向他颈侧绷紧的脉络
指甲尖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幽微冷光——那位置正位于喉结下方三寸,是龙族精血最炽热的命脉所在
“我要这个”
劫烬低沉嗓音淬着寒冰“诊金?”
“错~”归澈倏然后仰半寸,歪头时墨发扫过苍白的脸颊
“那算你我交情,这血嘛……”他指尖勾起一缕劫烬垂落的发尾把玩,慢条斯理碾过发间水珠
“是买我替你断了那污河根源的酬劳,不是说过么”
他刻意拖长调子,模仿劫烬冷硬的腔调“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一滴精纯龙血,抵得过千百桶妖炼毒水”归澈吐息拂过缠绕的银丝
冰蓝瞳底翻涌着近乎贪婪的兴味,“大人给血,我治河,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他凑近劫烬耳边,轻语如情人呢喃“——这可是最划算的诊金啊,大人”
劫烬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而粘稠,原本隐于肌理的龙鳞,此刻无法抑制地自颈侧浮现,细密的光泽在昏暗中流转,延伸
冰冷的竖瞳中心,金色的熔岩几欲喷薄,死死锁在归澈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苍白面孔上
“诊金?”劫烬的嗓音淬着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的要求,很会挑”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劫烬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猛地擒住了归澈那只还虚悬在他颈侧要害的手指
他没有留情,五指如同钢钳般骤然收拢,挤压着那看似脆弱的骨骼与肌肤,仿佛要将那截手腕彻底捏碎
“你若是失约...”劫烬的声音低哑下去,后半句话不说归澈也明白
但那只紧箍着归澈手臂的手,却在无声地继续施加压力
而,掌心之下的归澈,却像一缕没有实体的雪色轻烟,预想中的痛楚闷哼没有传来,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或僵硬
手腕在劫烬铁钳般的指掌间依旧柔软,仿佛那骇人的握力不过是一阵微风拂过
那冰蓝色的竖瞳里没有丝毫受制于人的惊慌,反而像深潭里的冷月
倒映着劫烬暴怒的龙鳞真容,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满足的兴味
归澈任由手臂被劫烬紧紧攥住,牵制在一个极其贴近而危险的姿势“自然”
归澈的目光穿透轻纱的阻隔,直刺劫烬熔金般的竖瞳深处“大人,又动怒了”
归澈冰蓝竖瞳迎上对方翻涌的怒意,唇角却漾开一丝餍足流光,苍白指尖甚至挑衅般勾了勾劫烬绷紧的腕骨
劫烬指节微松,目光仍然锁着归澈,嗓音淬冰“何时动手?”
“治河需挑时辰”归澈尾音轻飘飘搔过夜风“夜半子时阴气最盛,水脉沉寂无人扰,最是干净”
劫烬喉间溢出一声冷嗤,骤然松手
归澈腕骨赫然印着五道刺目红痕,宛如雪地绽开的朱砂梅
他垂眸虚拂伤痕,喉间逸出低哑轻笑“大人下手真狠……下次再找我,我可走不动了”
“容不得你”劫烬玄朱袍摆擦过满地盐晶,转身时脚步微顿
月光勾勒他侧脸冷硬轮廓,唇边浮起转瞬即逝的讥诮“你既能从黑袍至于死地,那入王宫不过如履平地”
熔金竖瞳扫过归澈腕间红痕“这点伤,碍不住你的本事”
“呵,”归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那不过一个贪生怕死,又贪婪无度的王...呵呵”
声音压得更低“你猜他会不会歇斯底里?会不会急吼吼地想联系上他的恩主,再讨一碗长生汤续命?”
河巫已死,祭坛崩塌,孩子被救走,这些消息恐怕已经在宫内引起暗流涌动
若河水再出变故,对那沉溺于那水幻梦,更依靠这条河与恩主维持联系的皇帝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劫烬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操心”
“走吧”劫烬转身,身影融入更浓的暗影“你若延误时机,方才之言便作废”
“大人真无情”归澈轻声低语,尾音拖曳在夜风里
“血还未取,倒先烙了印”他忽而抬眸,冰蓝竖瞳穿透昏昧夜色,精准投向远处王宫飞檐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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