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映求助看向婍其。
婍其用口型说：都已经开口了，还怕下一步干嘛。
季知珩微微怔住。江静映在故意装嗲，他知道。
没有想象中的哭泣，或是暴怒，而是撒娇，他一时无所适从。
缓缓，他才开口：“抱歉，静映，我这里有工作，暂时没办法回去。”
他突然开口，底下的同事都以为他有话要说，纷纷停止讨论，看向他，等待他的指令。
季知珩指指电话，示意他们继续。
都是外国人，听不懂中文，他没有刻意回避。
听筒那边安静了几瞬，他刚又想开口，传来江静映的声音。
依旧很夹很嗲。
“新婚夜不陪我，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陪我？”
江静映捏着嗓子，声音像浸了蜜糖，尾音刻意拖长上翘，甜得她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婍其疯狂鼓励她：对！就这样！夹住！别停！
季知珩回忆近期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他犹豫：“这边工作结束我会回上海。”
“工作工作，你只知道工作。请问我要独守空房到几时？”
季知珩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江静映的声音宛如魔音，与面前嗡嗡作响的争论声混杂，他要疯了。
他耐着性子，声音压低：“我会尽快回去。照顾好自己，有事联系万既明。”
“我不能联系你吗？”
“……可以。”
“那你要快点回来哟。我等你。”
“……好。”
电话终于挂断，江静映像泄了气的皮球，长长呼出一口气。下一秒，旁边的婍其再也憋不住，立马破功，噗地笑出来，肩膀疯狂抖动。
“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家~”
江静映又羞又恼，扑上去掐她胳膊：“闭嘴！都怪你！这什么瞎主意！丢死人了！”
婍其一边躲一边笑得上期不接下气。
“这哪里是瞎主意啊！”她掰着手指数，“你看啊，从暂时没办法回去，到忙完回去，再到尽快回去。啊，我这个主意真的棒呆。我就说没有男人会拒绝女人撒娇，尤其是季知珩这种看着冷冰冰的男人，其实闷骚得要命。”
江静映被她弄得头晕，心里不由自主地回放刚才的通话。
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变化？
一开始季知珩是极其冷淡疏离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完全没把她当新婚妻子。
可后来……尤其在她深情款款地说完我等你之后，他那声“好”，虽然依旧简短，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冷漠，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妥协？或者说，像被她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顺着毛捋一下？似乎像是在讨好她。
江静映嘴硬：“季知珩哎，怎么可能因为我一撒娇就心软。”
“可是你是他老婆啊！”婍其打断她，挽起她的胳膊往外拖，“走啦走啦，吃饭去，庆祝一下阶段性胜利。”
走出教学楼，刺眼阳光下，迈巴赫大大咧咧地停在教学楼前，她脑袋一阵晕乎乎。
“江静映，你现在真是大小姐了啊，车接车送，一步路都不想走啊。”
“不是……”江静映也没想到这司机这么尽职尽责。
此时此刻教学楼通往食堂的路人流量最多，来上课那会直接在教学楼前下车是她脑子不清醒，现在她清醒过来了，没上前，发短信让司机去学校外面等她。
江静映挽起婍其的手：“我还是要和你一起去吃黄焖鸡米饭。”
“谢谢啊，苟富贵勿相忘。”
两人沿着林荫道往食堂方向走，路过报刊亭，江静映脚步一顿，犹豫挣扎几秒，已经走过去了，想了想还是转身跑回去，问：“老板，昨天的报纸还有没有啊？”
还有人买昨天的报纸，也是稀奇，老板问：“啊哟，昨天的？你要什么报纸啊？晨报，解放报还是日报啊？”
江静映不记得具体名字了，说：“你都拿一份给我吧。”
婍其问：“你买报纸干嘛？”
老板拿了七八套报纸，江静映边走边翻。
“干嘛？关心起季知珩的公司了？网上应该也有很多新闻吧。”
江静映没理她，默默接过一沓报纸，付钱。边走边迫不及待地翻起来。
她直接跳过头条那些大版面和社会新闻，在犄角旮旯里仔细地找。那里通常用来刊登讣告、寻人启事、遗失声明，或是结婚启事的小豆腐块。
好怪。
仔细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她期待的通知。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尴尬涌上来，江静映默默将报纸收进书包。
婍其还在追问她在找什么，江静映觉得丢脸，不想说。
走到食堂下面，江静映忍不住，还是说：“……我在找有没有刊登我俩结婚的消息。”
婍其：“……”
“我说的不是那种新闻媒体主动刊登的八卦新闻，”江静映辩解，“是花钱刊登的那种正式通知！”
江静映记得小时候，舒萧大儿子的儿子，也就是季知珩的堂哥结婚，明明就花钱在报纸上刊登了呀。
舒萧性格传统，骨子里依然保留着不论大事小事都要上报纸，仿佛只有上了报纸，才算是在天地人间正式备案了。
婍其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哭笑不得：“大小姐，现在什么年代了，谁还看报纸呀。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江静映“嗯”了一声，还是闷闷不乐，失落像是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堵在胸口。
吃过饭，婍其见她还是蔫儿吧唧的，提议：“你今晚还想一个人独守空闺吗？不想的话咱俩出去玩？我一直陪着你？”
“明天还要上课呢，还是写生课。玩太晚明天要累死去。”
“这还不简单，咱俩去足浴店呀，泡泡脚，蒸蒸桑拿，舒舒服服睡一觉。环境好得很，比宿舍舒服一万倍，比你家也舒服一千倍。明早直接来上课，反正你有司机。”
婍其狡黠一笑：“怎么样，比你在家一个人生闷气强多了吧？”
江静映眼睛一亮。婍其爱玩又会玩，相较起来她是个非常循规蹈矩的女孩了。
“好！”
“嘿嘿。走，你再给我点两个帅哥腹肌男。”
“有病啊！”江静映笑着推了她一把，“不应该你给我点嘛！”
“行行行，姐给你点，给你点一排，行了吧。”
-
电话挂断，听筒里残留的“亲爱的”还在空气中漂荡。季知珩捏了捏眉心，指关节泛白，他仍停留在刚刚的余波里，一时恍惚。
助理递来一杯滚烫的咖啡：“Are you OK，sir？”
“想办法清出两天时间，我必须立刻回趟上海，所有可以线上处理的工作全部推到那两天。”
助理心领神会：“As soon as possible？（越快越好）”
“Yes.”
见到老板难得烦躁，助理忍不住好奇。他虽然是瑞士人，但跟着季知珩多年，耳濡目染也略懂中文。刚刚那几句甜腻腻，他隐隐约约听懂了些。
欧洲人向来是直接的：“Girlfriend？”
“No…”季知珩停顿了一瞬，似乎在找一个最安全的标签，“Um…baby sister.”
助理微微挑眉，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
Baby Sister？一个会在电话里娇滴滴喊“亲爱的”，让一贯冷静自持的老板破天荒中断跨国会议、并立刻决定飞越半个地球回去安抚的……baby sister？
-
蒸了桑拿泡了脚，几天来积压的疲惫随着氤氲的热气消散不少。俩人开了间双人房，江静映陷进柔软的大床，舒服得要命，准备睡觉。
婍其洗漱完回到她身边，手机戳了戳她，屏幕亮着：“电话。”
江静映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婍其帮她接通。
电话里，万既明一板一眼的声音响起：“静映小姐，我来接你回家吧。”
江静映懒得回答，直接摁掉电话。
“干嘛？查岗来了？”婍其揶揄。
江静映闷声嘟囔：“管得着我吗他。”
那通电话结束，万既明确实没再来找。但江静映却起了逆反心理，第二天她不由分说，仍拉着婍其去足浴店。
婍其说：“你今天必须给我点男模啊，我陪你两天了。”
“……我知道了。”江静映含糊回答，兴致不高。
“还是不开心？”
“我为什么会开心？”江静映生气地说，“电话也没收到一个。我是空气吗，随便搪塞两下就没事了。”
“可是万既明催你回家，他知道你在哪儿，那季知珩肯定也知道了呀。”
“可能吧。”江静映撇过头。
婍其指着她：“我懂了，你在故意惹他生气，对不对？好可怜喔，像得不到怜爱的小猫猫，故意把水杯弄倒，半夜挠沙发，引起主人的注意。”
江静映撇撇嘴。
晚上，她阔气地满足了婍其的要求，给她点了店里口碑最好最帅的两个男技师。季知珩给她的一千万元现金，存到了信托基金，要等到25岁才能提三百万，35岁以后可以提出全部的钱。
在25岁之前，每个月只能收到固定的10万元零花钱。但这对一个大学生来说也是天文数字，包下店里所有的男技师也绰有余裕。
江静映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睁不开眼：“困。”
今天虽只有上午有课，却是最磨人的写生课。偏偏这节课江静映被迫翘课好几堂，老师对她颇有微词，江静映也觉得自己画技生疏不少，下午在画室埋头苦练，画得腰酸背痛，现在感觉整个脊椎都不是自己的了。
婍其瞧她那副蔫样，朝旁边帅气的男技师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走到江静映身边，温热的、带有薄茧的手指搭上她紧绷的肩颈和腰背。
硬实有力的手指精准按压僵硬的肌肉，疼痛瞬间炸开，却又带着一种被揉开的舒爽。江静映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连呻吟的力气也无，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着了。
婍其关了大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壁灯，缩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刷视频。
啪嗒。房间顶灯突然亮起。
婍其迟钝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你起来干嘛？”
房间里一片亮光，门也被打开，几位男技师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里。婍其刚想质问谁闯进他们房间，看见江静映身前默默站着的男人，手机啪叽砸在肋骨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季季季季季知珩……
昏黄的光线下，季知珩肩上落着上海深秋的夜露，眼底带着红血丝，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
他垂眸，目光沉沉地落在沙发上毫无知觉的江静映身上，声音沙哑：
“江静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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