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音乐酒吧吃晚餐,气氛极好,除了酒吧请的驻场乐队外,还有各色各样的面孔主动拿出随身携带的乐器伴奏。看来他们都是有备而来。
不会乐器的人,也会跟着合唱。等到那种火遍全球的热歌出现,江静映才能哼上两句。
季知珩询问她想要在外面跨年还是回家。
江静映揉着衣角问他:“我想和你,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跨年,可以吗?”
步行回家的整条路上都很热闹,进入小区后才些许宁静。
回到家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烟花声。灯全部打开,江静映下意识地扑到画前想挡住。她画了一半,还没有完工,现在是很难看的半成品。
“你继续画画吧,”季知珩看着她的动作,了然,“我陪着你。”毕竟明天就要离开了,这画确实无法在上海完成。
也是。
而且江静映其实也不知道和季知珩两个人单独在家跨年,做什么才不算虚度,她脱下外套,又窝在沙发上。
她画的是瑞士的白天,现下已经是深夜,她只好调出手机里拍摄的照片。
季知珩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不、不用……”一顿,她扬起头,“嗯,帮我洗下画笔?”
上午用过的几支画笔已经干得硬邦邦的,季知珩闻言接了桶水,抽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拿起一支干硬的画笔,开始耐心地、细致地揉搓,清洗那些凝固的颜料,水流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打开投影,调了部电影《真爱至上》。因为她要画画的缘故,没有办法关灯,有些看不清楚。
江静映的注意力时不时被电影和季知珩吸引。
“要不,我不画画了吧,我陪你看电影。”虽然她已经看过了,但为了季知珩她可以再看一遍。
“你认真画画,”季知珩头也不抬,视线依然停留在屏幕上,处理手机里的消息,“我看过很多遍,不需要认真看。”
他说每年在国外的圣诞节,都会重温一遍这个电影。
“这么好看吗?”她承认《真爱至上》很好看,但季知珩不像是那种喜欢看这种电影的人。
“被迫的。以前学校组织的圣诞活动,放的永远是这部。同学聚会也总是调这个电影。久而久之,一个人的时候就下意识把它调出来。”
可以让安静的家显得稍显热闹。
江静映点点头,思忖片刻,说:“今天不是圣诞节。是元旦。哦不,元旦的前一天。”
他轻笑:“并没有什么区别。对有的人来说,圣诞节是新年,对有的人来说,元旦是新年。仅此而已。”
江静映的注意力再次离开画板,身侧的人低垂着眉眼,她心想处理工作的男人最迷人。
“那你觉得哪天是新年呢?”
“哪天都不是。我不庆祝新年。”
冷淡的话一出,陷入寂静。
江静映重新将注意力投回画板。她越来越集中注意力时,烟花声越来越响亮,因为离零点越来越近。
她却没有受到丝毫侵扰,依然安静地作画。好似比上午独自在家更投入。她听着电影对话,猜测剧情进行到了哪一部分。
屋外烟花齐齐在此刻腾飞,几乎要将苏黎世的夜空照亮,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并未影响到江静映的作画。
直到冰凉的酒杯贴在她的脸颊。
“新年快乐。”
江静映扑闪眼睫,微微侧脸,透过淡色的摇晃的香槟,男人宛如焦糖般柔和。她小声问:“你不是不过新年吗?”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的笑意,只有一点点。
“静映小姐,你也不庆祝新年么?”
……
新年伊始,江静映发了条精装朋友圈。
镜头最前面的是高脚杯里的香槟,杯脚被她镶着闪钻美甲的指尖捻着。
然后是她的画。江静映从来没觉得自己画得这么好看过,她得意地笑起来,看来出去走走或者旅行,真的能带来灵感耶。
再然后,是苏黎世的夜景。被刻意虚化在最后,隐隐约约,光影迷离,叫人看不真切。没错,江静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种低调的奢华感。
除此之外,还有这两天在瑞士拍的照片,她觉得难吃的芝士火锅也赫然在列,上面还配有文字“挑战瑞士美食~”。
还有季知珩为她拍下的那张喂天鹅的照片,阳光、湖水、雪山和她明媚的笑容,被定格在那一瞬。
配文简洁:新年快乐。
仿佛在说,这不过是她普通又平凡的一天。
一经发出,立马有十多个人评论,好几条评论都是“你要不看看时间呢”。江静映笑,按照时差,苏黎世刚过零点,上海早已是清晨。
她没回复,等待某一位好友发现她图片上的文字,在评论区点破一句“人家在瑞士呢”,满足她此刻微微膨胀的小小虚荣心。
江静映并不是那种喜欢炫富的人。
生在上海,从小到大入读的都是顶级学校,享受的也都是顶级资源,同学们非富即贵,江静映这样的家境不算稀奇。
上了大学后,才略微和同学们拉开差距,但也没有到让人侧目的地步。可是今天,江静映偏偏很想,发这条朋友圈。
也许不是炫富,而是那份被妥帖安放的——宠爱。
江静映根本没睡多久就被叫醒。
发完那条朋友圈后她就有了困意,却坚持画到收尾才睡觉。季知珩一直在陪她,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催促他去睡觉。
她享用在瑞士的最后一顿早餐,然后季知珩驱车送她去机场。
上海比苏黎世快了七个小时,也就是说江静映必须在上午就启程坐上飞机,才能赶上2号早上的课程。
临走前,季知珩问她要不要带走画。
还未睡醒,江静映脑袋迷瞪,心想那么大一幅,还要她背回去呀,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说就放在这儿吧。
她说下次再来取。
登机前,江静映猛地一拍脑袋:“巧克力……”心心念念要给婍其带的巧克力,竟然忘了买!
季知珩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推了推她的背,催促她:“快进去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江静映一边略带懊恼地踏上舱梯,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下次再买咯,又不是不来了。
然而,当她进入舱内,视线落在座位上时,双眼蓦然睁大。
蓝色的熟悉的包装袋,印着那家巧克力店铺的logo。好多个,好多个袋子,整整齐齐地撂着,婍其可以当饭吃了。
飞机降落在上海,在季知珩早已安排妥当的专车接送下,江静映马不停蹄地从机场赶往学校。
在季知珩的紧密安排下,江静映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早到达画室的人,偌大的画室空无一人。
她疲惫地趴在桌上休息,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十五分钟后陆续有人到达画室。
在这短暂的迷糊间隙里,她终于真切体会到季知珩在苏黎世和上海之间来回奔波,是何等的辛苦。
-
期末结束的那个周末,江静映和婍其去看了画展,因为谢怀瑾的竟然在这里展出并售卖。
票价不菲,三位数,谢怀瑾原本送了她们两张票,但听说展出画家可以得到门票分成后,江静映将票还了回去,还主动帮婍其买了一张票。
现在的江静映,底气十足。那张有着丰厚余额的卡,让她非常乐意,也完全有能力,做一个支持朋友、乐善好施的人。
二人站在谢怀瑾那幅24开油画前,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第一感觉:惊艳。画面上倾注的心血与技巧扑面而来,让她无比确信谢怀瑾为此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和功力。
第二反应:她眼珠微转,目光悄悄移向旁边标注的售价标签。个、十、百、千、万……谢怀瑾的这幅画,标价竟是五位数!
这个数字在艺术界不算甜文,但关键在于,谢怀瑾是她们朝夕相处的同学啊!这就像是大家还在玩泥巴,他却已经能流畅地背诵九九乘法表了?!
“怎么样?两位大师发表一下评价?”谢怀瑾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穿一身笔挺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俨然一副青年艺术家的成功派头。
江静映和婍其对视一眼,差点当场给他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画得太好了!”婍其率先发出极其夸张的赞叹,“谢大师!你简直是神!有空一定要指导指导我们作业哦!”
虽然浮夸,但谢怀瑾显然很受用。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别这样……”他转向江静映,没得到她的评语,他追问:“你觉得怎么样呢?江静映。”
江静映登时有种“班级第一拿着满分答卷,问班级倒数这道题他解得对吗”的错觉。
“嗯,”她定了定神,尽量真诚地说,“画得很好。一定会立马卖掉的。”
说完后她有些后悔,最后一句话太庸俗了,太商人而不艺术。
先看了谢怀瑾的画,再欣赏画展其他作品,江静映和婍其都不太有心情了。
婍其曾不止一次说过羡慕江静映,羡慕她有优渥的家庭托底。学艺术很烧钱,不论美术还是音乐,高昂的学费、画材、进修费用,都不是普通家庭可以支撑的。
一位成功的艺术家背后,往往站着默默付出、倾力托举的父母、伴侣甚至子女,而这些付出,在聚光灯打向艺术家本人时,常常被世人忽略。
江静映能理解婍其的羡慕。同样她也羡慕婍其。
婍其在社交平台拥有好几万粉丝,每天都有很多人找她约稿。
虽然和想象中的油画大师相差甚远,但好歹也算靠画技实实在在地赚到了钱,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没想到她们的同学已经走上了纯艺路线。
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沮丧,但比这更让人伤心的是,是眼睁睁看着身边同行的成功。
“唉。”
“唉。”
一声哀叹不约而同地从两人口中溢出,江静映和婍其瞬间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她们转过头看向彼此,目光相接,那点小小的酸涩和无奈化作了默契,两人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事儿。”
“没事儿。”
两声又撞在一起,江静映抿嘴笑着,等婍其先说:“还有那么久才毕业呢,怕啥。加油,这两年好好干。”
“行,婍其大师,说不定你毕业的时候就有百万粉丝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当然,你在我贫困潦倒的时候还给我点男模呢,等我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你。”
“走开呀!”江静映笑着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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