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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只有火把偶尔爆裂的噼啪声。田大力被关在一间牢房中垂着头,一如被押进来时那样,同顽石般沉默。

忽然,一个清晰平静的声音穿透死寂,唤出了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名字:

“田牧仁。”

他猛地抬起头,杂乱须发后的眼睛因震惊而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牢门外,陶烨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凳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锁,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陶烨对他的剧烈反应视若无睹,继续用那平稳无波的声线说道,每一个字却都重重砸在田大力心上:“你心中的怨愤,你所遭受的不公,本官知晓了。”

他稍作停顿,让这句话的含义在沉闷的空气里沉淀。

“你家那桩旧案,”陶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已调阅全部卷宗,重开查验。不日便将升堂重审,必将还你、还田家一个应有的公道。”

他看着眼前形容狼狈、眼神却骤然爆发出复杂光芒的囚犯,问道:“不知如此,能否稍解你心头之恨?又能否让你满意?”

田大力被押回县衙牢狱后,始终如蚌壳般紧闭的双唇,在这一刻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那双原本死寂如灰烬的眼睛里,猛地掀起惊涛骇浪,怀疑、震惊、一丝极其微弱的希望,以及更深的痛苦在其中疯狂交织。

他死死盯着陶烨,仿佛要穿透这副平静的官方面容,看清其下是真实的承诺,还是又一个残酷的骗局。

“信不信我,由你。”陶烨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牢狱的沉闷,钉入田大力的耳中,“但真相不靠赌誓,靠实证。你只需看着,配合查案即可。”

说罢,陶烨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官袍的下摆拂过潮湿的石板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牢中渐行渐远。

田大力始终垂着头,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那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一下下刮擦着他的耳膜。他听着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又静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早已空无一人的幽深通道。

良久,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仿佛咽下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滋味,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沉重地摇了摇头。

陶烨从阴冷窒闷的牢狱中踱步而出,心情却没能摆脱那股阴霾。

田大力的案子虽然已经厘清了原委和疑点,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许多证据都已经无从查证,仅凭几个人几张嘴,戴家断然不会相认。

陶烨蹙着眉头,眼睛尚未适应外面的光线,一眼看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懒洋洋地倚在监牢入口的石墙边。

那人显然已等候多时,等得极是无聊,正微微垂着头,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戴在中指上的那枚藏银指环。日光在那光滑的金属表面流转,划出一点冷冽的微光。

他的脚步倏地顿住,下意识地挪开视线,不再去瞧那枚指环。

然而视线能移开,汹涌的思绪却拦不住,那个荒诞而炽热的梦,再次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

梦中,他又回到了京都恩荣宴。

宴上觥筹交错,人影杂乱,他独坐角落只盼宴席早散,却不料被一句“汴州才子怎独坐于此”推至风口,数不清的酒杯递到眼前,他被灌得意识昏沉,浑身燥热。

恍惚间仿佛躺在软榻之上,周遭天旋地转,唯有一枚藏银指环清晰得惊人,时而在自己滚烫的脸颊若有似无地轻蹭,时而流连般抚过干渴的唇瓣……那冰凉的触感,于燥热中竟带来一种令人贪恋的慰藉。

梦中的他醉意朦胧,仿佛被这缕凉意蛊惑,竟伸出手,一把攥住的不止有指环,还有主人微凉的手指。

梦境在此愈发模糊也愈发炽热。他依稀记得指环的主人似乎僵了一瞬,像是极为意外,却并未抽离,反而纵容地任那份凉意游走,从脸颊滑至汗湿的脖颈,最终贴上他敏感至极的耳后。

现实阳光刺目,陶烨猛地回神,只觉一股热血轰然冲上耳尖,梦中被触碰过的那处皮肤灼烧般滚烫,红得骇人。他死死盯着地面,窘迫得无以复加。

祁承璋恰在此时抬眸看来,转弄指环的动作停下。目光落在陶烨通红异常的耳朵上,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难以捉摸的深意。

“陶县令?”他开口,声线依旧带着惯常的懒洋洋调子。

“有事?”陶烨答得飞快,语气里夹着几分生硬的不耐,试图掩盖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

祁承璋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自那日绑了田大力回来,陶烨便一头扎进卷宗里,闭门不出,只偶尔同郝文一起商议,对自己却是能避则避,态度疏离冷淡。今日好不容易见他出门,特地寻来,怎料还是这般不耐躲避?

祁承璋心下莫名一涩,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困惑漫上心头,这关系,怎么非但没近,反倒退得更远了?

“进展不顺吗?”祁承璋放缓了脚步,侧首试探性地问道,语气里那份不同往常的小心翼翼,像羽毛般轻轻扫过陶烨的心尖。

这份谨慎让陶烨的心头生出一些细密的异样感。

分明是自己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作祟,却让眼前这个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无端承受了冷遇与尴尬。

陶烨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还好。他心结深重,积怨多年,非一日可解。眼下需先厘清他与戴家那桩旧案,才能谈及其他,尤其是‘众法道’之事。”

“旧案可理出什么头绪了?”祁承璋顺势追问,目光落在陶烨微蹙的眉间。

“最初的推测无误,”陶烨颔首,思路清晰地分析道,“症结确在那块地的归属上。后续需传召戴家人前来,当面对质。”

“郝师爷呢?”

“他去市井间再探听些消息,或许能有意外之获。”

“这两日送去的汤药,都按时喝了吗?”

“喝了。”

“你很讨厌我?”

“不啊……”陶烨猛地停住脚步,诧异地看向身侧的人。

祁承璋闻言,脸上霎时云开雾散,仿佛久候的甘霖终于落下,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极其明媚又心满意足的弧度,连眼底都漾开了真切的笑意,快活应声道:“哦!不讨厌就好!”

陶烨静默地看着眼前人这副模样,明明平日里总是一副没心没肺、游戏人间的潇洒姿态,偏偏在某些事上,心思又细腻敏感得惊人。他望着那毫不掩饰的欣喜,心底某处悄然松动,终是认命般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而认真地望入祁承璋带笑的眼中,语气比方才更笃定、更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讨厌你。”

祁承璋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凝。

灿烂的有些过分明亮的表情渐渐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深切、更柔软的光彩。

祁承璋像是没料到会得到如此郑重其事的确认,眼眸微微睁大,清晰地映着陶烨认真的神情。

方才那点玩笑似的试探和小心翼翼的期待,此刻被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熨帖得平平整整,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自心底蔓延开来,让他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回应。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鼻梁,似乎想掩饰那一点点突如其来的无措。

最终,只是弯起了眼角,那笑容不再如夏日骄阳般炽烈夺目,却像初春融化的溪流,温润而真切地流淌开来。

“谢啦。”半晌,祁承璋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

陶烨看着他,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仿佛一眨眼就能掉落一地金粒,陶烨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由也极轻地笑了一声,连日的“案牍劳形”仿佛也随着这一笑消散了大半。

“可需要我做些什么?”祁承璋抬眼问道。

陶烨眯着眼打量他片刻,笑意更深:“祁县尉既然主动开口,那我便不同你客气了。”

他这一笑,反而让祁承璋背后无端升起一股凉意,满脸狐疑地瞅着他:“……你到底要我去做什么?”

陶烨笑容未减,语气依旧温和:“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劳烦祁县尉去一趟拂月楼。”

祁承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我还当是要上刀山、下火海。原来只是去拂月楼?放心,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他利落地一甩高束的马尾,转身兴冲冲地大步离去。

陶烨却不急,慢吞吞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果不其然,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陶烨驻足回身,只见去而复返的祁承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尖:“方才走得太急,忘了问……我去拂月楼,具体是要做什么?”

陶烨略一挑眉,自然道:“自然是去见美人,谈风月。”

按理说周泽县这里,天高皇帝远,言官们的耳朵和眼睛都长不到这里来,各位世家贵族或是乡绅富豪都会少些顾忌,秦楼楚馆应该遍地开花,但周泽县却只有拂月楼唯一一处风月场所。

宝蓝色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身以紫檀木为架,镶金嵌银,四角悬着细巧的铜铃,行动间却不闻杂响,只见流光闪烁,华贵非凡。拉车的两匹白马体型匀称、毛色纯净,步伐整齐一致,更显车辆行驶之平稳,宛如静水行舟。

车内极为宽敞,铺着厚厚的绒毯,中间设有一张紫檀小几,其上搁着一壶清茶与两只玉杯。两人对坐其间,左侧一人身着深紫锦袍,袍上用金线绣出繁复的云纹,腰间束一条白玉带,明明姿态慵懒地斜倚在软垫之中,眉宇间却自带一股不加掩饰的张扬之气。他唇角微扬,目光斜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却又无一处不在他掌控之间。

右侧那人则是一身素白长袍,衣料挺括,毫无缀饰,清净如雪。他身姿笔直,眸若寒潭,一双眼睛沉静无波,只是淡淡望着前方,仿佛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又似早已超脱其外。冷峻之气不需言表,自有拒人千里的威仪。

祁承璋用余光悄悄扫过冷着脸的陶烨,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便揶揄道:“你穿这身白色,倒也挺好看。”

陶烨懒得分给他半点目光,依旧板正地端坐,那一身白衣拘束得很,像只被硬塞进麻袋里的鹤,挺拔,却明显不自在。

祁承璋嘴角一弯,又补了一句:“比我好看。”

陶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听你这意思,咱俩像是要去拂月楼争魁首似的。”

“这还用争?肯定是你。”

“……”

陶烨又附赠了一记白眼给他,彻底不想接话。他本打算让祁承璋独自去拂月楼探消息,谁料反被这人硬拖下水,还立了字据“借”来这身行头。现在他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弄脏弄皱,根本赔不起。

越想越憋闷,陶烨索性抬手挑开车帘,向外望去。

马车已从繁华街市转入一片静谧民居之间。他眯了眯眼,不远处,拂月楼赫然映入眼帘——那是一座六层高的四方建筑,气势颇峻,最顶层的露台围着一圈朱红栏杆,隐约还能看见几段红色彩带迎风飘曳。

听郝文说,拂月楼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生意也只是寻常。直到换了一位东家,每逢佳节便邀贵宾登顶赴宴。某一年的中秋夜,一位女舞者自高楼翩然跃下,众人惊呼之际,她却凭借红绸绕楼飞舞,宛若拂月而行,从此,“拂月楼”声名大振,她也成了楼中头牌,得号“月仙”。城中不少人为见她一面一掷千金,月仙却也并不拿乔,谁出价高,便陪谁饮酒说话。

他们二人今日来要找的,便是月仙。

“一个家奴,哪来的钱见月仙?”祁承璋语带轻蔑,毫不遮掩眼中的不屑。

陶烨闻言眉梢一挑,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这你就不懂了,祁大少爷。家奴虽名为奴,可有时候,他们反倒比主子——更像主子。”

陶烨的话音里那份若有似无的嘲弄,让祁承璋心头一阵憋闷。他想反驳,可话在口中转了几转,竟找不出半分纰漏来。他气不顺地拿起桌上的玉杯,茶还没来得及入口,就随着一阵晃动尽数泼在了身上。

“茗风!”祁承璋咬着牙低吼。

车外传来少年平静无波的回应:“少爷,到了。”

“到了就好好停稳,连这点事都做不妥当?”祁承璋牙关咬得更紧,几乎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有人……拦住了去路。”

祁承璋眉头一蹙。从前在京城,何曾有人敢拦他的车驾?此刻他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当即大手一扬,就要掀帘下车。动作才做了一半,陶烨却忽地抬手一拦,以极快的速度将一枚面具塞入他手中。

那面具是他们早先备好的。拂月楼有一条规矩:入楼者皆需覆面。虽说往来宾客大多相熟,但遮去了容貌,反倒更易纵情尽兴,亦不必担心日后流言纷扰——只消一句“那日人人都戴面具,你怎断定是我?”便足以搪塞一切。

祁承璋将金色面具覆于脸上,跃下马车,正要发难,目光却蓦地凝在对街马车檐下悬挂的那盏描金灯笼上。他身形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车中的陶烨。

灯笼上赫然一个“戴”字,不正是他们今日要找的人?

陶烨仍端坐车中,一袭白衣如月华流照,衬得他如汉白玉雕就的玉人般清冷出尘。银白面具之下,只见他双眸微眯,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车外的动静。

两辆马车一横一竖,僵持在狭窄的街道上,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拂月楼门口的小厮远远窥见,却不敢上前,只缩在柜台后暗中张望。

陶烨确认面具戴得稳妥,这才从容步下马车,语气平静如常:“阿瑾,在门口发什么呆?”

那声“阿瑾”一出,祁承璋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辨。连立于一旁的茗风也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

就在这片刻凝滞之间,戴家马车帘幕一动,亦走下一人,面上同样覆着一张精巧面具。

陶烨眯了眯眼睛,面具下露出的嘴旁似乎有一颗黑黑的小痣,但距离有些远,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戴明也在打量他们。周泽县境内,还从未有人敢挡在戴家的车驾前。他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料竟是两个外乡来的公子哥。他冷嗤一声,不再多留,转身疾步迈入拂月楼中。

祁承璋扫了一眼那辆戴家马车,侧首贴近陶烨耳边,压低声音道:“嘴旁有痣,是戴明。”

温热气息掠过耳畔,陶烨颈侧微微一僵,只点了点头,伸手将他轻轻推开些许:“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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