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办法治疗吗?”简鹤钦现下关心的是这个,若是无法治疗,他接下来的查询真相之路必然棘手。
到时候别说查询真相了,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障。谈何找出幕后黑手?
裴云庄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能治。”
这两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简鹤钦摇晃的心神。
“经脉枯竭,本源受损,非一日之寒,修复也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裴云庄继续道,声音平缓而有力,带着医者掌控全局的从容。
“我会为你调配固本培元、滋养经脉的灵药,每日按时服用。此乃根基,需持之以恒。此外,你还需进行每日一时辰的药浴,用药物温养本源。”
裴云庄的目光落在简鹤钦身上,又道,“修复期间,你不可再强行冲击境界,更不可过度动用灵力与人争斗。玄天宗之行,若非必要,动手之事,交予我即可。”
他最后这句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也点明了简鹤钦此刻不想成为累赘的心理。
简鹤钦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混杂着感激和酸涩,“我定当谨遵医嘱。只是如此一来,玄天宗之行,我岂不是……”
“无妨。”裴云庄打断了他的顾虑,语气温和却坚定,“你只需安心调养。况且,查明真相,并非全靠武力。你的心智,同样重要。”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简鹤钦一眼,显然认可他之前的分析。
说完,裴云庄手腕一翻,掌心已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瓶。瓶身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温养脉络的丹药,药性温和,最是滋养受损经脉。你先服下一粒,可暂缓经脉枯涩之感,助你行路安稳些。后续所需之药,待我们安顿下来,我再为你调配。”
他将玉瓶递到简鹤钦面前。
简鹤钦接过玉瓶,入手温凉。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弥漫开来,只闻一下,便觉精神一振,体内那隐隐的滞涩感似乎都轻了几分。
简鹤钦毫不迟疑地倒出一粒通体莹白如玉的丹药,仰头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热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这股热流不同于裴云庄探查时的灵力,它更温和、更包容,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浸润着那些干涸脆弱的经脉。
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酥麻舒适的暖意,仿佛久旱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甘霖,贪婪地吸收着滋养。
那困扰他许久的、如同背负着沉重枷锁般的滞涩感和隐隐刺痛,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竟奇迹般地开始消散。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连带着精神都清明了许多。
简鹤钦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看向裴云庄:“庄主,这药的确厉害。”
裴云庄看着他脸上那真切的笑容,眼中也浮现出温和的笑意:“药效只是暂时缓解根本,滋养修复仍需时日。不过能让你舒服些,便好。”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了,路途尚远,你既已服了药,便安心调息,感受药力运行。若有任何不适,立刻告知于我。”裴云庄恢复了之前的悠闲姿态,轻声道。
简鹤钦用力点头,依言闭上眼睛,开始引导体内那温和的药力流转。
这一次,灵田的滞涩似乎减轻了许多,简鹤钦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修行的状态。
但也只是似乎,裴云庄说的没错,本源修复是要徐徐图之。
他也有望恢复成上一世的水准。这无疑给了简鹤钦莫大的希望。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熏香袅袅,药香淡淡。
裴云庄看着对面闭目调息、眉宇间终于舒展了几分的青年,温润如玉的眼底深处,那份了然和守护之意,愈发深沉。
前路凶险依旧,但至少,他可以为这个人,先修复好承载他灵魂的舟楫。
百年前裴云庄没能护好他,眼睁睁看着简鹤钦背负骂名,身死魂消。
简鹤钦死后,本命剑也被闻允昭夺走,裴云庄连一件简鹤钦的旧物都没能留下。
至那以后,裴云庄只是想到这冗长的一生不再与简鹤钦相见,就难免哽咽。
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明月山庄还需要他,病人也还需要他。
所以他无法抛下这个担子去见简鹤钦。
万幸,简鹤钦回来了。
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裴云庄都不会让之前的种种再次发生在简鹤钦身上。
二人无言,简鹤钦却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目的还有一项。
说实话,他有点不好意思。今日如果不出事,裴云庄应当是在过生辰的。而现在,这个寿星却和他在查案件的路上。
他摸摸储物袋,翻出上次下山买的糕点递给裴云庄,“庄主,生辰快乐。”
简鹤钦扬起一个笑,同时又对裴云庄道歉,“抱歉啊庄主,毁了你的生辰宴。”
裴云庄接过糕点,心中百感交集。
上一次吃到简鹤钦给他的糕点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无妨,这不赖你。你是受害者。”裴云庄看着笑意盎然的简鹤钦,不知今夕何夕。
……
入夜时分,马车抵达了青州城外。
按照计划,他们需在此处歇息一晚,次日再启程前往玄天宗所在的云州。
然而,当马车驶近城门时,一股异样的寂静便扑面而来。
此时虽已入夜,但作为通往云州的必经大城,青州城本该是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可眼前所见,却是城门紧闭,城楼上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夜风中摇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瑟。
“怎会如此?”银尘长老勒住灵驹,望着紧闭的城门和死寂的城郭,脸上满是惊疑,“老朽上月路过此地,尚是车水马龙,夜市繁华……这才几日功夫?”
裴云庄撩开车帘一角,目光沉静地扫过黑黢黢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眉头微蹙。
简鹤钦也从调息中睁开眼,透过车窗望去。
夜色下的青州城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匍匐在黑暗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阴森气息。
城门口不见守卫,也不见任何行人车马,只有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零星的白色纸钱。
“不太对劲。”简鹤钦低声道,体内刚刚平复的灵力似乎也因这诡异的环境而隐隐躁动。
“嗯。”裴云庄应了一声,放下车帘,对驾车的明月山庄弟子吩咐道:“上前叫门,表明身份。”
弟子领命,驱车上前,朗声向城楼上喊道:“明月山庄弟子途经贵地,欲入城休整一夜,烦请守城官行个方便!”
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得很远,甚至带着回音。
城楼上沉寂了片刻。
终于,一个颤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浓重的恐惧和戒备:“明月山庄?当真是明月山庄的人?”
“正是。”弟子高声回答。
城楼上又是一阵沉默,仿佛在艰难地确认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沉重的门栓被缓缓拉开的“嘎吱”声,以及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
城门只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穿着守城兵丁服色、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风灯。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那兵丁眼神惊恐,嘴唇哆嗦着,飞快地扫了一眼马车和骑在灵驹上的银尘长老,最后目光落在撩开车帘露出半张脸的裴云庄身上。
确认是正常人后,他脸上的恐惧才稍稍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疲惫。
兵丁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还请各位见谅。非是小人不开门,实在是……实在是城里出大事了。家家户户都闭门锁户,没人敢出来啊!”
“何事如此惊慌?”裴云庄温声问道,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兵丁浑身一抖,仿佛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声音都变了调:“几日前白日,小人上街巡逻,却发现一夜之间死了好些人!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官府查不出缘由,请来的仙师也折了好几个。现在整个青州城都成了鬼城了!”
他说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城内无边的黑暗,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一股阴冷的夜风顺着城门缝隙灌入,带着尘土和腐朽的气息,吹得人遍体生寒。
银尘长老倒吸一口凉气。
裴云庄的神色彻底沉凝下来。
简鹤钦也疑惑,吸干精气?怎么会如此巧合就在他们要去玄天宗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
城门缝隙灌入的阴风裹挟着尘土与腐朽气息,吹得风灯剧烈摇晃,在兵丁惨白的脸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
他筛糠般的颤抖和那句“鬼城”的形容,让周遭本就凝重的空气几乎冻结。
“吸干精气……”银尘长老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眸中精光乍现,不复之前的惊疑,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锐利,“何种邪祟如此凶戾?竟连几位道门中人也遭了毒手?”
兵丁牙齿打颤,声音破碎:“不知道啊,死状都一模一样,无声无息,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人已经……已经成了干尸!”
“官府请来的几位仙师,有两位是在探查时突然就倒下了,剩下一位吓得连夜逃了,说是怨气冲天,非他能力所及……”兵丁语无伦次,显然恐惧已深入骨髓。
裴云庄沉默着,修长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叩击,发出微不可闻的笃笃声,他的目光透过那狭窄的门缝,投向城内那片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稠黑暗。
“庄主,此事非同小可。”简鹤钦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他抬眼看着裴云庄。
“据银尘长老所说,上月青州城还是欣欣向荣之状,可偏是几日前横遭此祸。算算日子,也就是生辰宴那日,青州城出事。庄主不觉得此事过于巧合了吗?”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推测,“邪祟肆虐,封锁城池,断绝往来。这时间点掐得如此精准,恰恰在我们前往玄天宗的必经之路上。这不像天灾,倒像是人为的‘路障’。”
裴云庄叩击窗沿的手指蓦地停住。他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简鹤钦脸上,那份洞悉一切的温润中,此刻多了几分锐利的审视。“你的意思是?”
“对方不想我们去玄天宗。”简鹤钦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
“或者说,不想我们这么快,这么顺利地去。青州城的变故,恐怕就是为我们准备的‘欢迎礼’,意在拖延,甚至将我们困杀在此。”
银尘长老闻言,脸色骤变:“小友此言当真?我玄天宗竟有这样心思歹毒之人!待我回玄天宗定会将这人揪出来挫骨扬灰!”
“居然坏我玄天宗名声,当真是……”银尘长老喃喃着,坚定地看向城内那片死寂的黑暗。
“是真是假,总要进去看看才知分晓。”简鹤钦看向裴云庄,眼中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裴云庄凝视着简鹤钦。
青年眼中的光芒,带着一种熟悉的、敢于涉险的锐气,与方才分析时那份沉静的智慧交相辉映。
这份主动入局的提议,几乎与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沉默片刻,裴云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赞许的弧度。
“好。”他声音沉稳,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进城。”
裴云庄转向那惊恐的兵丁,温声道:“开门吧,我们入城。”
兵丁如蒙大赦,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连忙和几个刚刚未说话却同样脸色惨白的同僚一起,奋力推开了沉重的城门。
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一股更浓烈、更阴冷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
马车缓缓驶入青州城。
城内景象比城外所见更为骇人。
长街两侧,店铺紧闭,门户深锁。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丝灯火也无,仿佛整座城都已死去。
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缝隙,吝啬地洒下些许清辉,勾勒出空无一人的街道轮廓,以及地面上零星散落的、被风吹动的白色纸钱。
夜风呜咽着穿过空荡的街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鬼气森森。
整座城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静得可怕,连一声狗吠虫鸣都听不见。
银尘长老骑着灵驹跟在马车旁,紧张地环顾四周,手中已暗暗扣住了法器。驾车的明月山庄弟子也绷紧了神经。
马车在一家看起来规模尚可的客栈门前停下。
客栈大门紧闭,招牌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的声音。
裴云庄示意弟子前去叩门。
沉重的叩门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格外刺耳。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一个惊恐颤抖的老者声音:“谁……谁啊?打烊了!客满了!快走快走!”
“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修士,想借宿一晚。”裴云庄温润平和的声音响起,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城中之事,我们已有所耳闻。或可尽绵薄之力。”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门栓被拉开的声音响起,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恐惧的老脸。
掌柜借着门缝,看清了裴云庄的样貌和气度,又看了看旁边骑在灵驹上、仙风道骨的银尘长老,浑浊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仙……仙师?快!快请进!”掌柜慌忙打开门,将一行人让了进去,又飞快地重新闩好门,仿佛慢一步就有恶鬼扑进来。
客栈大堂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掌柜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城中的恐怖:“太惨了!悄无声息就没了!没伤口,没动静,就像……就像魂儿被勾走了!只剩下干瘪瘪的壳子!”
掌柜惊惧地描述完城内惨状,看几人装束,又将希望放在几人身上。
“仙师们,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救青州城啊!” 他老泪纵横,几乎要跪下去。
裴云庄扶住他,温言安抚了几句,吩咐弟子安置好马车和灵驹,并给了掌柜一些银钱,让他安排几间干净的客房,并准备些简单的吃食热水。
掌柜千恩万谢,抹着泪去张罗了。
简鹤钦跟在裴云庄身后上楼。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客栈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云庄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简鹤钦和银尘长老的房间则在他隔壁。
“今晚务必小心。”进入房间前,裴云庄低声对简鹤钦叮嘱,“若有异动,立刻找我,切记不可强行运转灵力。”
简鹤钦郑重点头:“庄主放心。”
房间狭小简陋,但还算干净。简鹤钦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一路上的精神紧绷和药效过后的疲惫感一起涌了上来。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外面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风声呜咽。
他服下裴云庄给的温养丹药,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调息。
药力缓缓化开,滋养着枯竭的经脉,带来些许暖意,也稍稍驱散了客栈内那股阴冷的不适感。
简鹤钦自然不敢完全入定,保持着三分警醒,谨慎地探查着房间内外的动静。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逝。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缝隙,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似乎停歇的午夜时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推门声,从走廊方向传来。
“至那以后,裴云庄只是想到这冗长的一生不再与简鹤钦相见,就难免哽咽。”化用网络文案“只是想到这冗长的一生不再与你相见,难免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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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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