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妍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楚砚辞剧烈波动的内心风暴，她正专注地看着彩票机，吐出那张承载着她第一桶金希望的薄纸，仿佛看到的是她未来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直到她拿着打印好的彩票，满意地转身，才看到楚砚辞异常苍白的脸色，和那双紧盯着她，复杂得难以形容的眼睛。
那眼神深处，似乎翻滚着惊涛骇浪，却又被强行压抑在一片沉寂的冰面之下。
“怎么了？”祁妍诧异地问，下意识地伸手想碰他的额头，“脸色这么难看？低血糖了？”
楚砚辞猛地偏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甚至失礼，他立刻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像两片鸦羽，遮住了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
再抬眼时，已勉强恢复了一贯的沉寂，只是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几分：“没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彩票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为什么选这组数字？”
“嗯？”祁妍低头看了看彩票，随口道，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得意，“梦里就记得这几个数，清晰得很，怎么，这数字有什么特别吗？”
她是真没想起来这串数字和楚砚辞有什么关系，只当做是命运馈赠的密码。
楚砚辞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带着纯粹的疑惑和得到“幸运号码”的欣喜，没有丝毫作伪的痕迹。
一股巨大，混合着失落和果然如此的酸涩感瞬间淹没了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留下空落落的疼。
只是巧合。
一个残忍又滑稽的巧合。
他用力抿了抿唇，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异常，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自嘲般的意味：“……没什么，很特别。”
特别到，像是命运对他无声的嘲讽。
祁妍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猛地想起他的资料中，好像生日也是这串数字。
心里暗道一声“巧了”，祁妍面上却迅速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戏谑的笑容，“逗你的，哪有什么无中生有的数字，这就是我拿你生日报的。”
楚砚辞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深邃，仿佛想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用我的生日？”
祁妍立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动作自然又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当然因为我们楚同学是我的幸运星！你的生日肯定能中大奖！到时候分红给你买糖吃！”
她语气轻快，带着惯有哄人开心的调侃，像是逗弄一只漂亮却冷淡的猫，听不出几分真心，却足够动人。
楚砚辞的心却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了一下，又酸又胀。
幸运星吗？
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晦暗。
他极轻极轻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虚无，带着苦涩意味的笑：“嗯。”
祁妍只当他性格使然，不爱接这种无聊的玩笑，也不在意，小心收好彩票，拉着他出去，真给他重新买了一份丰盛的早餐，算是犒劳她“幸运星”的配合。
***
接下来的几天，祁妍陷入了疯狂的创作状态。
她凭借前世记忆，开始默写那部让楚砚辞在一年后横空出世，横扫各大新人奖的成名作，《双生》。
故事情节、人物对话、甚至一些经典的分镜画面，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要抢在所有人之前，将这部注定会大放异彩的作品握在手中，作为楚砚辞，也是她自己踏出的第一步。
然而，寝室的环境实在让她难以静心。
“妍妍！快看！校网公告栏又更新了！”
室友抱着笔记本电脑，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尖利，“你新拍的微电影《镜中之城》入围柏林短片单元了！系主任亲自发的祝贺帖！我的天哪！”
“柏林？真的假的？祁妍你太神了吧！大二啊！直接冲国际类了？！”
“请客！这次必须是大餐！米其林起步！”
“导演系已经不是你的目标了！你这是要直接起飞啊！”
室友们瞬间围拢过来，七嘴八舌，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羡慕和激动。
若是前世的二十岁祁妍，现在早已心潮澎湃，享受这众星捧月的时刻。
但现在的祁妍，只是从剧本中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带着些许惊喜的笑容：“真的吗？运气好而已，不过也只是入围，还是等最终结果出来再庆祝吧。”
虽然结果她早就知道了。
她的反应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仿佛这只是计划中的一步，而非一个足以让同龄人疯狂的天大荣誉。
那笑容无可挑剔，却缺乏温度，眼神深处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和疲惫。
她很快又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档，指尖在键盘上飞舞，似乎那个国际奖项，还不如她文档里的一个标点符号重要。
热烈的气氛像是被泼了一小盆冷水，微微凝滞。
室友们面面相觑，觉得祁妍最近变得越发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好像更沉静了，也更有距离感了，明明还是会说笑，但眼神里总藏着一种她们看不懂，过于深沉的东西。
仿佛心里揣着更大的事，眼前的一切成就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垫脚石，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偶尔流露出的掌控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距离。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试图与她分享喜悦的追问，以及因她入围，而引发的关于未来发展的喧闹猜测，这些声音在祁妍听来，都变成了干扰她思路的噪音。
她合上电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不行，这里效率太低了，她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布局未来的空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打开租房网站，迅速锁定了几处离学校不远，环境静谧，安保严格的高档小区房源。
当天下午就雷厉风行地联系中介，高效率地看房、签约、付款。
第二天，便简单地收拾了必要的行李和笔记本电脑，干脆利落地搬出了宿舍，没有多余的解释，只留下一个忙碌的背影和室友们错愕的神情。
她的新住处是一个宽敞的一居室公寓，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视野极好，隔音效果绝佳。
关上门，所有的喧嚣都被彻底隔绝在外。
祁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自由和掌控的味道，她终于找到了完全属于自己，可以全力冲刺的堡垒。
她沉浸在《双生》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彩票中心打来的电话。
核对完所有信息，挂断电话后，祁妍握着手机，在原地静静地站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一种巨大的，实实在在的狂喜才后知后觉地如同海啸般涌上来，瞬间冲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八百万！税后实打实的八百万现金！
虽然对于前世见过更大场面的她来说，这笔钱不算天文数字，但这是重生后依靠信息差，挖到的第一桶金！
是真正属于她祁妍，完全脱离家族背景和未来那场可笑婚姻，干干净净的启动资金！
是她未来娱乐帝国最坚实，也最隐秘的第一块基石！
强烈的成就感和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真实感，让她心跳如擂鼓，脸颊泛起动人的红晕。
她需要分享！需要庆祝！
需要一个观众来见证她这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拨通了楚砚辞的电话。
他是她计划的核心，也是此刻唯一一个勉强算知情人。
“喂？”电话那头，传来他清淡的嗓音，背景音有些安静，似乎是在某个封闭的空间。
“楚砚辞！”祁妍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笑意，透过电波都能感受到那份雀跃，“在哪呢？立刻！马上！来我这儿！天大的好消息！”
电话那头的楚砚辞沉默了一下，似乎被她异常高昂的情绪惊到了，顿了几秒才问：“……什么好消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警惕？
“来了再说！地址我发你！快点！这是命令！”祁妍不容分说地挂了电话，迅速将公寓地址发过去。
她此刻像个刚刚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急于向唯一可能理解其价值的人展示。
不到四十分钟，门铃响了。
祁妍快步过去打开门，楚砚辞站在门外。
他似乎是匆匆赶来的，额前的黑色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呼吸略显急促。
依旧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身形清瘦挺拔，站在装修精致的公寓楼道里，因那张过分出众的脸，奇异地构成了一幅引人注目的画面。
“进来。”
祁妍笑着把他拉进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公寓里飘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
祁妍提前叫的外卖已经到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份日料拼盘摆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放着一排冰镇好的进口啤酒。
“到底怎么了？”
楚砚辞看着这略显隆重的阵仗，眼中掠过一丝更深的疑惑，视线快速扫过公寓的环境，最终落回到祁妍因兴奋而格外明亮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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