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夫妻见面,倒像驯兽师来慰问老虎。
兰飞燕表面淡定,心中愈发苦涩:怎么古代人和那些演员一样难搞?
“滚出去。”
封旌语气坚决,眼中却毫无怒气,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眼见他下了逐客令,兰飞燕也没法继续久留。
她非但不怕,还笑了:“我要是能帮你呢?你要是赶我走,一辈子都别想好了。”
负伤的困兽猛然一颤,旋即恢复原先狠戾的样子。殊不知他的声音里已有了一丝不确定。
兰飞燕趁热打铁:“大家都说,府上有鬼,但是将军明显身手不凡还宽宏大量,要是您真想砍死我,刚刚我的脑门就已经开花了吧?”
她的笑容愈发狡黠,因为将军的庞大身躯在她眼里愈发渺小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将军不用这高超的武艺杀鬼呢?我昨晚可真见着鬼了,长发红眼,但那鬼没有武器,肯定伤不到您……”
“住嘴!”封旌怒喝道。
现在,兰飞燕已经全明了了。将军不仅没被鬼附身,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自己怕鬼。
真是口嫌体正直,这人有胆子砍人,没胆子砍鬼?要是传出去,封府的脸都丢尽了。
封旌的脸愈发铁青,他攥紧衣物,牙关紧咬,手臂上青筋暴露。
“所以,哼哼,我要你同意我帮你抓鬼。”兰飞燕一转攻势,和封旌谈起了条件,“我有本事帮你把鬼抓出来,和大家证明你不是被鬼上身,把你身上的锁链卸下来,你允不允?”
色厉内荏的封旌以一种非常屈辱的姿态点了点头。
“如果行动成功,我要向您讨要一点东西。”
莫不是出府?封旌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本就是买卖的交易。
“给我二十两银子。”兰飞燕重点强调的是银子。
“你图财?”封旌冷笑一声,他不意外。
“这个世界没有钱寸步难行,不是吗?”兰飞燕转身要走,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袋。
是一块令牌,上刻一个“封”字。
“哇哦,好东西。”
身后的封旌别过头来不想与她对视。
众人见兰飞燕安全出来,还拿着将军的令牌,纷纷睁大了眼睛。
灵雀率先搂住她的胳膊,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痕,甚至误以为封旌打碎了兰飞燕的五脏六腑,只是因为回光返照她才如此精神。
“您要如何搜查?”老管家见令牌,紧皱的眉头立马舒展些许,“兴许老奴能尽绵薄之力。”
“我要结合所有人对鬼的见闻。”兰飞燕看向战战兢兢的下人,“怕什么?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不希望鬼被抓吗?”
“回小姐,不是他们不愿,亵渎鬼神乃大不敬……这是规矩。”老管家和下人们轻声交代几句,正色道,“但现在的确是没办法了,鬼神虽大,我们更不想死。”
“死不了!”兰飞燕立马反驳,“有我这个冲喜的在,鬼要吃也是先吃我!”
“不行!要吃也是先吃我!”灵雀视死如归的表情让兰飞燕甚是想笑。
丫鬟家丁们先编出个大概,账房的伙计再补充些细节,最后由老管家和老嬷嬷统一整合,把这闹鬼一事原原本本跟兰飞燕交代起来。
封府,是老将军在立下战功后皇帝赏赐的。自从老将军去世,封府就由老夫人一人操持。好在儿子封旌子承父业,骁勇善战,有几分封老将军当年的样子。
只是在大胜而归的某一场战役中,封旌失去了半条腿。之后的他就被鬼上身,不愿见人,终日失语,无论什么药都不起效。
买药的钱压垮了封府,把所有人的命放到磨盘上压成一滩肉泥。将军将死未死,病情反反复复,有时看似好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又会发病。老夫人束手无策,使了许多偏方,甚至请道士来做法,结果反而加重了病情。
慢慢的,封府开始闹鬼。半夜能听见哀怨的哭声,却不知道是谁在哭。白衣鬼会停在所有人的房外往里看,把门敲得咚咚响。如果不关紧门窗,第二天放在台子上的瓷器珠宝就会被鬼生生撕碎……
“哦,了解了,我觉得如果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被推进枯井更可怕啊?”
“井还要拿来喝水呢,这可使不得。”老嬷嬷立马断绝了她的想法。
兰飞燕伸个懒腰:“那哭声哪里听着最大?带我看看。”
几位下人带兰飞燕来到西侧的一座宅子前。这里的人已经因为恐惧早早搬离,是个空荡的旧宅。窗沿结了蜘蛛网,门缝也因为腐蚀有些坑洼。表面看起来宏伟庄严,内里已然布满裂痕。
兰飞燕想都不想就要开门,却被灵雀拽住。她回头看下人,老嬷嬷和老管家的脸色也黑得要命。
“进门要刷脸吗?”
“泥地里滚一圈进,也没问题。”老嬷嬷连忙接话,她可不知道什么是刷脸,“只是这屋子可能有邪祟,我们怕您伤着……”
“那有什么,让我进!”兰飞燕想硬闯,却又被灵雀控在原地。
没完了是吧?!
“小姐,您身子贵,让老奴先给您探路!”
老管家自告奋勇冲进屋子,等他好半天才叫兰飞燕进来。
里面只有几张旧梨木家具,和两个半破不破的瓷碗。兰飞燕只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她敲敲墙壁,声音空灵,显然房子是中空的。她一路敲一路观察,绕屋子走了一圈,时不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灵雀,你吹过笛子吗?”她问道。此时的灵雀正慌乱地东张西望,眼神游移,不知是害怕还是窘迫。
终于意识到飞燕盯着自己,灵雀脸色一白,赶忙应答:“回小姐,奴婢不善乐器,但有听过。”
兰飞燕用手比出管子的形状,朝里面啊了一声。这声顿时变得有些闷。
“这是……?”灵雀有些迷茫,老管家却重重拍了下脑门。
“老奴竟从未想过!”
“你看,这建筑许久无人打理,加上日子久远,多出许多裂痕。”兰飞燕正手指抠一道裂痕,“西侧房子正对风口,风从缝隙进来,跑到空心建筑里唱歌呢。”
“风是活物吗?”灵雀还有些不解。
“在说话的时候,摸摸你的喉咙。”兰飞燕拿起灵雀的手放在喉部,“是不是感觉,有什么在震?因为风在墙里走的时候也在震,才会有‘呜呜’的声音。”
“那为什么老奴还会听到嗡嗡声呢?”老嬷嬷恍然大悟,“原来鬼是嗡嗡叫的!”
“都说了,这里没有鬼。”兰飞燕扶额苦笑,她指向窗外,正好有一条枯萎的藤蔓垂在门外。往外看,这棕黑的墙壁上全是枯藤,像一张网。
“风吹的不是一块木头,一处裂缝,而是一栋建筑。”她补充道,“藤蔓会有嗡嗡声,有些乐器也是这个道理。”
下人们呆愣地点头。拿符咒的不拿了,念经的也不念了,抄菜刀的也放下了。他们面面相觑,交换几个眼神,最后齐刷刷说道:
“哦~”
“小姐,老夫人要见您!请您跟老奴走一趟!”
几个嬷嬷着急忙慌地行礼。兰飞燕就这样被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带到佛堂,还没看清眼前人就已低头行礼。
毕竟是把自己买走的人。
佛堂内虽有光,布设间却透出一种暗沉之气,暗香中能闻见淡淡的药味。两侧设有香炉烛台,中间供奉一尊佛像,前面坐着的正是老夫人。
“兰氏。”
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兰飞燕抬头,见她身着藏青色袍,额上有深色抹额,发间是一枚玉做的簪子。不同于其他老人,她的眉眼间竟有些未褪的英气。
“母亲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别找我了,兰飞燕心中苦笑。
“哐嚓”一声,一把更大的匕首擦着袖边插入地面。她震惊抬头,见老夫人只淡定地抚下衣袖,好像刚刚那个飞刀的不是她一样。
这是你们家族的传统吗?
“你既入我封家门,应当悉心照料将军,行那惊世骇俗之举,意欲何为?”
“回母亲,儿媳自然是帮将军排忧解难了。”兰飞燕敷衍道。凭什么要她来,灵雀嬷嬷老管家哪个都比这暴君好。
“你在撒谎。”
啊?!兰飞燕嘴角一抽。武将的妈妈也要学微表情心理学吗?!
她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儿媳怎么敢?只是学了些不入流的术法,试着帮府上驱鬼罢了。”
老夫人起身俯视着她,藏青袍上的云纹都成了包裹兰飞燕的绞索。她还在盯,看得兰飞燕心里发毛。
“老身一眼就能辨别,谁在妄言,谁不是。希望你恪守本分。”老夫人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说她在夸自己,那必然不是。说她要对自己怎么样,那也还没有。
谜语人。
兰飞燕有些腿软。灵雀把她扶起来后二人相顾无言,默契地跑去膳房吃点心压惊,结果吃出了几根毛。
怎么今天运气这么背……
她吃着吃着突然停住,脸埋在桌上,像是晕了。
“小姐,糕点不合口味吗?”灵雀有些担忧地问。
“不!我想通了,我要见将军。”
兰飞燕抬头,脸上绽开一个巨大的笑。
她笑得灵雀更慌乱了。
深夜,封旌坐于床榻,脑中仍在回忆兰飞燕的所作所为。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府中下人向来都对自己避之不及,说起病情更是含糊其辞。这人像是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将军!”
“什么人!”封旌又要飞刀,发现是兰飞燕更要飞刀。
兰飞燕跟逗狗似的拿着封旌的令牌到处晃悠,一副我有事要说但你不求我我就不说的欠揍样子,气得封旌只能咬后槽牙。
“哎呀,上火不利于您的身体。”兰飞燕小声说,“对了,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来哦!我是偷偷进来的,谁也没有带!”
那你要干嘛?!封旌冷汗直冒,忘了这人是他新娘了!碍于面子,他只是把身上的布料拢了拢,冷哼一声:
“滚开。”
“要我滚?好,我滚。”兰飞燕嘻嘻一笑,“白衣鬼,我找到了哦,这个人必须要将军你来看,不然你让我一个小趴菜挑战那么凶猛的白衣女鬼,我做不到~”
封旌起初当她是信口开河,本想不理睬,兰飞燕却笑得更猖狂了。
“那个鬼说什么都要见你~”
“要是今天不来,它会找你索命哦,我们都说好了~”
“腾”的一声,封旌的身体立马坐直。他面色发青,浑身颤抖,用最后的尊严挤出两个字:
“我走!”
“这还差不多。”兰飞燕颇为满意,“走,去抓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