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比覃迦南想象中顺利些,没有令他厌恶的人来打扰。江于洲也难得的不问东问西了,他似乎不用去读书,美其名曰要好好招待兄弟,一会问他去不去唱K,一会又要为他办这个party那个party的,可惜主人公冷漠十足,每天只是赖在他的院子里。
正如此时,阳光正好,疏影长梢,少年坐在草地上逗弄着猫,柔柔的光打在他额前,又跳跃到眼睫。江于洲定定地看着,想找到一丝少年曾经的影子。
“嗡嗡。”“老头子怎么又——打来了。”江于洲边掏手机边哀嚎道。“喂,老爹,行行行,知道了,好好好,这就去哈,您儿子这就去!”江于洲挂完电话仰头望天:“什么无聊的事要本少爷亲自去做啊。”
江于洲拍拍大腿从地上站起,不料毫无风度的踉跄了一下,拖着微麻的双腿向一人一猫走去。
“南哥,走!你这一天到晚窝着太没劲了,都闷出霉球了,兄弟带你去玩儿去。”
“不去。”
“去嘛去嘛,南哥你咋变宅了呢还,你总不会是怕被你老爹逮着吧。”
江于洲见覃迦南无动于衷,看了看小川:“哎呀,我记着小川那猫粮是不是要没了呀,我可不会出去给她买呦。”
这倒是,上次跟着一起带来的猫粮将将够一顿了,覃迦南揉了揉猫咪的圆脑袋,将她安置在小窝里。
“走吧。”
“得嘞!”
江于洲换了辆颜色低调的车,缓缓驶出住宅区。
“说吧,到底去干嘛。”
“说了带你去嗨呀。”
“你爸打电话来约你去玩儿?”
“啧,什么都瞒不过你。”江于洲猛打了个方向盘,“靠,会不会开呀!”此时虽不是晚高峰,但城中干路车总是这么多,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时间过得再快点,再快点。
“哎!就是老头子近几年迷上做公益了,我不信他有多真心,就爱做做面子,装装清高。你说他交给谁做不好,非得把这种虚伪的事交给我,这次又是什么关爱病人的,你说给他们资助钱还成,每周还得……还得跟他们交流交流病情,我又不是医生,这咋对口呢。”
覃迦南望了望江于洲,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能愿意做公益的企业家也没几个,不管真不真心,帮到人们就够了,更何况钱对于一个有病患的家庭意义太大了。”并且,江父让江于洲做公益大概是为了给他搏个好名声吧,将来才能更好接手企业,算了,想来江于洲也不会理解。
“嗯——我觉得你说的也对。哦对了,我记着助理发了个资料给我,我还没看来着,来来来,好兄弟,我就知道叫上你是有用的。”趁着等绿灯的空档,江于洲不知从哪掏出来个手机甩给了覃迦南,“没密码,微信唯一的那个联系人。”
覃迦南无语,照着找出了资料。公益项目并不是江于洲负责,他只是作为代表,对接其中的一个病患家庭,资料下一页便是患者及家属的基本情况介绍。
覃迦南目光下移,落在那三个字上,顿了顿。
原来总是这样吗?
资料上字数寥寥无几,并没有许多经历可以陈述,他很快就读完了。
“看完了吗,要紧信息跟我汇报汇报。”
良久无人出声,“啥情况呀?”车子开到一个胡同口,江于洲看看旁边沉默的覃迦南靠边停下了车。
“什么情况都把你看魔怔了。”江于洲说着一把抢过了手机,“病情诊断:抑郁……”江于洲猛地打住,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覃迦南,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怎么……不然我不会喊你来的。”江于洲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
“又不是你的错,别莫名其妙道歉。”这话有点熟悉,覃迦南笑了笑。
“快开吧,天要黑了。”
覃迦南心里默念那三个字:廖小川。
病患姓名:廖小川。病情诊断:抑郁症。
这是一片老城区,与高速发展,极尽奢靡的摩登大厦毗邻,路的一边高楼林立,另一边不过平凡烟火。将车停好后,两人下了车,走进胡同。不宽不窄的路两旁种满了枫树,正是深秋,火红的落叶铺了一地,老式房子一座挨着一座,虽堆砌着,但不会让人觉得杂乱,有炊烟缓缓升起,又是一天的结束了。
江于洲从未来过这种地方,边按地址找着,边感慨道,“没想到还挺干净的哈,也不乱嘛,就这地方咋这么难找。”
“给我。”覃迦南朝江于洲伸手。
“给,给什么?”江于洲一脸迷茫。
覃迦南没再理他,把手机“抢”了过来。
道路尽头的拐角处有家便利店,老式电视机放着戏曲频道,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头边整理货架,边咿咿呀呀哼着小调。
“要什么呀?”便利店老伯听着身后脚步声招呼道。
“伯伯您好,请问您知道同安巷176号在哪里吗?”老伯伯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年,又认真地看了看靠后的难得换上正装浑身不适的江于洲,这才推了推老花眼镜朝手机屏幕看去,“廖老头?你们想找他干嘛?”老伯伯一脸狐疑地探寻道,“哦,我知道了。就是你们来骗钱的吧,啊?年轻人,干点好事吧,俩爷孙已经够难了,你们别不放过人家啊。”
“啥?啥啥啥?老伯,别乱说话,什么骗钱?”江于洲本来插着兜上下打量小铺,一听这等污蔑也着了急。
“不是骗保的?那你们来这干嘛?”老伯说着又瞧了瞧二人。
“我们是来……”覃迦南正想解释。
“我是江氏公益基金负责人,来对接廖家的。”江于洲把名片递了出去,又嘟了嘟嘴,“明明是来送钱的。”
老伯仔细研究了会名片,又思考了会,开口道:“当初那蒋婶自作主张帮廖老头孙女申请了个啥补助金,也没啥补助,还以为又是骗保的,哎,罢了罢了,我带你们去廖家。”
“额,其实是我一直犯懒。”江于洲小声嘟哝,有些歉疚。
“谢谢老伯,麻烦带路。”覃迦南点了点头,便阔步迈出了小店。
“诶,诶诶,等等我南哥,不是老伯带路吗,老伯还在后头呐!”江于洲一没注意,他的南哥已走出了一段路,“怎么感觉比我还积极?”
便利店老伯姓陈,这位陈大伯非常能聊,嘴门也不牢,好歹人不坏,是挺热情的。一路上,江于洲已经把廖家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哎,只能说有些人这辈子就是个苦命的主!你说人一辈子能遇到多少惨事呀,偏偏廖老头一个人全碰着了。廖老头呀,不是一开始就住咋们这的。”
陈大伯略一低头思索了会,“大概十一、二年前?他从北方搬过来,还带着个这么小的小女娃。”
说着贴心地用手比了比:“当时这片老城区是市中心,发展好哦,有前途,也搬来了不少人家,但像廖老头这种五六十岁带着小娃娃的不多呦。哎,后来呀,我们才知道,廖家没人呀,也就剩了这俩。”
陈老伯看着江于洲跌跌宕宕一脸唏嘘的表情继续道:“可能廖家本来就香火不旺,单传了三代男孩,廖老头没有兄弟,儿子也只有一个,命运捉人呐,儿子刚成家,事业也有起色,没想到,大晚上跑最后一趟货,遇塌方啦。”
陈老伯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不忍再说:“儿子走了,儿媳妇还怀着孕,人家想打掉的,月份大了打不了,也是狠心,生下女儿就跑了。哎,留了个儿子骨肉给老人家做做念想。”
覃迦南听着这段不属于他的故事,脑海中浮现出女孩小鹿般的眼睛,忽然不愿再听下去故事的后续。
“所以,廖爷爷一直和孙女相伴?可是后来那女孩……”
“这是后面的事了,当时,儿子走后留了笔积蓄,虽然被儿媳要走一半,但支持生活没问题,况且,廖老头的老伴也在呢,两人又肯干,坏就坏在呀,没过几年,老伴也走了,说是得了癌。”
“啊?这什么也太悲剧了吧,这……老天爷专门害一家人呀!”
“慎言慎言,老天是你能说的,是死是活,得的什么病是你能掌控的?哎都是命数,儿子死了,廖老头都没有堕落,老伴走了,他差点也去了,幸好还有个孙女吊着他一口气。他二话不说离开了那个伤心地搬来这里,一把年纪做工活供孙女上学。终于安安稳稳过了这么些年,结果……”
“结果孙女生病了。”覃迦南轻声说道。
“……”
“谁能决定呢?这命……呦!到了,这个小门进去就是。”
陈大伯探着脑袋,“这点应该要吃饭了嘞,呀,前天回老家带了两箱土鸡蛋,本来正好今天捎上一袋给老廖,哎,这记性。”陈大伯回头看看覃迦南,又瞥暼江于洲,还是不放心道:“不得不得,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进去,量你们小兔崽子也不敢骗人。”
江于洲:“哎?老伯,我还以为这一路我们两个建立起信任了,我们是正正经经的公益活动,陆氏集团,不骗人的!”
“我不认识什么陆氏李氏王氏的,赶紧进去吧。”
“南哥,还是你看着靠谱些,你走前面哈。”江于洲往覃迦南身后溜了几步。
廖家位于一栋三层四方带小院的老式楼房,廖爷爷与孙女住在一楼,此时爬满了绣的铁门紧闭。陈大伯面露疑惑:“不该呀……这个点早该回了。”
陈大伯又敲了敲门喊了几声,门内依旧没有响动,他转而摆摆手:“今日你们是真不巧,估计他们有事还未归。”
江于洲望着漆黑的铁门无奈道:“老爹呀,这下真不是我犯懒。”
覃迦南眼眸黯了黯正待转身,身后响起哐当哐当一阵嘈杂声响,一位拎了满手东西的婶婶满头汗的进来了。
“呀!蒋婶,回啦。”陈大伯跨步接过蒋婶一只手的东西一边热情招呼道。“对呀,谢啦谢啦。”蒋婶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覃迦南二人,还未等二人介绍,蒋婶已经亲切地笑道:“谁家的帅小伙,来这里走亲戚?”
“哪来亲戚,人家怎么会有我们这里的亲戚?这呀,是你之前报的保险金的负责人,是吧?”陈大伯看着江于洲道。
“哎,对对对,婶婶好。”江于洲说着又要掏出名片。
可蒋婶早已风风火火的拎着东西上往二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蒋婶停住脚步,连着后头帮忙的陈大伯险些绊了一跤。“诶,廖老头他们回了吗?”
陈大伯稳了稳心神喘气道:“就是没回啊,不然杵在门口?”蒋婶听闻皱了眉头:“我说嘛,我前儿买菜还碰见小川了,这丫头低着头也不看路,我问她去哪里,她也没说。我当时寻思着没看见廖老头,我得帮他注意着点,就这会功夫就不见影了,我也就回了。现下估摸廖老头陪着吧,要不你们改天来看看。”
江于洲向覃迦南点点头道:“南哥,改天我可以自己来了,就不麻烦你也跑一趟。”覃迦南望着那道铁门未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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