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车夫勒紧缰绳，待车停稳，掀开一角门帘。
“夫人，到了。”
梅姨娘随柳娘下了车。
“慢点。”
“柳娘，你说的高人，就住这里吗？”
“对，就在前面。”
梅姨娘顺着柳娘指的方向望去，透过树丛，依稀看见一间小院。
“听说仙姑性子孤僻，不喜凡尘俗事，故深居简出。除了外出寻道的日子，其余时间她都在院中清修。”
二人踏上青砖铺就的小径，一路上都能闻到香气。靠近院子，气味越发变得浓郁甜腻，熏得人头昏脑胀。
来到院子前，只见门大开着，门口只有一个少年在扫地，看见两人走来，停了手上动作，微微一笑。
“贵客到了，请进。”
少年引她们走到院子中央的香炉处，教她们上香。
柳娘小声解释：“这儿的规矩，来这儿的都得上香。”
梅姨娘将香插在柳娘的旁边，只见香炉内密密麻麻，全是燃尽的香。
“请随我来。”
少年走到院角的水缸，舀起一瓢水，手上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语毕，用手指沾了几滴水，在柳娘和梅姨娘头顶分别弹指数次。
梅姨娘低头，却见缸中鲤鱼正欢快地游弋。
两条鲤鱼，一黑一白，黑的额上带白，白的头上顶黑，正合阴阳之象。
少年清了清嗓子，梅姨娘这才回过神来，柳娘对她使了个眼色，梅姨娘赶紧解了荷包交钱。
一两银子的润笔费，也是这儿的规矩。
少年接了银子，很快又取了纸笔过来。
梅姨娘按照柳娘说的，将想问的问题一一写在纸上，装入信封里。
少年微笑：“师父正在后院打坐，请。”
一道姑模样的女子盘腿坐在蒲团上，见两人走过来，扫了一眼又闭上了。
“看来二位夫人便是方落梅和于柳了。”
方落梅与于柳对视一眼，还未想好如何开口，下一秒仙姑说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让我猜猜。你这次来，是想问我为何会失去爱子，以及他现在境况如何？”
口中之言，和刚才她在信封内写下的一字不差。
“这位夫人，爱子实是观音座下莲花童子转世，他曾与您的前世结下善缘，此生为报恩而来。因从小聪明伶利、乖巧懂事，为你增添许多宠爱荣光。”
方落梅微怔，口中喃喃：“莲花童子...莲花...怪不得，麟儿从小就爱看莲花。”
方落梅一瞬间晃神，这些天来她竭力忍耐，这会儿听了仙姑的话，终于控制不住涌出泪来。
“那麟儿...又为何会离我而去呢...”
仙姑再度睁眼，望着方落梅轻叹。
“他本想在你身边健康长大，为你养老送终。”
“王家看似生意兴隆，可局面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家主德行承载不了欲壑，必遭反噬。爱子灵性超乎凡人，他在冥冥之中感应到这场劫难，为了救你和王家，他选择祭出元神为王家挡下一劫。可他区区孩童之力，无法充分施展元神之力，结果就...”
方落梅泪流满面：“麟儿...我的麟儿，都是我害了你..我当初就不该嫁到王家，害他受了这些苦...”
仙姑递给方落梅一方素帕：“夫人切莫伤心，此乃他命中劫数。因果天定，又岂是人心能扭转的？”
“那后来呢？麟儿他，回到观音娘娘身边了吗？”
“唉，在那场斗法中，莲花童子的元神受损严重，无法回天界复命，时至今日，还在人间徘徊。失去肉身后，他的神力每日都在消散，如今都不成人形了...”
听见“不成人形”四个字，方落梅心头一颤，跪伏着哀求：“仙姑，求您帮他吧，只要您能救他，就是拿走我的命也没关系！”
“这如何使得，夫人快快请起！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夫人放心，这些邪祟若是旁人看见，肯定无法奈何，不过前些日子我恰好得了一样法宝，能克制它们。”
......
少年一直在门口扫地，眼见着柳娘扶着梅姨娘出了院子，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青石小径的尽头。
他赶紧丢了苕帚跑回后院：“快出来吧，人都走远啦。”
姜雁立刻推门出来，她一直躲屋里来着。
仙姑发话：“姜姑娘，请坐。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可全是按你的要求说的。”
少年将蒲团等一干杂物收好，殷切地给两人倒了茶：“灵昭，我刚才表现得不错吧？今天收获如何？”
陆灵昭摇了摇钱袋，里面的银钱碰撞出悦耳的响声：“我亲自出马，当然是成果满满。”
少年盯着钱袋，嘿嘿笑着搓手：“那不如咱们现在把费用结了吧？”
陆灵昭露出奇怪的的眼神：“费用？不就用了你家的破院子吗，能有什么费用啊。”
“咳，瞧你这话说的。场地虽然免费，可这些道具摆件统统都要花钱啊！”
少年领着她走到香炉前：“看！上等的降真香，这一大炉子，花了不少钱呢。”
陆灵昭心疼得倒吸一口气：“烧这么多香？几吊钱活活被你烧没了！”
少年不服：“那些寺庙道观都这样，香火不多，怎么能显出仙姑的神通广大呢？”
陆灵昭不屑：“你傻啊！不会掰断了再点吗？这样至少能省一半吧！”
少年一时语塞，将她拉到水缸前：“你看，这可是我在花鸟市场淘到的稀有锦鲤，一黑一白，正合阴阳之象。卖家开价二十两，我磨破嘴皮才压到五两...”
陆灵昭冷哼一声，随手舀起一尾黑的，往它头顶撒了些粉末，又丢回缸中。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鱼游动了没一会，头顶的白色渐渐消失了。
“哼，普通鱼染色冒充锦鲤，老娘八百年前就玩腻的招。”
这江湖骗术看得少年目瞪口呆。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想了想又把陆灵昭拉到桌边，指着上面的笔墨纸砚道：“这文房四宝总算货真价实吧？”
陆灵昭无奈：“你为什么不去借呢，东街范秀才家多的是...”
少年一拍脑袋：“啧！对呀，我怎么忘了呢。”
陆灵昭表情沉痛：“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节省预算、节省预算，合着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明明花点小钱就能解决的，交到你手上，翻了好几倍。哎，当初真不该相信你...”
少年不乐意了。
“为了忙你的差事，这两天我连书院都没空去，被夫子打了好几次手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我不管，总之你得付钱。这些物件共十七两三钱，还有说好给我的二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你要敢赖账，我就去六婆那儿告状，说你又在外面骗钱！”
陆灵昭一秒切换到笑容，苦涩道：“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银子给你，走吧走吧。”
为了打发少年，饱满的钱袋一下瘪了大半。
陆灵昭数了数剩余的银两，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其中一半出来。
“姜姑娘，谢谢你介绍生意给我，咱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过这钱...你真的不要吗？”
“真的不要。”
见姜雁十分笃定，陆灵昭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剩的不多，但够还这个月的帐了。
“那我请你吃饭，就当交个朋友吧。”
两人来到一家食肆，陆灵昭一开口便知是老主顾。
“小二，水晶蹄花、口水鸡、鱼羹，再来个青菜，要靠窗的位子。”
小二赶紧迎上来：“哟，今儿个不巧，店里都满座儿了。”
陆灵昭探头望了望：“生意这么好？不对呀，我看那角落里，还有好几桌是空的呢？”
“那都是人家预定好的，一会就来了。”
陆灵昭撇了撇嘴：“行吧，那我打包带走。你让他们快点做，我在附近转转，一会来取。”
姜雁打量着这家食肆，店面不大，尽管未到饭点，人却不少。
“这里离你的摊位很近，你常来？”
“嗯，我点的都是招牌菜，你今天可有口福了。咱们上那儿等吧。”
就在不远处有家药铺，陆灵昭让姜雁等着，自己进去抓药。
姜雁站在门口放空，忽然听到脑中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滴滴——检测到50米处有危险靠近！请宿主做好应对准备。】
危险？？？
姜雁一个激灵，四处张望之后，发现一凶狠壮汉领着几个男人，揪着前日卖狗摊贩的领口，似乎在盘问什么。
她迅速登陆商城买了个传声筒，点击使用，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姜雁耳中。
“之前在你隔壁摊的人呢？她上哪儿去了？”
“好汉饶命，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她已经两天没来了，我也在找她...”
“哼，我们走！”
眼见壮汉一伙人朝这边走来，姜雁顿觉不妙，她想进去通风报信，谁知陆灵昭偏偏这时候走出来。
“药抓好了，我们回食肆吧。估摸着叫花鸡和蹄花应该好了。”
“别管什么蹄花了，快跑！”
姜雁不由分说就拽着陆灵昭往反方向去，两人一前一后，跑得脚下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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