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露双手握紧他泛凉的手腕,无比真诚地望进那双阴冷的眸子。
“不管怎么样,咱先活命再说,行吗?”
虽然眼前的男人一直想要她的命,但是对宁露而言,还是眼前的狼群更可怕一点。
“你有伤,一个人肯定没有两个人胜算大。咱们合作,活下去才能说别的。”
那人的目光快速在她脸上掠过,仍在评估她的可信性。
“咱两个一起,就算狼扑上来,先吃我,你都能活得久一点。稳赚不赔。”
宁露加大赌注,同时松开一只手,作发誓状。
男人敛息凝神的瞬间已将周围扫视一圈。余光所及之处,头狼徘徊着向前一步。
上方是峭壁,后方是陡坡,眼前是群狼。
大雨将至,他重伤在身,而这个女人……疑点重重。
他很快有了决断,撑住地面借力,后背紧贴着树干站起来。
见他的呼吸因着忍痛而断断续续,宁露连忙伸手搀扶。
脖颈一凉。
匕首再次横在了脖子上。
救命,好歹毒。
他竟然把她拉在身前当肉盾和…拐杖?
“既如此,就试试吧。”
身侧衣袂轻扬,血腥味随着动作飘散开来,狼群眼中精芒四射。而那男人的声音轻悠又带了些蛊惑。
宁露认命闭眼,无力反抗。
“撤。”
左右为难,她只能照做。
两人挪步,狼群便紧跟着有了动作。
或假寐,或俯身,或凝神窥伺。
偶有一两试图上前,均被男人挥动匕首发出的声响震慑,终是环形踱步。
无论如何走位,狼群与那人之间,始终隔了一个她。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按照那男人的指挥推到靠近峭壁边缘,退无可退。
身后力道消失,那人应声跌坐在地。
腰背绷紧,头颅后仰抵住岩壁。
宁露重获自由,第一时间观察现下情境。
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暂时掩住他们二人身形。侧后方是不知去处的陡坡,斜上方是蜿蜒生长的岩中枯树。
瞥见他们脚下滴落的斑驳血迹,宁露探头出去。
果然路上也洒了血。狼群正沿着血印子收缩包围圈。
向后跑的话,他们两个,一个伤员,一个脆皮,必然跑不过狼群。
向上爬,好像是唯一生路。
只不过……
好高、好难。
在她抬头的光景里,那人不知哪里变出几根木枝,利落撕下衣摆布条捆成火把,立在掩体一侧。
火光震慑下,远处的狼群散开些许,从攻击的姿态恢复到窥伺状。
如果只看他干脆利索的动作,宁露绝对不会觉得他是个有重伤在身的人。
目光下移,落在他吃力起伏的胸口。
“还是得先止血。”
“来不及。”
那人摇头,指了指二人头顶。
他也看到了。
那颗歪脖树从石缝里生长出来,任风吹打,枝干也不摇不摆。
仰头再次评估那石头和树枝、树枝和延展出的石壁平台之间的距离,宁露自认很有自知之明,她实在不觉得自己一个每天通过呼吸完成有氧运动的人能实现这个高阶跑酷动作。
“没有别的办法吗?”她瞪大眼睛,希冀于这位极具bking潜质的男士能提供给她新的逃生思路。
“你可以不。”
男人向身后瞥了一眼。
火把的光亮减弱,狼群越来越近。
黑云也压得更低了。
下雨只会对狼的捕猎更有利。
男人抵住胸口慢慢起身,指缝中立刻有血渗出。
宁露犹豫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
他这样都行,她能不行?
就算她不行,万一原主可以呢?
冥冥之中,她又想起来记忆中那个有勇气面对追杀,又从悬崖一跃而下的女性,她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再次瞄向代表生机的树枝。
“我爬!”
宁露挺胸抬头,右手握拳决绝捶向左肩,颇有壮士断腕的悲壮。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向遮挡着他们的巨石,准备翻身上去。
“等等。”
手腕被男人握住,她整个人都被从石头上扯了下来,摔倒在地。
“你干嘛?”
那人从石缝中将火把抽出塞给宁露,拍了拍手上的灰,指向身后。
“我先。”
“不…大哥…我刚刚已经给你挡过肉盾了。你还想怎样?”
“是你说要合作。”男人不以为意:“肉盾只是投名状。”
“现在才是你发挥价值的时间。”
“喂!我手无缚鸡之力,万一狼冲上来,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尾音未落,他凤眼微眯,挤出轻哼,不置可否。
宁露见他不打算纠缠,只好上前一步,紧紧拽住他,好声好气道。
“哥,咱商量商量。我先爬也不一定爬的上去…你有武功在身,对抗狼群,总比我脱身的概率大。”
“爬不上去,那更不必浪费时间。”
他的眸子落在宁露灰暗色衣裤上。
她的头发、袖口和裤脚都被紧紧收束,虽然在的打斗中松散不少,也留有划痕,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夜行衣。
他不是傻子,不会信她。
宁露跟着他的眼神打量自己。
心头一惊。
刚才精神紧绷,又位于暗处,她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穿着打扮,竟然是**裸的刺客模样。
狼群眈视。
掌心落空。
那人无意在此刻纠缠,不再看她,踏石腾身。
血迹沿着石壁滴落,狼群涎水流得更欢。见他们有了动作,包围圈再度收缩,已有攻击之势。
事已至此,求生欲达到顶峰。宁露只得手持火把横空挥舞。
她一边试图用火击退狼群,稍有空暇便回头焦急确认那人的攀岩进展。
大概是因为有伤在身,他的动作不算连贯,几乎每动一次都要停下调整一会儿。
宁露急得直跺脚,又怕出声催促会惹他故意放慢速度,只能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岩壁上声响渐轻,再次回头确认,宁露目瞪口呆。
空荡荡一片真干净。
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他人呢?
“哎!!”
“哎!人呢!你就这么走了?!”
说好合作的,利用完她就跑了?
人怎么能这么坏。
宁露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再看那匹头狼的眼神只觉得是**裸地嘲讽。
头狼獠牙毕露,伴着劈进山谷的闪电一跃而起。
这回宁露甚至来不及尖叫吐糟,凭着本能将手中火把用力掷出,转身跳上碎石。
火把正中狼头,火星四散。
“哎嘿!好准!”
雷声轰鸣。
狼群在巨响之中收敛攻势,宁露窥见一丝生机,手脚并用勾住石壁上的凸起,奋力攀向树枝。
一度有踏空失重的慌张。
可这具身体却好似习惯了这种行差踏错后的下坠,总能比宁露的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引着她转危为安。
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很快就要到了…
指尖勾住岩石边缘,宁露上半身挺起,扒住岩石边缘,让自己的上半身处于安全地带。
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她就看见了坐在崖边戏谑打量他的男人。
“身手不错。”
气定神闲,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宁露懒得跟他说话,之扭过脸去,用力抬起腿试图攀上高台。
原主身形小巧,腿自然不长。
宁露试了几次以失败告终,竟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刮到峭壁上的破抹布。
吹又吹不掉,上也上不去。
转头瞪着他:“拉我一把。”
“名单在哪儿?”
又是名单…她来到这一个人名都没记住,编都编不出一个名单。
宁露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他一把扔下去喂狼。
可她现在自身难保。
眼睛滴溜一转,她换上无辜的可怜笑意,捏着嗓子道:“哥哥你拉我上去,我什么给你。”
那人闻声轻笑,看破她的信口胡说。
和刚才的轻蔑哂笑不同,这会儿倒显得像是……看傻子一样的可怜?
“你低头看看。”
他声音轻柔,极尽魅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恐高,我不看。”
“哦?”
挑眉不语,只是反手压了压胸口,垂眼盯着她的脚下耐心等待。
不知道是他本身就很擅长等待,还是看透了宁露…
果然,好奇心极重的宁露没一会儿就乖乖低头向下,心脏骤停,脚底打滑。
八匹狼只剩下两匹。
这两匹正在那石块上尝试跃起。
而且,它们…
一次跳得比一次高?!!
挂在石壁上的胳膊只剩酸软,就快要支撑不住。
宁露咬牙向上蹭了一点,骤然脱力失重,快速下滑。
“妈妈!”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的脚跟和狼牙撞在一起的瞬间,石块的残影从鬓边掠过,击中那只狼眉心。
那狼挨了打,受力坠落,猛退了两步,伏地低吼,准备卷土重来。
“你最好快点…咳…头狼就快找到这儿了。”
男人好整以暇靠在一边,低咳之间投出两块碎石驱退交替跳起的狼,却全然没有打算伸手拉她上来的打算。
阴险小人,刻薄自私。
宁露自诩是佛系淡泊,从不与恶人置气,也从不赌气为难自己。
这会儿却被这人逼得破功,气急败坏,满脸通红。
“你等我上去!”
不再寄希望于求助,专心观察,真让她瞥见右脚边几步远的狭小凸起。
她甚至没有思考,本能踩上去,奋力一蹬,跃上平台。
说跃还是太体面了。宁露揉了揉摔疼的脸,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恶狠狠地瞪向那人。
果然不是个好人。活该被重伤丢在那儿。
那人对她怨怼的目光恍若未闻,扫了一眼下方境况,抚着胸口缓缓起身。
树木窸窣,矮草摇摆,循声偏头,并未直视却已然了然模样。
他踢了踢宁露的手臂:“既上来了,走吧。”
走?他休息好了,她气还没喘匀呢。
她现在腿软手软,站都站不起来,走哪儿去?
宁露叹了口气,哀怨地揉着的胳膊,身体虽然没动,眼睛却已经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下山的路。
要是她能找到生路和这个阴险小人分道扬镳,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一点。
四目相…六、八、十…
“狼?”
鲤鱼打挺,弹射出发,经过那忘恩负义的男人,宁露大发慈悲拽住他,头也不回向前飞驰。
“你快点!有狼!”
狼群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那人踉跄,落后半步,眼看着马上就要咬上那人的衣摆。宁露用力一带,半拖半抱,拉着他向前狂奔。
鬓边的风越吹越起劲,豆大的雨水砸在地上。
八百米都跑得满嘴铁锈味的宁露此刻如有神助,脚底生风,带着那人七拐八拐,竟渐渐和狼群拉开距离。
“怎么样,最后还是姐姐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才能保住一条……啊!!”
得意不过两秒,宁露脚底一滑,膝头一软,连带着那男人一起滚下陡坡。
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身在漆黑洞口。
那人身上有伤,又摔了一跤,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宁露在心底默默感谢了原主一百零八遍,才不情不愿扶着那人一起走进山洞。
眼见着她修长白皙的颈子上青筋暴起,嘴唇抿得雪白,却愣是一声闷哼都没有。
“你歇着吧,我去找几块石头堵住洞口,防止狼来。”
“这回不管怎么算都是我救了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宁露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在洞口垒起半人高的城防,抬头向外。
“它们好像还在外面。”
那人缓过来一点,听她出话,兀自起身生了火。只两三下,零散的火星就被他引成一个偌大的火堆。
宁露旁观,心悦诚服,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雨声渐大,砸在洞口的石块上。
外面的狼嚎声脚步声此起彼伏。
“狼要是冲进来了,咱们会不会被困死在这儿?”
从小到大,宁露都是个专注应试教育的乖乖女,什么野外生存技能,实在少得可怜。
现在想活下去,就顾不得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了。
铛——
那把曾经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落在脚边。
“做什么?”
捡起那巴掌大的匕首掂了掂,柳叶窄刃秀气轻便,像是女孩子用的。
再仔细看,刀柄的皮绳明显有过修补的痕迹。
长得像个养尊处优小白脸,没想到还是挺节俭念旧。
他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吞下,眸光微抬,落在宁露脸上。
火光之下,她那张惊慌未定的巴掌脸惨淡的可怜。眉心微蹙,垂眼扬手。
光影一闪,瓷瓶就落进宁露怀里。
“这是什么”
宁露倒出瓷瓶里最后一颗药,放在鼻子底下嗅闻。
“吃了它,狼就不吃我了吗?”
“磨成粉,洒进火里。”
那人声音很低,透了些疲惫,在光影中显得有些虚浮。
“药里有麝香。”
见她仍旧不解,那人开口解释。
话一出口,他便对对自己的多嘴不满,无声皱眉,不再言语。
宁露不明就里,向火堆旁靠近了一些,乖巧照做。
毕业后面试的这段时间,HR让她总结自己的特点,她的回答一律都是:执行力强。
虽然懂得少,胜在勤快。不管多讨厌领导,她都能专心做事。
辛辣的药香味在洞中散开,外面的细碎的声音果然小了。
她凑到洞口看了看,狼群明显退远了很多。
“麝香原来还有这么实惠的用法。”
她以为后宫才是这东西的主战场呢。
宁露拍了拍手,顺手将匕首递回到那人眼前。
他错愕抬眼,她也楞在原地。
见这人没有立刻接手,眸中的眼神从猜疑探究变成了纯粹的不解,宁露连忙把匕首揣回怀里。
“你身上有伤,我替你拿着。”
想起那匕首上的修补痕迹,宁露连忙加了一句:“我会替你好好收着的。下山就还你。”
这种时候,就是21世纪遵纪守法好公民也得自保啊。
那人的神色一瞬变得复杂,幽幽开口:“谁派你来的?”
“还没问呢,怎么称呼你?”
声音撞在一处,山洞里陷入沉默。
二人望向对方。
山洞被火光映得明亮,宁露在他的深眸之中清晰看见自己。
抿唇敛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穿越后的自己。
一道没什么温度和颜色的影子,五官浅淡没什么特色,单薄瘦小。
那股极淡的孤寂与酸涩再度涌上心头。
“柳云影,和你什么关系?”
那人盯着她的眼睛,换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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