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入Astra Elite总部的地下停车场。何忱跟着周锦月走进专属电梯，看着金属门上倒映出的自己和身边那个气场强大的女人，心里又开始打鼓。
电梯直达高层，门一开，一种极度繁忙却井然有序的氛围扑面而来。穿着职业装束的员工步履匆匆，各种语言的交谈声、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仿佛都飘着“效率”两个字。
何忱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周锦月身后，眼睛都不够看了。
周锦月脚步未停，一边快速地对迎上来的助理交代了几句什么“延迟会议”、“重新评估第三季度数据流”，一边自然地领着何忱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长条会议桌的另一端，已经坐着几位明显是外国面孔的男女，正在低声交谈。
“Sorry for the delay.”周锦月一进去，脸上便露出一个得体而专业的笑容，用流利的英语说道，语气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在楼下略带“困扰”的人不是她。
何忱瞬间就懵了。
周锦月流利地切换着英语，与那几位外国合作方寒暄，然后迅速切入正题。
接下来的时间，何忱就像听天书一样坐在会议桌的偏后方。他们语速极快，夹杂着大量她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和缩写：“API集成”、“底层算法优化”、“云计算负载”、“量子计算应用场景”、“市场渗透率”……
她只能勉强从他们的表情、手势和PPT上那些眼花缭乱的图表中，猜测讨论的大概方向。
何忱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在工作状态的周锦月，是多么的光芒四射，又是多么的……遥不可及。这和那个穿着她宽大T恤借浴室、在VR游戏里疯狂赌命的“姐妹”，简直判若两人。
她偷偷瞄着周锦月，看她谈判时自信从容的样子，偶尔在对方提出苛刻条件时微微蹙眉，随即又能条理清晰地反驳，为自己这边争取最大利益。何忱虽然听不懂细节，但能感觉到那种暗流涌动的交锋和博弈。
这就是真正的商业世界吗？何忱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渺小又无知。
会谈似乎进行得还算顺利，双方脸上都露出了较为满意的笑容，初步达成了某些共识。送走合作方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何忱和周锦月。
周锦月脸上的职业笑容稍稍收敛，她揉了揉眉心，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观，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转过身，看向还处于懵圈状态的何忱，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时的清冷，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
“ 是不是很无聊？”她问道，嘴角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或者……根本没听懂？”
何忱老实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听不懂……你们说的那些太高级了……”
“ 正常。隔行如隔山。”周锦月走到会议桌前，拿起一份刚才演示用的简化版资料，递给何忱，“ 其实核心很简单，他们想用我们的底层技术，但希望我们让出更多的利润点和后续开发主导权。我只是让他们明白，核心技术无可替代，合作可以，但要按我们的规则来。”
她用极其简练的语言，三言两语就把一场复杂的商业谈判核心概括了出来。
何忱似懂非懂地点头，觉得周锦月此刻看起来……特别帅！
“ 饿了吗？”周锦月忽然问。
“啊？有点……”
“ 走吧。”周锦月拿起手包，“ 楼下有家不错的餐厅，味道还行。算是……感谢你今天来‘提供艺术灵感’。”
何忱受宠若惊，赶紧跟上。
餐厅环境优雅安静，周锦月显然是常客，服务员直接领她们到了一个视野很好的安静卡座。
点完餐，周锦月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她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何忱身上，忽然问：“ 那只蝴蝶，画得怎么样了？”
何忱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还在改……总感觉破茧的那一下，力度和情绪不够到位……”
周锦月沉吟了一下，忽然说：“ 有时候，破茧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
她端起水杯，轻轻晃动着，看着里面荡漾的水波：“ 或许只是一种……沉默的、固执的挣扎。外界看不到巨大的动静，但内部早已天翻地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画，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何忱怔怔地看着她，觉得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戳中了她心里某个模糊的点。
“ 而且，”周锦月抬眸，看向何忱，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 谁规定破茧而出后就一定要飞向太阳呢？”
“ 也许……”她微微倾身，压低了点声音，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它只是飞向对面一栋楼，找个安静的窗台歇一会儿，顺便……思考一下下一步去哪。”
何忱：“……” 她怎么觉得周锦月又在逗她？！
但莫名地，因为这番话，她心里关于创作的焦躁感，竟然真的平息了不少。
餐点很快送了上来，精致又美味。周锦月吃饭的姿态依旧优雅，但比在公司时随意了许多。
她甚至……主动给何忱夹了一次菜！
“ 这个不错，尝尝。”她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顺手而为。
何忱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块鲜嫩的鱼肉，感觉比刚才听到几千万的合同还让她震惊！
这位周总……到底还有多少她没见过的一面？！
吃完饭，周锦月叫来服务员买单，动作干脆利落，完全没给何忱任何机会。
走出餐厅，夜风微凉。周锦月把车开到了门口。
车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何忱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心里乱糟糟的。今天一天的信息量，比她过去一个月还大。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霓虹在何忱眼中模糊成一片。
周锦月似乎也有些疲惫，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冷冽。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在一个需要排队交替通行的合并车道处，周锦月的车正准备按照规则汇入主路。突然，一辆改装过的、引擎声轰鸣的黑色SUV猛地从侧后方加速冲上来，试图强行加塞。
周锦月反应极快，轻点油门保持了安全车距，没让对方得逞。
那辆SUV被迫减速，跟在了后面。但紧接着，对方就开始极其不耐烦地、近乎贴着车尾地疯狂闪远光灯，刺眼的白光透过玻璃，不断骚扰着前车。
何忱被晃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这人干嘛啊！有没有素质！”
周锦月却只是透过后视镜淡淡地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她甚至微微减速，想让对方先过去。
没想到，她的退让反而让对方更加嚣张。
SUV猛地加速超车，与周锦月的车并行时，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个戴着墨镜、满脸横肉的男人探出头来，对着她们的方向大声辱骂：
“会不会开车啊臭娘们！磨磨唧唧的！开个豪车了不起啊！一看就是傍大款的！”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何忱气得瞬间火冒三丈，刚要回骂，那辆SUV却突然一个急打方向，猛地别到了她们的车前！
周锦月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巨大的惯性让何忱和周锦月都猛地向前冲了一下，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座椅。
“啊——！”何忱惊叫一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那辆SUV竟然就直接在她们前面停了下来！堵住了去路！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周锦月的驾驶座旁，用力拍打着车窗，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嚣：
“滚下来！妈的！会不会开车！差点撞上老子知道吗！开个破车嘚瑟什么！女司机就他妈该滚回家带孩子！”
周锦月的脸色冷了下来，但她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先解锁了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似乎开启了录音，然后才缓缓降下车窗。
她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平静，看着车外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请你放尊重一点。刚才的情况是你危险驾驶，恶意别停。我的行车记录仪会记录一切。”
“记录你妈！”男人更加暴躁，唾沫星子都快喷进来了，“少他妈拿记录仪吓唬人！老子告诉你，今天不赔钱道歉，你他妈别想走！一看你这种女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话语极其难听，充满了对女性驾驶员的歧视和侮辱。
何忱坐在副驾驶，看着周锦月那副冷静克制却反而被对方变本加厉辱骂的样子，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怒火瞬间烧光了她的理智和胆怯！
她猛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直接冲到那个男人面前，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
“你嘴巴放干净点！满嘴喷粪的玩意儿！”
她声音又亮又脆，带着极大的愤怒，一下子把那个男人吼得愣了一下。
“谁不会开车？谁危险驾驶？你那么大俩眼睛是出气的吗？！刚才明明是你强行加塞没成功就打击报复！还敢恶意别车！高速上恶意别车是什么性质你知道吗？！往轻了说是危险驾驶，往重了说你就是谋杀！”何忱气得浑身发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还我们赔钱道歉？我道你个大头鬼！你赶紧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丑恶的嘴脸！开个SUV就觉得自己是路霸了？！看不起女司机？你妈不是女的？你老婆不是女的？你女儿不是女的？你全家女性都不开车是吧？！没有女司机路上就清净了？我看要是没你们这种素质低下、目无法规的马路害虫，交通才真正能畅通无阻！”
“你除了会欺负女人你还会干什么？！有点什么事就只会往女人身上甩锅！你是不是生活特别不如意才需要路上找存在感啊？！看你那点可怜的出息！”
何忱一顿输出，气势如虹，把平时在网上冲浪看到的、自己受的气、还有替周锦月感到的委屈全都骂了出来，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
那男人大概从来没被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一时竟被骂懵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脸憋得通红。
周围已经有车辆减缓速度，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
就在这时，何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
她回过头，只见周锦月不知何时也下了车，站在她身后。刚才面对挑衅都冰冷平静的脸上，此刻却染上了一层极淡的、恰到好处的委屈。她微微蹙着眉，眼神有些闪烁。
她轻轻拉住何忱的胳膊，声音比平时柔软了八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忱忱……”
她说着，甚至还往何忱身后微微缩了缩，一副“我好柔弱我好害怕我需要保护”的样子。
何忱：“？？？”
刚才那个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在VR游戏里冷静对自己开枪的周锦月呢？！
但此刻，看着周锦月那副“受惊”的模样，再对比对面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何忱的保护欲瞬间爆棚！怒火烧得更旺！
她立刻转身，把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周锦月护在身后，继续对着那男人开火：“你看什么看！吓到我朋友了你知道吗？！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报警了！行车记录仪录得清清楚楚！你等着警察来处理吧！恶意别车、危险驾驶、寻衅滋事、侮辱他人！够你喝一壶的！”
那男人一看周锦月那副“柔弱”的样子，又听到报警和行车记录仪，似乎终于有点慌了色厉内荏地又骂了几句，声音却明显小了很多，最后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撂下一句“算你们狠！”，赶紧钻回车里，灰溜溜地开车跑了。
看着那辆SUV逃也似的消失在车流中，何忱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她转过身，担心地看着周锦月：“周总，您没事吧？别怕，那种人就是欺软怕硬！”
周锦月微微低着的头轻轻摇了摇：“没事……就是刚才刹车太急，有点吓到了……”
她抬起眼，看着何忱，那双平时锐利冰冷的眼睛里，此刻仿佛蒙着一层水汽。
“忱忱，谢谢你……”她轻声说，“刚才……幸好有你在。”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叫自己“忱忱”，何忱顿时觉得一股豪情涌上心头，刚才那点害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事！应该的！那种人就不能惯着！”何忱挺起胸脯，感觉自己形象无比高大。
周锦月微微弯起嘴角，那笑容看起来有点脆弱，却又格外动人。她轻轻拉住何忱的手：“嗯，我们回去吧。你能坐前面来吗，我还有点没缓过来。”
“好好好！我坐前面！”何忱立刻答应，小心翼翼地护着“受惊”的周锦月回到车上，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回程的路上，周锦月开得很慢，偶尔还会轻轻吸一下鼻子，或者微微叹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何忱在一旁又是安慰，又是痛骂那个无耻男司机，又是给周锦月递纸巾，忙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也吓得够呛。
她没看到，在她转过头发消息时，周锦月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方那辆早已消失的SUV方向，眼神冰冷锐利如刀，嘴角勾起一抹极冷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但当她转回头时，周锦月立刻又恢复了那副需要呵护的、微微苍白的模样。
“今晚……真的多亏你了。”周锦月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羽毛一样扫过何忱的心尖。
何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周总您放心！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保护您！”
周锦月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极其柔软、甚至带着点崇拜意味的微笑：
“ 嗯。”
“那就……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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