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吊在天花板正中,像眼睛死死盯着卿鸢。
在新的代理局长崔坚上位的同时,卿鸢当场就被他们抓到监狱了。她没有抵抗,这可是特情局总部。
于是,在两个世界,卿鸢都被关起来了。
存续会好歹还给了她一个不能联网的终端,特情局这里是真的坐牢。
卿鸢已经数过头顶这盏灯眨眼的频率了,每六小时微闪一次。甚至隐约可见的对面房间,在灯每三个小时闪一次以后,渐渐的频率加快,第十五个小时候就不亮了。后勤就会来换灯。
她也注意到,摄像头的转轴带着微弱的噪音,听上去像是不光滑的两个组件的摩擦声。每晚在夜深人静时旋转会慢半拍。
这已经是卿鸢被关的第四天了。
没有刑讯,也没有私刑,只有每天例行的一套常规评估问卷,回答的时候需要带上心率监测的系统,以及每天定时定点的一日三餐。
她被困在牢笼里,好像等死她唯一的意义。
更糟的是她真的差点相信了,在第一天的时候。
直到她看见书桌的下面更换过材质,磨损斑驳的边角里面换成了新板,为了擦掉边缘上一道道的抓痕。
第二天,她注意到每日扫描她的大脑图谱时,监控AI的语速从放慢了。显然,在第一天过后,有人更改了AI的程序,让它延长了分析处理的时间。
卿鸢明白,针对她的计划在慢慢启动。
第三天,她开始在回答问题时加入了随机的变量。比如强行把升高的心率该压下,或者是说错一个词,再自行纠正。她要诱导他们的分析结果出现异常,确保自己还是有用的。
第四天,她开始侦测监控的覆盖范围。
她故意在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做些重复的动作,用脚尖点地、抖腿,敲打瓷砖,尝试辨别是否存在摄像头以外的监听方式。
卿鸢知道自己必须要逃走。
因为她从所有和她有过互动的人眼睛里都看到了她必然死亡的结局,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和看死人无异。
第四天的晚饭,比前三天晚了四分钟。
送餐员换了一个人,脚步几乎没有声音,更没有多余动作。一举一动都很完美,是个完美的杀手,但绝对不是正常的送餐员。
卿鸢浑身紧绷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餐盘出现在窗口,卿鸢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低头看着送进来的餐食。手指在膝头轻敲两下,这是她给监控系统的暗示。
卿鸢拿起碗,发现餐盘上不知道印着几行淡蓝的字:左肩未愈,三分愁酒,东南偏北。
鸟在井口鸣三次,月亮黑了。
说好回头带我看火锅底料的裂隙,你忘了吗?
卿鸢的眉心一跳,强迫自己没有多余反应。
左肩是她身上的旧伤。
火锅底料裂隙……
是卿鸢找黎局那个凌晨,她桌面上放的文件夹的名字,是她正在看的机密文件代号。
她本来以为那只是个代号,直到此刻,这个不像话的代号又出现了。
卿鸢仿佛看到黎局又坐在她面前,胸有成竹地轻敲桌面。
卿鸢升起的戒备和杀意无声消散。
她慢慢端起碗,一边吃一边默记下整段话,脸上还是凝重而空白的神情,一丝变化都不敢泄露。
卿鸢的举动并不多余,随着饭菜慢慢变冷,餐盘上的字消失了,应该是用的温感加密。
等她吃完,送餐员把她推出去的餐盘拿起来,像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
唯一的一扇小门合拢,房间内的时钟依旧滴答作响。
可卿鸢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低下头,望着手指上粘着的一粒米。
眼神中的火焰无声燃烧。
凌晨三点。
卿鸢再次站在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水溅落在陶瓷池中,打出熟悉的回响频率。
三点零一,暗号中解码的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卿鸢的心沉了下去,她握紧洗手台边缘,骨节发白。
在思考她还能在这厕所待多久而不会被监控发现的同时,她在心中筹划着最坏的可能:她理解错了,没有人会来。
可能是被截胡,也可能是压根就不打算来救她。又或许,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钓鱼执法,本就是对她危险性评估中的一环。
就在她分析入神的时候,耳边的水声忽然消失了。
她眨了眨眼,发现水还在流,可声音却不见了。
下一秒,她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嗡鸣。
像是有人拿着木鱼和编钟的结合体,在她脑后敲响,连带着整个房间都轻轻震荡起来。
镜子上出现了一道道细纹,像水面上的涟漪,镜子本身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物理损坏的痕迹。
镜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卿鸢本能地后退一步,以确保自身安全。
有人正在从镜子靠近她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名戴着半面具的女性,她附近的镜子都产生了扭曲,周围的光影仿佛隔着十数层现实的扭曲。
女人开口,声音透过镜子落在卿鸢耳边,仿佛就站在卿鸢对面一样:“镜像干扰已部署了,目前你所在的空间内部监控仍在回放你过去五分钟行为。”
说着,她走出镜面,就像穿越一层光幕,悄无声息。
卿鸢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穿墙术,而是一种技能。
她脑海中闪过好几种可能性,最后挑了最有可能的答案开口询问:“你是守望者?”
那人没回,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拨,一套简易战术服凭空出现:“换上,跟我走。”
门外,走廊上的灯光安静闪烁,和昨夜一样毫无异常。
可卿鸢脚下的地板却在缓缓下陷。
整个房间的底层,被人为拽入空间结构的间隙,像是一张巨口把她们两人吞噬。紧接着,这个缝隙像是餍足的猛兽闭嘴一般迅速地关闭了。
当她们落入那条通道中时,监控依旧正常运转。
卿鸢回头,看见自己正躺在床上,就前三天所有的夜晚一样。
她们直接落入了一段蜿蜒狭窄的管道。
显然,这里不是专门设计给人通行的通道。
实际上,这里是特情局大楼翻修的时候报废、但没彻底报废的一段环型缝隙,介于供暖、水管与排污系统之间。
“这里是三年前留下的。”女人小心地在间隙中游走,声音却与之相反,是攻击性拉满的嘲讽,“你们的新楼翻新地可真仔细。”
“我不是特情局的人。”卿鸢皱眉,“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特情局的人,姓黎的会花这么大的代价,让我们来救你?”
“所以你是守望者成员对吧?”
女人翻了个白眼:“少问点废话,都猜到了还问,问一遍不够还问第二遍。”
这人真的是来救她的吗,卿鸢无语:“所以为什么你们会答应?”
“当然是因为她给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和代价。”
然而不管卿鸢怎么追问,女人都不愿意再说话了。
她们继续前行,又经过一道已经腐蚀变形的反向阀门。
女人却忽然停下,指了指前方一处铁锈斑驳的舱门:“前面是出口。”
“去哪?”
“废弃发电站。外面有人接应。”她顿了一下,不怀好意地补充道,“放心,只是一辆破旧平民车,二手市场买的。”
说完,她走到舱门前,拧开一排古旧的密码钮,然后像解一道生锈的谜题般一节节拉动传动杆。
舱门打开的一刻,冷风灌了进来。
卿鸢微微眯起眼。
外面天色正暗,路上没有人,只有一辆车停在二十米外。车窗后,隐约可见一双眼睛在静静注视着这边。
女人没有急着走出舱门,而是站在门边打量她。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杀你吗?”她忽然问。
卿鸢没有回答。
女人笑了笑,冲着卿鸢恶魔低语:“因为他们不信任你。对于他们来说,你死了远比活着有价值,但他们谁都不敢轻易处理的你这个异类。你猜猜守望者对你又是什么想法?”
卿鸢估摸着也没什么好想法…
“别以为自己安全了,这是新战场,不是自由之地。我们接你,只是因为你可能还有用。”女人自问自答。
卿鸢突然开口:“你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什么在这里和她废话这么多。
“那当然。”
卿鸢点头,确认了她脑子不太好后,抬脚就迈出了舱门,女人紧跟其后。
她们的脚步刚刚落地,身后的通道舱门便自动合拢。
那一刻,自由的风从正面扑来。
卿鸢终于从监牢逃脱,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重获自由,前面等待她的是另一个狼窝。
同一时间,特情局监狱部门:“污染警报,监狱内部的污染警报?这不可能啊,是不是系统出错了?”
“是系统程序出错了吧。”
“——不对。001号定位异常,监控显示她还在原房间。”
“人还在,但我们的红外监控无法同步她的生理曲线。”
“信号彻底中断!”
沉默两秒,他们说出了不愿面对的现实。
“她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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