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重新苏醒的时候,卿鸢先是感受到强烈的头疼,接着是身上不同地方传来隐隐的麻痒,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神经来回摩擦。
她怎么了?
守望者!
她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半封闭的担架装置中,头顶是缓缓旋转的滤光装置。四周是空旷的走廊,墙面漆皮脱落,残留着核辐标志与非通用语的警告。
这是哪儿,废弃核电站?卿鸢迷茫了。
紧接着,她想起来了,她上了守望者的车后,几乎是立马就困得睡着了。
现在想来,车上肯定是放了东西。
卿鸢第一反应是翻身逃离,但四肢仍有些麻痹,应该是麻药药效还没过。
不远处,有人正等着她醒来。
“你身体不错,醒得比预计早。”带卿鸢逃离特情局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的金属门边,“迷晕你是上面的想法,但你现在应该能理解为什么。”
“我在哪?”卿鸢嗓子发干,声音嘶哑。
“守望者核心据点之一。”女人耸耸肩,“欢迎来到守望者。”
卿鸢低头看了眼自己仍旧完好的衣物,确认她物理意义上的“完整”,然后警惕地环顾起四周。
她的眼神最后落在了女人身上:“都到这一步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你可以叫我拾零。”拾零才不管卿鸢听到这个名字的表情,只是一昧完成上面的指令,“休息好了没,好了就快起来。”
卿鸢站起身,慢吞吞地跟在拾零身后,她们穿过数道低矮甬道与钢骨结构后,进入一处巨大的圆形前室。
这里已远远超出了核电站的应有建筑的范畴,层层伪装之下,是巨大的地下结构。
机械门一重重开启,每一扇都带有不同的确认装置,包括但不限于生物锁、虹膜扫描和指纹识别装置。
实话说,比特情局设施完善…
每通过一道,卿鸢就感到身体被毫无**地检查一遍。
即使是这样,在进入真正的核心区域之前,他们仍然停留在了额外的小型候检室。
冰冷的设备缓缓从墙体中被推了出来,像旧式核磁仪,却是竖着且没有舱门的状态,只剩下暴露的巨大“镜头”。
拾零简短地向卿鸢介绍道:“意识检测装置,从那边的世界搞来的技术,帮助我们识别污染、外部思维寄生之类的鬼东西。”
卿鸢没有反抗。
她走进去的那一刻,仪器发出滴的一声,上下移动了一圈。
三秒后,绿色光环闪烁,允许通过。
拾零挑眉:“这么快的吗,你居然很干净。”
卿鸢不置可否,她本来就没问题,水母的话也不是这种手段可以检测出来的。
她们继续往下,穿过几条滑轨运输通道和折返往复的梯道。最终,抵达了目的地。
卿鸢最先看到的是裸露在外的反应堆,以及周围是挂满触屏、数据投影与临时床铺的作战间。通讯站旁有几个疲惫的青年正调试外部信号,旁边的女性正把数据输入长屏。
“信息港、情报室,左边是医务所,右边是装备维修区。都不完备,但已经尽力了。”拾零语气平静。
卿鸢的目光随着拾零的介绍扫过人群。
有拿着重型装备的战斗人员,也有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有程序员正在修复污染识别算法,也有工程师在测试的数据。
没有语言可以描述卿鸢现在的心情。
她好像看到了一群快要被压死的蚂蚁正在垂死挣扎。
而她也其中一个。
他们是失去了种族、又被遗弃的人。
“你们不是守望者。”卿鸢低声道,“我们是逃亡者。”
拾零没有否认,只轻轻笑了一下:“死之前总得挣扎一下吧,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卿鸢没再说话,她又何尝不是。
拾零把她带到了简易的会议室里,告诉她不用紧张,这其实只是一场内部例会而已。
可卿鸢很快发现,这更像是一场守望者分裂的辩论会。
她被安排在后排席次,身边是几个其他非战斗型穿越者。似乎每个人都认识她,坐下来的时候,都会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
会议才刚开始,两道截然不同的气场已经在会议室中心开始对峙了。
左侧是博士,身穿一身边角已经发毛的白大褂,两鬓斑白,发际线也有所后撤。他的声音也和形象相符,不疾不徐,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冷静:“我们必须承认,不管我们这个组织凝聚了多少人,都无法和官方的特情局抗争,继续反抗等于自取灭亡。”
他语气柔和,却每句话都像刀子:“所以,我们建议:守望者内部组建一个身份协调小组,与特情局对接,将部分非战斗型穿越者重新安置、伪装、归档。放弃激进行动,隐藏实力。”
“而且现在我们手上有可以交易的筹码,如果特情局需要,我们可以把卿鸢送回特情局,用她换一个交流的机会。”
在卿鸢不爽地眯起眼时候,博士右侧、名牌上写着“指挥”的已经开口打断:“我不同意。”语调如同枪声打在铁壁上,铿锵有力。
“我们启用了特情局里面埋得最深的钉子,不是用来换投名状的。”说着他开始人身攻击了,“你们这样的想法说白了就是逃兵。你们到底是害怕死,还是已经习惯了低头?”
博士并不动怒,反而轻轻一笑:“如果低头能换来所有人活着,我愿意低一万次头。问题是,你那逻辑能活几个人?”
“你口口声声要向全世界公开污染真相。那你告诉我,谁信?普通人会理你吗?亦或者是,哪个政府愿意面对这个烂摊子?你确定,真相是解药,而不是引爆点?”
“你以为我们的敌人是污染?不是,是人,是权力,是消亡,更是恐惧。”
“而你想打碎的,是所有人赖以存活的幻觉。”
氛围骤然沉重起来。
“我不否认。”指挥没有在博士的刺激下勃然大怒,“但正是幻觉导致我们走到了今天,再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面对的东西,不是我们把头埋进沙子就可以躲避的。”
“现在的我们还剩下什么?你我手上的这点破铜烂铁?所以——”
说着,他忽然一转头。
“不如问问她。”指挥看向坐在后排的卿鸢:“你说吧。你经历过神战、特情局,你在密教手下逃脱过,也加入过存续会。”
“你觉得,该不该把这事告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卿鸢。
卿鸢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深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她不懂现在所谓的征求意见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我不关心你们想利用我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她目光穿过众人,落在那模糊的地图上:“如果连你们都在撒谎,那人类可能真的完了。”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止不住地在卿鸢、博士、指挥三者之间犹疑。
博士小声吐槽:“她比我想的还要危险。”
距离博士不远的指挥听到这句话后,笑了:“也比你更像活人。”
两派的讨论暂时搁浅。
谁都知道不可能在瞬间得出统一的结论。可他们也明白,事已至此,选择的窗口,正在快速关闭。
卿鸢离开会议室时,心里没有一丝轻松,甚至愤怒都很少。
刚才的这一幕和存续会会议太像了。无论是污染世界,还是她的原生世界,两边都因为污染而发生着巨大的动乱和分裂。
卿鸢坐在反应堆外壳的高台边缘,眼前巨大的照明灯有着律动,一闪一闪,如同心脏的跳动,也像是风中残烛。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她自己要怎么办,两个世界又要何去何从。
毁灭是唯一的、确定的结局吗?
卿鸢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残留资料,身后脚步声响起。
拾零身上随意披了一件旧防护服,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疲倦,靠在卿鸢身后的栏杆边。
“你觉得,他们哪边能赢?”
卿鸢没有回头:“你问的是守望者内部?还是外面的?”
“你觉得这有区别吗?”拾零轻笑。
沉默一阵,她换了更正经的语气:“博士觉得你危险,想借他人的手除掉你,指挥想让你去演一个神。那你呢,你自己想做什么?”
“我想要自由。”
“很有趣的答案。”她像是听进去了,“但你知道,自由和现在的你毫无关系了。甚至,你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我知道。”卿鸢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这句话落下后,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而后,卿鸢听到水母的声音,在意识中悄然展开。
【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卿鸢在心底反驳:【不,我还有……】
她顿住了。
她有谁?
特情局已成牢笼,存续会在谋划监禁她,黎局被驱逐、灰狐和林墨各自沉默…甚至她无法靠近家人,她不想给她们带来危险。
她是被所有组织放在了舞台上的“珍贵”样本。
水母轻笑:【你太依赖别人,你以为他们在给你选项,其实不管你怎么选,只有你输。】
卿鸢闭上眼:【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你从来不明说。】
【我不想干涉你。】水母缓缓说,【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不是桥梁,不是容器,不是样本。】
【你是风暴中出现的故障,是旧公式无法演算的例外。】
【继续做你自己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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