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洞里浮着一层薄纱似的雾,被晨光一照,像流动的碎金。
苍渊睫毛颤了颤,像黑蝶抖翅,幽绿的瞳仁里漾着一泓春水,低头便看见林茉蜷在自己怀里——她乌发散成夜瀑,雪腮染霞,唇瓣微张,吐纳间带着浅浅的兰香。苍渊不敢乱动,怕惊了这种美好,只把呼吸放得比风还轻,却在心里一遍遍描摹她的轮廓:眉是远山,睫是鸦羽,鼻梁挺翘像幼鹿的蹄尖,怎么都看不够。
苍渊稍一挪身,感觉胸口的创伤已经恢复了一些,疼意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了。他想起雌性的胃像初生的雀鸟,天一亮就得喂食,终究是对林茉的关心胜过了私欲,于是苍渊亲自结束了这份美好,他用舌尖悄悄舔了一下林茉的额心,像盖章,又像告别。动作轻得像落叶擦过水面,却仍带起她一声迷糊的咕哝。那嗓音软糯,像刚化开的蜜,烫得苍渊心口一酥,绿瞳倏地亮起两簇磷火。
苍渊替林茉掖好兽皮,又把之前自己在洞里留下的一些木柴点燃,让暖意继续守着林茉的梦。这才俯身变蛇。蛇身滑过石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像春蚕食桑,又像远山的雪崩被世界按了静音。
洞口外,晨雾正被风撕成絮,一缕缕挂在枝头,像给森林披了层蝉翼纱。阳光斜切,光束里浮动的尘埃成了金粉,替天地撒下一场无声的庆典。苍渊蛇信微吐,稍稍感受了一下,便找到了目标。
苍渊先掠向西北方向,蛇身压草无声,唯草叶回弹时在露珠上留下一串颤音。捕猎时,他像一道被夜色打磨的刀,闪电般弹出,行动仿若丝毫未被伤势影响,毒牙只轻轻一点,猎物便跪倒,连挣扎都被他提前压制。绿瞳中闪过喜色,苍渊感慨于自己绝佳的运气,居然刚好能遇到羚齿兽的幼兽,这种猎物的肉质最鲜嫩了,雌性们都喜欢,皮毛也很漂亮,于是苍渊叼住猎物,拖到山泉边,用獠牙处理猎物,争取不让兽皮留下一丝的瑕疵。处理好后,苍渊用阔叶将猎物与兽皮都包好,小心的背好。
接着,他循着味找果子。苍渊盘身上树,鳞甲与树皮摩擦,发出“嚓嚓”轻响,惊起几只山雀。阳光穿过叶隙,在苍渊的蛇鳞上洒下碎金,仿佛给青釉瓷描了金线。苍渊用尾尖卷下一枚最圆最亮的黄梨,那果香立刻涌进鼻腔,像一束光劈开胸腔,让他想起林茉昨夜的笑——也是这般清甜。他又挑了几个饱满的树枝,用尾尖轻轻卷住。
回程时,苍渊特意绕到东面的花坡,蛇身掠过,鳞甲沾了露水,便一路开出细小的花,叮叮当当碎在草叶上。苍渊摘下看起来还不错的花,因为他依稀记得,有很多雌性都喜欢这种好看的东西。
而另一边,林茉在兽皮里轻轻翻身,睫毛像受惊的蝶翅抖了两下,悠悠转醒。
林茉指尖往旁侧摸索——空落落的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心口也跟着一空。
林茉猛地坐起,兽皮滑到腰间,带起一阵细小的风,把残存的篝火余烬吹得红星乱闪,像挣扎的萤火。
山洞还浸在黎明与清晨的交界里,石壁湿漉漉,挂满了“泪”。
那些水珠子被洞口透进的微光一照,一粒粒成了悬空的银针,随时会坠,扎得林茉眼皮直跳。
林茉抬眼打量:
——不知合适升起了一个火堆,松脂香混着淡淡血腥,在空气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勒得她喉咙发紧;
——洞口垂着一张阔叶帘,边缘轻晃,却听不见熟悉的脚步声。
“苍渊?”
林茉喊了一声,声音卡在石壁间,被潮气浸湿,软软地弹回来,空空无人应。
那声音小到几乎被自己心跳盖过去——咚、咚、咚,一下下砸在耳膜,像远方闷雷。
林茉攥紧兽皮,指节泛白,指甲陷入掌心。
昨晚的一切难道都是自己做的梦不成?
暮色像一层薄霜,轻轻覆在异世的林间。风掠过,银蓝色的草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无数细小的风铃在低声叹息。
转头看到几缕被压扁的草,林茉又在心底否决了自己。
“乱跑什么……”林茉低低地咬牙,声音被夜风撕得七零八落。那斥责轻得几乎像一声叹息,却藏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此刻的她似乎忘了,这不是地球,不是那个连轻微骨折都要卧床三月的故乡;也忘了,苍渊不是人类,是能以血为刃、以骨为甲的兽人。林茉并不清楚,苍渊的恢复力堪比春后野草,哪怕昨日胸口被撕出尺长的血口,今日也能活动自如,甚至捕获猎物。
洞口的叶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外头灰青的天色,像泡了水的旧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茉伸手拨开,指尖沾了露水,凉得发颤。
视野里只有雾:
乳白的雾在林间流淌,像一条无声的大河,把树影、山脊、鸟鸣统统吞没;
偶尔一声遥远的兽吼,像河底暗涌,轰隆隆滚过来,震得林茉心口跟着发颤。
“苍渊……”
呼唤出口,已带了明显的颤音,尾音被林茉自己咬住,转成一声哽咽。
林茉怕声音太大会招来猛兽,更怕声音太小苍渊听不见。
林茉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不怕这个异世,而是之前有人给自己安全感。
那种悬在半空的怕,像一根头发丝吊着整座山,随时会“啪”一声断掉。
林茉退回洞内,蜷缩一团。
“你答应过我陪着我的……”
林茉低声控诉,声音碎在喉咙里,像被水泡化的糖,甜里带苦。
洞外忽有风掠过,卷进几片树叶,边缘已经染上早秋的金,像寄来的信笺。
林茉捏起一片,叶脉上沾着细小水珠,轻轻一抖,簌簌落下,像一串省略号。
想到自己可能信错人,眼泪已经抢先一步,啪嗒落在树叶上,将那抹金震得微微发颤,像湖面被雨点吻出的涟漪。
将至洞口,苍渊化回人形,放轻脚步,像怕踩碎影子,掀开叶帘却看见林茉蜷在一边哭泣——
单薄的兽皮被风撩得贴在林茉身上,像一朵被雨打湿的铃兰。她指节泛白,肩膀一抖一抖。泪珠从她下巴滚落,砸在地上,“嗒”一声脆响,仿佛砸在苍渊心口。
那一瞬,苍渊觉得胸口的伤比昨夜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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