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身姿顿在花车前,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还有几分......疑惑和探究?
隔着一臂距离,更方便夏栀细致打量,看样子是位书生,儒雅清秀,五官似精雕玉琢,没有丝毫瑕疵的白玉。偏偏那眼神如深潭般沉静,叫人看不透。
夏栀嘴角的弧度简直要翘到眉梢,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些,重复道:“郎君挑一支吧。”
“......”
还是那股栀子花的香气,随着她靠近扑来,丝丝缕缕缠绕都在纠缠他的神经。
下意识低头,目光落在未售出的零星花枝上。
夏栀起初不明,顺着他的视线瞧见车板上的残花才恍然,忙补充道:“今日带来的花售罄,郎君想要什么花可留下地址,午后我送到府上。”
说送花是真,除送花外的心思也分毫不差摆在明媚的笑脸上。
此番做派和周子衿先前见到的判若两人,不禁疑惑更深:“女郎君不认识某?”
一句话把夏栀问住了,笑容险些僵在脸上,如此发问明显是识得的,偏她收集的信息里没有眼前人。
讪笑道:“哪能啊。”
周子衿也笑:“女郎君既认得,应该知道某想要什么。”
“......”打哑谜未免太过分!
夏栀心思活络,明眸一转,眨着狡黠的流光道:“记得归记得,想跟郎君再确认一遍,免得出错嘛。”
“半月前,女郎君与某有过约定,”周子衿目光纳容着她的期待,故意将语速放缓,“答应某——送几株丁香到城东长水巷。”
“正是呢!”夏栀一合手掌,不假思索应下:“近日事忙耽搁了,午后一定给郎君送到府上。”
周子衿扫过她眼尾上扬的得意,浅笑颔首:“劳烦女郎君。”
待人走远,夏栀转头问隔壁卖糖水的妇人:“阿婶可识得那位郎君?”
妇人果然笑眯眯道:“哪能不识得,这周家的二郎君在咱镇上是出了名的,家世人品相貌才学样样都好。”
方才妇人的眼睛就不停在二人身上打转,如今夏栀先打开话口,八卦的心思便如潮水般涌出,“咱镇上许多有女儿的人家都盯着这块肥肉呢,我瞧你跟他很相熟?”
长水巷,周家二郎君。
夏栀默存在心,莞尔回道:“刚刚认识。”
不过嘛,她也惦记上这块肥肉了。
妇人猛然想起什么,回过神夏栀已推着板车走远,兀自嘟囔:“不对呀,前几日常来给她帮忙的,不就是周家人吗?”
*
金穗的丈夫范三勺在洛阳城一户员外家中做厨,每月休假定带些羊肉和胡菜回来,都是普通人家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
于他们是稀罕物,夏栀有些吃不惯,假装细细品尝放慢咀嚼速度,让出时间给一家三口。
半饱时候,夫妇二人开始暗地里推搡,互相使眼色。
“栀娘啊”,金穗夹一片冷羊肉放入夏栀碗中,“我瞧着你与周家五爷常有来往,可有什么打算?”
夏栀摇头,“五爷心肠热情义重,见我孤身一人便时常帮衬,仅此而已。”
“周家是咱县里大户,你跟了他自然是福气,但大户家事繁杂,各房各屋争斗也多,咱们穷苦出身的人——”
金穗不避讳,直接说明担忧,被丈夫轻咳打断。
金穗会意,尽可能挑合适的措辞:“你别怪阿嫂说话直,咱们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娘,把日子过得踏实最要紧。男人未娶你时千般好,日子过久了还不是一个德行。”
说到这句不忘剜丈夫一眼。
夏栀只图倚仗周凛诸事方便,根本没想那么长远。
且不说她早晚会找到法子回去,即使回不去,她这样我行我素的人,决不会让自己陷入情感的桎梏。
知道对方好意,面上随着附和:“阿嫂说的是。”
金穗听了以为后话有戏,藏不住喜色往下说:“孩子他爹在洛阳城有个熟识的老伙计,正有意为小儿子议亲呢,那郎君我见过,模样周正性子也温和,家里虽算不上殷实,但郎君有本事,刚中了举人,往后日子定能蒸蒸日上。”
夏栀:“......”
在现代遭父母催婚,怎么穿越到古代,变成十七八的妙龄少女,还是逃不过介绍相亲。
金穗越说越兴起:“他长你七八岁,略年长更稳重可靠会疼人,你一弱女子独自生活不易,嫁给稳妥人家得份照应总是好的。”
“阿嫂的心意我领了,”听她念叨这夏栀再也坐不住,礼貌打断:“但我尚无婚嫁的打算,要辜负您和范大哥一番美意了。”
“说什么傻话,小娘子早晚都要嫁人的,早一些更能挑个好归宿,迟了可选的余地就少了......”
“阿嫂说的是,婚姻大事非儿戏,容我慎重思量了给您答复。”
夏栀拗不过她的热情,顺着话应付两句站起身道:“我忽然想起出来时房门忘了关,你们慢慢吃,我回去看看!”
金穗张嘴还想说,倩影已飞出门老远,转头埋怨丈夫:“你也不帮我劝几句。”
方才她一口气说一长串,哪里给别人插嘴的机会,范三勺面上堆着笑赔不是:“改日,改日我见了她定好好劝说。”
金穗忿忿道:“得了吧,你笨嘴拙舌的只会坏事,还是我晚些时候我再去找她一趟罢。”
范三勺:“你也别太心急,得让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你不知道,”金穗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环顾四周又压低声音:“她同周五爷走得近,如今外头闲话越传越难听,多好的女娃名声快被脏唾沫毁了!我哪能不着急!”
前些日子闹出那事,河边洗衣服还听几个婆子嚼舌头根子,编排得不堪入耳。
巴掌大的地方,话传的比风快。
十几年邻居,金穗算看着夏栀长大的,明白她非轻浮之人,人言可畏,尽快替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既得归宿又能平了是非。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饭后哄睡小儿子,三步并作两步往夏栀家去。
未到门口,迎面撞见牵着一条大黄狗的周凛。
大刀面相凶恶,铜铃般的眼睛盯的金穗心里发毛,脚下步子不进反退。
周凛朝她颔首致意,大摇大摆拐进夏栀院子。
“栀娘!”
夏栀正在花草搭的棚下眯午觉,被周凛一嗓子惊醒,缓了半晌才从躺椅上坐起身,满眼困倦嗔道:“魂都要被你吓散了。”
周凛讪笑着道歉,“怎么睡在外头?”
“屋里闷热,外头凉快些。”夏栀揉着额角,“你带它来做什么?”
“以后养在这院里给你看家护院。”
大刀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冲着夏栀摇摇尾巴。
“多谢五郎。”夏栀回周凛一笑,又摸摸大刀扬起的头,“也多谢你。”
看她对大刀欢喜得很,周凛眸色倏然黯下去,失落的情绪在周凛心头一闪而过,“你真同从前不一样了。”
他声音很小,轻轻飘落下来更加模糊。
夏栀抬头:“什么?”
周凛装作不经意挪开视线:“门外是不是找你的?”
夏栀这才注意到篱笆外的人,笑着寒暄:“阿嫂找我?进来喝杯茶吧。”
金穗点头又摆摆手:“我路过,这就走了。”
夏栀洗两个桃子折回,周凛已自觉在藤椅上坐下,大刀乖巧趴在他腿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上摘的新桃,尝一个。”
周凛接过咬一大口。
“甜吗?”夏栀笑嘻嘻看着他。
“嗯。”周凛吃的津津有味。
“我过会儿要去长水巷送花,五郎若没其他事,搭把手呗?”
“果然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周凛揶揄一句,跟着笑起来。
“要不说五郎是我的贵人呢。”一口汁水下肚,出口的话都多带七分甜。
三两口吃完一颗桃,周凛一抹嘴问:“我还住长水巷,索性回去时候替你送了,免得你来回跑,哪一户人家?”
夏栀借口送花,原就是为了创造机会和周子衿见面。
拒绝完才反应过来:“你住的长水巷?难怪如此耳熟,我听人说他是周家二郎君......”
意识到不对劲她的话顿在半空,周凛也愣了。
若要周凛说出一处长宁镇最熟悉的街巷,非长水巷莫属。巷子里清一色老宅院和祠堂,主家是几户扎根本镇最深的族老。
如今大多已迁居新宅,住在那里的不多,更别提另一户姓周的人家了。
“莫非是你家?”问出此话时夏栀心中已有答案,难怪对方认得自己。
周凛点头。
有郎中的问诊兜底,夏栀在他面前不多掩藏:“那他是你......?”
周凛:“侄儿,说起来他还救过你。”
“救我?”夏栀愣住,竟还有这层渊源!难怪在集市上他总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还是想不起来?”见她满眼探寻,周凛简短讲了周子衿将她带到长水巷安置之事。
随着他的述说,夏栀脑海里浮现出当日场景,话音落只剩下周子衿的好看皮囊,心里的小算盘又拨打得噼啪响。
“如此恩情,要好好报答才是。”
说起周子衿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令周凛莫名不安,沉闷应一声。
夏栀不曾察觉,仍在琢磨周子衿说约定过送丁香之事,是搭救当日原主答应给他的谢礼么?
想到原主院中的确种着不少丁香花,又问周凛:“你侄儿很喜欢丁香?”
周凛认真想了想,说:“据我了解,他不太喜爱香气浓郁的花木。”
不喜欢还让她送?
存着疑惑,夏栀亲自把花送到周家老宅,并未见到周子衿的人影。
“明止最守诺重信,应是有事耽搁了。”周凛此言绝非安慰,他打心眼里相信自家侄儿的人品。
第六感告诉夏栀,她被人耍了。
面上却挂着笑,拍掉手里的尘土,道:“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
周凛点点头,说:“我很喜欢丁香,栀娘将花留下吧,权当我替明止收了。”
金穗:(疯狂明示)五爷不合适你,注意名声!
五爷:(疯狂暗示)我喜欢丁香
女鹅:不好意思我瞄上别的猎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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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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