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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蓄谋

栀子花香再度扑面,周子衿呼吸一滞,目光正顿在她张合的红唇上,连同花香一起静止在两人之间,浓郁得令人窒息。

拒绝的话在听到门外脚步声后咽下,顺势接过她递来的方帕,熟悉的兰草绣纹,是他先前给的那条。

她还留着。

隔着质地丝滑的方帕,夏栀依旧清晰感受到他指尖温度,划过一寸,撩烧一寸。

屏息凝神,不舍眨眼地盯着俊俏面庞。

定要吃上眼前仙品,才算不枉此行。

脚步声在门槛处定住,周子衿余光瞥见来人,加重指尖力道。

夏栀吃痛出声:“郎君轻些,弄疼我了。”

软绵绵的一句娇嗔,听起来更像撒娇。

“抱歉,”周子衿收回手,退半步拉开距离,表情无辜看向来人:“我本就不擅做这些,还是五叔来吧。”

“......”

夏栀蒙了片刻回头,见周凛正站在门口。

这人故意的吧?

周凛淡淡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伤痕上,疾步走到她跟前,关切道:“怎么弄的?”

面对周凛,她竟生出偷腥被抓包的心虚,磕巴回道:“不,不小心划的。”

周凛眉头锁着心疼,指腹轻柔抹去残存的血珠:“疼吗?”

“不,不疼了。”

夏栀没说谎,他动作温柔之至,指腹的薄茧擦在肌肤上,丝毫不觉得痛,反倒有几分微痒的酥麻。

“日后当心些。”

他身量高大,又身后背光,俯身时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下,显得她更娇小羞怯。

周子衿看着,眼底升起讥嘲,刚刚大胆撩拨,信誓旦旦说要嫁他之人,如今又在五叔面前露出这副模样,果然不可轻信。

夏栀:“你阿耶那里可解释明白了?”

“嗯,”周凛点头。

“那便好。”夏栀松一口气。

周凛忽有些不是滋味,扯慌道:“我同他说我属意娶你。”

“什么?”夏栀心跳漏一拍,抬眸撞入他深邃眼眸。

她约会的男生不少,有长期有短期,只图享荷尔蒙上头的快感,从不建立稳定的恋爱关系,刚穿越来古代便将自己嫁了,定然不成!

勉力稳住心神,故作轻松地挂上笑容:“五郎说笑的吧?”

周凛避开她的话,转头问周子衿:“你在这里做什么?”

“此处清幽,又离书院近,我禀过阿翁搬来暂住,以便专心准备秋闱。”

“也好,那我们先回去了,不打扰你读书。”

周子衿叫住他,拿起桌几上的药膏递上:“此药愈合伤口有奇效,用过不留疤痕,五叔拿去给女郎君敷用。”

“多谢。”

待二人离开,周子衿左手攥空拳,将戒指上的方形绿玉凑近鼻尖,阖眸深吸。

无人知晓他痴迷花香,痴迷到不可控的地步,但他讨厌失控,对于一切不可控的东西,都以绝对的理智压制。

直到藏在戒指内的药气足够压制心神,才缓缓睁眼恢复清明。

*

隔壁院恢复平静,夏栀小跑两步堵在周凛面前,“你方才说的话是不是玩笑?”

“栀娘,属意娶你是我的真心话。”周凛言辞诚恳,“你口口声声唤我五郎,待我亲近,难道不是因为有同样的真心吗?”

素日粗犷不羁的人忽而较真起来,夏栀差点招架不住。

起初以为周凛是原主情郎,不好太生疏引怀疑,自以为分寸把握到位了,怎么还......出师不利呀!

“五郎误会了......”

放到现代,遇上男生张口提结婚,夏栀会毫不犹豫和对方说拜拜,眼下回绝的话说一半犹豫起来。

利用完就丢掉有点不道德。

夏栀脑筋急转,把周子衿拒绝她的说辞搬来套用:“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如今阿耶下落不明,我不好擅自做主......”

顾虑合情合理,放在从前的夏栀身上同样会说出这反话,周凛显然有所动摇。

“五郎,”夏栀趁热打铁,端出十分的诚恳仰头看他,“来日方长嘛,对不对?”

周凛哪里受得住她近乎撒娇的语气,棕色瞳孔骤然收紧,其中波涛激荡,好一会才沉淀,“是我唐突了。”

*

周老太爷闹一遭后,周凛顺理成章住回主院。

夏栀独宿东院,夜里辗转不得眠,经过这些时日的探查,无比同情原主这朵苦命小白花。早亡的妈,滥赌的爹,贫穷的家和逆来顺受的她,好不容易遇上可堪托付的情郎,命运却先一步把她推近火坑。

话说回来,即时她没被卖给常胜,也未必能顺利嫁进周家门。

按照这个剧情走向,她取而代之后该大刀阔斧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一手帅哥一手事业逆流而上,让曾经欺负她的人全部好看......

逆袭剧本听起来是爽,可夏栀没什么兴趣,命途多舛的是原主,她在现代前途无可限量,小日子过得滋润,何必留在这里拼搏逆袭。

首要任务是找回去方法,回到现代继续她的精彩人生!

如果能在回去前吃到周家叔侄俩就更好了......

想到美事,夏栀兴奋地在床上打两个滚,乐滋滋去梦里解馋了。

*

周子衿搬回老宅头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他梦见九岁的自己被人贩子拐走,亲弟弟躲墙角看着,不向家里透露半分。

他和一群被拐来的孩子被塞进船舱,昏暗,阴冷,拥挤,腥臭刺鼻,哭泣声不绝于耳,他头晕又恶心,唯独感受不到疼。

分明身上有数十条渗血的鞭痕。

梦中情景忽实忽虚,一重套一重,无论如何努力都醒不过来。

几番挣扎,场景终于转回熟悉的西院卧房,他翻身下床,却见室内挂满白幡,等人高的案几上香烛缭绕,灵牌赫然在目,上面写着——爱子周子衿之牌位。

哭喊着阿耶阿娘朝外跑,满院杂草没过脖颈,缠在喉结上一点点收紧,他呼不出声了......将要窒息时,愤然睁眼扯断杂草。

杂草沾染鲜血褪去,露出一口黑洞洞的枯井。

他一跃而下,怎料枯井忽然涌满水,紧紧裹住他的身躯。分明是冷的,但他感受不到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低幽的呼唤,井口处,狭窄的天光笼着一抹素影,看不清面容。

是位女子,但并非阿娘。

手指抠进井壁努力往上攀爬,眼看要看清对方,他醒了。

等冷汗落尽,周子衿彻底从噩梦中清醒,窗外晨曦微露,已近卯时。

穿好衣衫出来,院中清幽整洁,与梦中截然不同,边想边走,回过神时正站在连接东院的月洞门前。

鬼使神差推开虚掩的门扉。

*

夏栀同样天不亮就醒了,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时,忽然意识到周凛不在,时辰又早,正是探查祠堂的大好时机!

随便裹了件外衫从后院入祠堂,越过杂草丛生的荒径,果然见到一口古井。覆盖在井口石板上,放着一只狗尾草编织的小兔子。

捏着细茎拿起,草兔身子左右颤动,它周身绿意盎然,显然是新编织的。

警觉环顾四周,不见任何异动。

兴许是那日离开后周凛单独来过。

她试着推了推,石板纹丝不动,放下草兔蹲身双手用力向上掀,费尽力气终于挪开一角。一股凉气从狭小的黑洞扑来。

湿润发腥,细听可闻水声。

仅凭一角井口,看不到井底情况,捡一颗石子丢下去,有落水声传回来。井里有水不算稀奇,夏栀反复勘察,找不到任何奇特之处。

难不成要等到月圆之夜才会漏出端倪?

坐在石板上苦恼,视线落回草兔上。

她儿时在老家也常编这样的小玩意儿,兴致上头,另掐三根狗尾草,循着记忆里的方法编织。折腾半天,三根草肉眼可见秃了不少,没能编出个像样的形状,倒是把自己逗乐了。

后日便是十五,到那时再来一趟好了。

夏栀打定主意,拍掉手上草屑转身离开。

数十步外粗壮的银杏树后,周子衿默默看着她走出两步转身,捡走了自己随手编的草兔子,素色罗衫轻快拂过杂草上积蓄的晨露,消失在荒径尽头。

为何会觉得莫名熟悉......

周子衿刚回到西院,听到外面叫门声。

周凛挑着两桶水站在门外,精神抖擞地同他打招呼:“就知你勤勉,这时辰定然起了。”

“论勤勉侄儿不及五叔。”

周子衿话里有话,周凛习惯清晨上山挑一担水舒展筋骨,早膳前一个时辰练习拳脚功夫,眼下搬回主宅,还将水挑来此处,定然不是给他这侄儿准备。

殷勤献给何人不言而喻。

周凛只当他寻常客套,笑道:“你阿翁可是日日骂我懒惰。”

二人说说笑笑进院。

周凛的确是专程绕来的送水,到后发现东院门反锁着,恐扰夏栀清梦,才调头来敲西院的门。

东西两院分属一座宅子,百年前建房之初,东院住着周家长房,西院则是二房所在中间隔着矮墙和一道月洞门。

随着家族壮大,两院住着愈发拥挤,纠纷亦与日俱增,最终以在月洞门上安装木门和铁锁,另开新门,隔断往来收尾。

到周德钧一代,身为长房长孙的他出人头地,几家人怀着各自的心思答应重修旧好,月洞门卸锁不久,举家迁往新居,老宅空落下来。

周凛时常回来住,东院收拾打点得井井有条,西院常年门户紧闭,略显荒废。

周子衿忽然住进来,实在出乎意料。

“明止,”周凛向来有话直说,“昨日不方便问,你能搬来此处,是不介意从前的事了?”

正因耿耿于怀,才要借梦魇警醒自己。

周子衿自不会承认这些,神情淡然道:“往事既定,不如多花功夫在将来。”

“说得好!”周凛甚是欣赏他的豁达,更为他走出阴霾欣慰。

“说到昨日,”周子衿岔开话题,“五叔当真要求娶夏小娘子?”

改了下年龄,男主十九,九岁是十年前,如果有别处疏漏请小天使们见谅,以这个为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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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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