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高一低对视,明明瞿涯泡在浴槽里,需得向上仰视她,然而青鸢局促站定,全无居高临下的优越,反而如芒在背的紧张。
她手心攥着袖口,粗麻麻的手感。
来前,为掩人耳目,她特意换作普通婢女的装扮,此刻荆钗布裙,一身朴素,面上更未施丝毫粉黛。
瞿涯面无表情地盯在她脸上,早注意到她与平日不同,哪怕褪下华裙,腮颊轻透,她素面朝天的一张脸依旧足够惹眼。
不道旁的,单她那副体态丰腴、玲珑有致的身子,媚感浑然天生,注定当不成安分的。
瞿涯眸光暗了暗,旋即收回。
又想到连日来她那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的轻嘲。
青鸢注意到他目光不友善,不明所以,于是假装未觉。
瞿涯声音不厉而威,叫人听着很受压迫:“我早打听过,你只是贺容音领养的女儿,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如此,你还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她,当真难得。”
青鸢并不意外他能查出这些,瞿涯雷厉风行的手段,她从不敢小觑。
眼下时刻,与其虚与委蛇,不如坦白诚然。
青鸢回道:“养母恩重,无以回报。世子若查得彻底,应当知晓我阿娘的来历了。她是个命苦的女子,前半生过得昏暗无光,几经飘零……如今再遇故人,阿娘黯淡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这大概是她生命里最后一点对幸福的奢求,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帮阿娘了却心愿,为此心甘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瞿涯没有言语,半响,他冲她招了招手。
青鸢不敢怠慢,赶紧朝前靠近。
不知是她第一次看男子裸身不好意思,还是被水池热气熏燎的缘故,青鸢脸颊红得极快,完全不敢与瞿涯对视。
瞿涯好整以暇乜着她,抬手,拇指捏起她的下巴,迫她离自己更近。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
瞿涯道:“你先前不是说,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本世子,不知你说话的诚意有几分?”
青鸢当然愿意与他作成交换,立刻回:“请世子任意吩咐。”
瞿涯箍住她手腕,又捏痛她的手指,慢悠悠说道:“青鸢姑娘弹琴拨弦的玉指金贵,不知做不做得来帮人沐浴的活。”
青鸢将瞿涯的要求当做他报复羞辱的手段。
她一一应对。
青鸢不卑不亢坐在池沿,默声拿过一块干净的白棉巾浸水,伏身帮他仔细擦拭肩胛。
上次那道疤,她又看清了。
瞿涯不再言语,亦或是羞辱。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无声的环境里,相互接触的异样感觉被成倍放大。
瞿涯身子不受控的发僵,肩背被她摸碰,她力道像猫挠一样,一下接一下绵软无力,他咬紧牙关,只觉越来越痒,好似无数只蚂蚁在他背上爬。
最后忍无可忍,他凶着面目,一把扯过青鸢的手臂,将她桎梏停下,眼神晦暗几分。
“你没吃饭?”
青鸢一怔,美眸眨动,老实回:“还没来得及。”
瞿涯瞬间烦躁,比整她之前还要更烦。
他将她用力甩开,像脱手什么棘手的东西:“你这力道是伺候我,还是折腾我?”
青鸢看他不满,斟酌着小声提议:“那我再多用点力气,行不行?”
她委曲求全的好似没有一丁点脾气。
瞿涯俊容始终冷着,但眸底炯炯,分明是遮掩不住地炙热。
他错过目去,没应,但也没拒。
青鸢此刻只想讨好他,看到矮几上的瓷瓶里装着玫瑰露,她抹在掌中,揉出沫,而后小心翼翼帮瞿涯擦肤,想叫他更放松舒适。
可她哪里知道,她滑溜溜软似无骨的小手游走在瞿涯背脊,不管是什么力道,或轻或重,于他而言都是折磨,是酷刑!
他搭在浴槽沿边的手不自觉扣紧,呼吸愈发沉重,放松不了丝毫。
瞿涯绷紧声线,质问道:“你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香气熏人得很,自作主张。”
青鸢伺候的手停下,有点茫然。
玫瑰露又不是她带来的,本来就是瞿涯自己浴室里的东西,谁知道他不喜欢花香味,还将东西放在近处啊。
青鸢心里嘟囔,觉得他是没事找事,可嘴上当然不敢反驳。
她低眉顺眼,手上重新拿了块干净棉布,帮他把身上的香液过水拭干净。
两人短暂和平相处,没有剑拔弩张。
青鸢瞅准瞿涯眉梢放松的时机,主动起了新话题:“听闻世子先前向陛下请求,想在京中大办一场庆功宴,以扬国威,振奋军心,可有此事?”
瞿涯眼皮都不抬,大言不惭道:“我的军功难道还不配一场庆功宴?”
“自然配得,自然配。”青鸢忙给他顺毛,语气温柔着又说,“只是世子始终犹豫吉日的选定,庆功宴自上月初开始筹备,到今日已过四十天,仍未有确定的准信,下面干活的那群人日日不敢松懈,实在辛苦。”
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
瞿涯就是刻意拖延,目的是让这场庆功宴,挡住他老子娶妻的事。
毕竟官宦人家的普通嫁娶,哪有举国贺庆他的赫赫战功重要?
他的这个法子,既成功挡了他老子的道,也顺便挡得陛下开不了相劝的尊口。
青鸢对此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不禁佩服他的多谋手段。
瞿涯听出她话中有话,仰头闭目,慢悠悠回:“你可知晓,我们在战场拼过几次命?流过多少血?每个能活着回来的兵士都是好汉,前线鏖战艰辛,人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如今好不容易凯旋回京,这场与民同欢的庆功宴当然不能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青鸢沉住气,听他继续。
“所以,不管是宴会整体统筹,还是细节微末的安排,甚至小到喝什么酒赏什么曲,我都要一一确认过。如此,准备时间自然要长些。”
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敢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
青鸢有求于人,耐心劝说道理:“世子的庆功宴当然不能敷衍,但宫廷礼部已经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哪怕再细微的地方,如今应该也确认得差不多了。刚刚世子提起那些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兵士,我想他们争得军功,回乡后肯定早早与家人报了喜,然而庆功宴迟迟不至,说不定附近的邻里街坊会议论闲话,猜疑他们冒领功劳,故意吹牛说大话。”
瞿涯蹙眉:“谁敢?”
青鸢看着他的脸色,继续说:“世子心慈,抚恤下属,肯定不愿见他们受这般委屈,如果庆功宴能尽快定下,风风光光大办一场,自然堵住了那些想看笑话人的嘴,劳苦功高的兵士及其家人也能真正地扬眉吐气。”
瞿涯:“你操心的事真不少。”
这话,不知是夸她还是损她。
既能理解为欣赏她的思虑周全,也可以认为是,讽刺她的多管闲事。
青鸢带着笑意,奉承着他说:“没有,我只是设身处地为大家想了想,世子行事比我考虑得周到,心中一定早就有数的。”
瞿涯没回应这话,默了默,另起话题。
“上次见面,你不是问我身上伤疤有几处吗?今日给你机会,自己来数清。”
青鸢笑容一滞,明显怔了下。
瞿涯好整以暇看着她道:“两次机会,若你数得对,我便答应你,庆功宴七日后办,不再往后延拖。”
青鸢眸光瞬间一亮,几乎不敢相信对方竟这么轻易松了口。
她口吻急切问:“当真?世子一定说话算话。”
看她激动的模样,瞿涯觉得好笑,他缓缓点了头,答应说:“算话,你可以慢慢数。”
得了他的保证,青鸢整颗心都快速跳起来。
瞿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不会把规矩坏在她这里,而且数伤疤不算什么难事,他是有意给她机会的。
她心里顿时觉得瞿涯千好万好,先前偷偷说他那些坏话,真是不应该。
青鸢垂目凑近瞿涯身侧,视线仔细掠过他背脊上的每一处。
沿着肌理,细细数过。
背上一共两道深痕,一道浅印,算作三处伤疤。
青鸢心中记下,又去检查他的左右手臂。
只右臂有一道伤,这是第四处,至于左臂,光洁并无瑕痕。
青鸢做事谨慎,还担心瞿涯臂上水光晃眼,容易忽略细微,于是大胆在他臂上摩挲了遍,确定没有异样手感,才终于放心。
检查完水上明面的,青鸢动作迟疑,犯了难。
瞿涯下半身还都浸在水里,她如何去数那些地方?
“世子可洗好了?”青鸢想等他出来,擦干净,再去数。
瞿涯启齿:“这几日公务繁忙,身子乏得很,我想多泡一会儿,解解疲累。”
青鸢紧张问询:“那我等世子泡好出浴后再数,可以吗?”
瞿涯目光冷睨上她,恃强开口:“给你半柱香时间,你若数不出来,我刚才的话收回。”
青鸢当即着了急,慌乱不知该怎么办好。
瞿涯适时好心提醒:“你可以,下水。”
青鸢水杏似的眸瞪圆,讶然看向瞿涯,见他眼底尽是玩味与趣意,指尖轻抖了下。
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更何况,再坏的情境她先前都想象过了。
青鸢褪下外衫,身上只披单薄的里衣下水。
玉石铺就的浴槽到处都光溜溜的滑,她脚下一个不慎,没踩稳,猛地朝前扑去。
若扑到别的地方,肯定是狠摔,预想到这样的惨烈结果,青鸢毫不迟疑地腰身一歪,直冲冲地往瞿涯那边砸去。
他眼疾手快,反应及时,顺势揽了她的腰,将她拖抱到腿上。
青鸢惊魂未定,环着他的脖颈,大喘粗气。
瞿涯眼神复杂盯着她,手没松,语气冷:“又投怀送抱,上次自讨了没趣,没长记性?”
青鸢被他这么说,实在委屈。
分明是他态度强硬,迫她下水的,怎么现在又说成,是她不安好心刻意接近?
心里纵不平,她也凶不起来,只能嘟囔道:“我是不小心……没站稳。”
瞿涯腰身往后靠,催促问:“还要坐多久?”
青鸢脸红,松了手,慌忙从他身上爬下来。
她安分蹲坐在水里,靠贴瞿涯身侧,两人距离很近。
青鸢身上里衣本就是单薄一层,当下浸过水,几乎完全透肤了。
她自己也慢慢察觉到,窘赧之下,不得不伏低身,让身子尽量多的没入水里。
然而她一动,水面荡起涌动的涟漪。
瞿涯目光扫过去,旋即僵停。
池子里,泛起的荡漾显然遮掩不住乍现的春光,那浑圆若隐若现地起伏,饱满粉腻,看得人眼底直直生火。
她穿的小兜衣是藕色的,挂脖的带子极细,若是扯,分毫的力道就能将其轻易拉断。
瞿涯不觉自己目光失礼,反而明目张胆地盯着。
竟然比他想象过的,还要熟得更好。
青鸢难以忽略他侵进的视线,脸颊爆红快要滴血,她受不住地双手交叠慌挡到胸前,却听瞿涯冷冷出声命令。
“放下。”
“世子……”
她带点哭腔的耻辱。
瞿涯睨着她,口吻无情:“我没有强迫你来,所有,不都是你求来的?”
青鸢几乎想要落泪了。
她怕他失了兴致,连带刚刚的承诺也一并收回,毕竟她还没有将疤痕的数量数清楚,没有最后的答案,他临时结束游戏也不算失约。
思及此,她咬咬牙,不再顾什么脸面,于是放下手,挺着傲人的胸脯,任他观瞻。
瞿涯试探抬手。
青鸢怕他,下意识往后退。
瞿涯顿觉无趣,手放下,连带目光也收回。
青鸢也察觉到什么,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想自己看起来那么不堪,身子尽量往下没,只露脑袋。可如此一来,上半身不得不更深躬往前探,几乎要贴到瞿涯胸前了。
她当然想离瞿涯远远的,可直起腰身,胸口又会袒露……
简直进退两难。
情急下,她暗自怪怨自己思虑不周,来前应该缠上裹胸,不然此刻也不会如此被动。
“还不数吗?时间可不等人。”瞿涯嗓音微带沙哑,罕见语气不坏,“可以给你些提示,我腰腹附近有好几处伤痕,那里,你可以多留心。”
青鸢怔怔点头,目光向下,盯上他劲瘦下收的腹。
麦色肌理,块块分明,看着就结实,有力。
刚刚自己被盯看时,那般煎熬,现在轮到她去看瞿涯的身体,她勉强从容,反倒瞿涯,身子紧绷,不甚自在。
你倒也会害羞呢!
青鸢心里腹诽一声,带点报复的意图,目光更加灼灼不避,毫不掩饰。
“你到底数不数?”瞿涯干巴巴一声,脸色不好。
青鸢见好就收,开始专注:“这就开始。”
到底隔着水面,水波晃动,一些细节痕迹根本看不清,更别说数明白了。
叫瞿涯起身动一动更不可能,没办法,青鸢只好想了个触感代替目力的法子——用手摸。
没时间扭扭捏捏,瞿涯本就耐心不足,心思更叫人难以捉摸,他好不容易给了机会,错过可就没了。
青鸢不再犹豫,当即付诸行动,伸手探下去,先在边缘处小心探摸。
算她运气好,刚摸下去就感觉到一道略深的疤痕,不到两寸,触感明显,伤口不浅。
确认了这一处的位置,她继续往周围探,动作仔细,来来回回。
开始时她只用食指和中指,到后面直接五指齐用,胆子愈发变大,越摸越无所顾忌。
又有一道浅痕。
青鸢用指腹轻轻擦过,心里默默记下这是第几处。
她手臂越伸越往下,随之而来的,是耳边渐渐逼近的呼吸声,难以忽略地火热沉重。
气息燎灼,像条无形的火舌,不断往她面前扑打火星子。
她早不敢去觑瞿涯的脸色了,只想尽快探究到答案,然后交差,叫他践诺。
但是,瞿涯忽的失控了。
青鸢当然有察觉,只是刻意不去看,她以为瞿涯也会假装什么都没有,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不堪忍受猛地抓住她手腕,伴随粗喘,粗鲁直往下拉。
而下面,正威风勃勃,欲盖弥彰。
[捂脸偷看]来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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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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