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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泄千里

天色未明,曦光未破。

渌州知州府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这会儿才总算是小了一些,廊下还积着水。回来的几人泥痕斑斑一路踏入,靴底溅起的水渍斑斑点点,一直延至内院。

瞿宝砚翻身下马,虽穿着雨披,却也挡不住昨夜瓢泼大雨,外袍早在堤上浸了个透。此时一夜奔走,又入衙问话,归来衣袍竟已干了大半,下摆却还是大片湿痕,沾着泥点尘沙。

风过之处,微带一丝雨后的土腥味。

前院灯还未熄,宝桃儿一直守在门廊,整夜没怎么合眼,等着瞿宝砚回来。听见动静出门一看,一眼瞧见那熟悉身影,忙快步迎上来,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小姐,您可总算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不过这一去怎的到现在才——”

话未说完,宝桃儿走近了跟前,仔细一瞧才见瞿宝砚略微发白的唇色,一身宝蓝色的官袍虽被夜风烘得干了大半,却落满沙尘泥迹,整个人像是被雨夜煮过、风里晾过一般,冷得发干。

宝桃儿心中一酸,也顾不得多说了,忙回身唤人:“快,热水快些烧上,大人要沐浴更衣——里屋现在就去放好炭炉,别叫风钻了缝!”

她转头见刘双娘正站在一旁,立即道:“刘管事,劳您亲自跑一趟,去叫厨房煮碗姜汤,熬浓些,再加两片陈皮,糖也放多些,煮好了立马端来主屋。”

刘双娘听见前头动静也来门口探望,一听这话,也不好推辞,立马点头应是:“诶好好好,我这就去——”

说着快步迈下台阶,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瞿宝砚立在阶下,马鞭仍未放下,披风末角随风微动,面色虽苍白,却神情沉稳,一派从容,还在跟身边人吩咐着什么事,仿佛整夜未睡的并不是她。

刘双娘心中微微一动。

她是府里老人,见惯了这府里新官旧官来来去去。昨夜她睡的浅,听得府中惊动,恍惚又以为是哪位官老爷醉后发癫、半夜折腾人,结果爬起来一看,才知是这位知州大人亲自领人出门,连夜赶赴大堤抢修救人。

她再想去瞧人影时,前院早空了。

这一走,便是整整一夜。眼下回来时,天都快亮了。

她虽做惯了场面活,也早习惯事不关已,可这刻心头也难免泛起几分难言的触动,回过神来,她脚下不自觉加快了几分,疾步朝后厨走去。

屋中炭炉刚燃起,热水一桶桶抬进来,窗扉紧闭,丝丝蒸汽升腾,驱散了夜雨残寒。

瞿宝砚沐浴完,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袍,发髻收整,又回到书房落座,屋中宝桃儿端来了早膳,她却未动筷,只抿了几口姜汤,便接过了案上一叠叠文书与急报开始批阅。

宝桃儿深知自家小姐的性子,心底虽想劝她多少吃点,却也没开口打扰,只默默放了几盏糕点在案边,若是小姐饿了,伸手便能拿到。

外头天光刚透,屋外又响起脚步声。

“禀大人——”

秦遇进来,行了一礼,身上雨痕斑斑,声音却透着一股掩不住的亢奋:“照您的吩咐,郭庄、柳桥两村共疏散三百七十三户,近一千五百余人,无一死伤,部分老人孩童由本地衙门接应,安置于清阳镇学馆和乡塾中,热水和干粮也皆已置放。”

瞿宝砚轻轻一点头:“好。”随即吩咐,“将名单逐一登记,安置地点与人数一一汇报,每两日报送一次,交于通判与本州户曹各一份。”

“是。”秦遇领命欲退,瞿宝砚又唤住他。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瞿宝砚看了他身上的湿衣一眼,语气放缓:“你也辛苦了一夜,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吃点东西,再去不迟。”

宝桃儿在一边候着,接话道:“走吧,府里衣物和早膳都给你们备好了——”

秦遇闻言心头一热,拱手一礼:“谢大人!”

秦遇前脚刚走,守备司的通报人也赶至,抱拳拱手:“禀大人,大堤水势已有所回落。军营调拨物料已抵堤口,昨夜连夜抢筑,沙袋已垒至第七层。军工回报,堤基仍有渗水之处,须加厚夯实三尺,方能保后日之雨。”

瞿宝砚轻轻点了点头:“好,按加固所需,再拨物料、增派人手,调工曹厅的人与工营配合,兵丁由守备司拨人负责。每日我都要看到进度。”

她稍一停顿,声音淡淡:“把工料数单写明,今夜前送至通判与库司各存一份,缺的、漏的、乱的,一律问责。”

那兵吏大声应是,躬身退下。

书房中重归于安静,屋外天色也已亮了大半。

瞿宝砚这才松了松,拈过茶盏,喝了几口,目光落在了案上一份未批的册上。停了片刻,随即取过一旁搁着的《渌州水川志》。

翻至水路分布,她的目光沿着图上的水系流向缓缓掠过。

三合堤是稳住了,可她心知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三合堤位于丰安县北侧,渌江支流自西北入州,自堤口折东后,又向南蜿蜒而下,贯穿清阳、汀水、南沅三地,终汇入岳临下游。

这一线若崩,清阳以下三县皆有覆顶之危。

而渌州水路甚多,不止此堤一道。

她指尖滑过图册,心头微沉——澹江是主干,左右仍有支流众多,其下更有合江入湖之口。若连三合堤这样的要隘都能被修得如此草率,其余堤段的稳固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缓缓合上水志,轻揉眉心。

还没等她回神,门外又传来急报声。

“禀报大人!”一名衙役快步奔入,行至堂下拱手低声道:“清阳、汀水、南沅三县的县衙,今早连发三封急信,一同送到州府——”

“说是堤防告急,村民避难不及,已有水涌入庄宅,请求州府调派人手与粮秣支援。”

瞿宝砚指尖一顿,目光微沉:“三县一同来报?”

“是。”那衙役低声应着,“送信人都候在外头,说还带了口信,求当面禀报。”

瞿宝砚将图册一合,语气未动:“叫进来。”

不多时,几名小吏接连入堂,一人未至,声音先至——

“大人!小人是清阳县吏,夜来水势猛涨,东郊堤坝崩裂,田地被淹,眼见要漫进村口了,县令让我火速来报!”

紧随其后,汀水县吏也跪下:“禀大人,汀水南岸昨夜冲了一道大口,水直灌入集镇,已有百余人连夜转移,乡兵拦不住!还请大人定夺!”

再后头一人气喘吁吁,额上不知是汗珠还是雨水:“禀,禀大人——南沅三岔口那道旧堤塌了,巡堤人半夜来报,堤脚塌得快!县尊已命人加堵,可人手不足,怕是撑不过今晚!”

几人跪成一排,衣襟皆带泥水,话声重叠,一时间急报如潮,将书房内压得气都喘不过来。

瞿宝砚起身,目光掠过那一排惊慌面孔,最后停在墙上的那张地界图。

她负手低声道:“从丰安、清阳、汀水到南沅……水是一路往东南泄的——”

又望向窗外昏白天色:“若三县全部失守,照这势头,无一处拦得住,水就要入琅州了。”

屋中登时一震,有人低呼:“糟了……那可是梧川道的地界!”

“这,这朝廷要是问罪下来——”

瞿宝砚看向那小吏,打断了他的话,语声沉静:“你们都在想,朝廷要是问罪下来,你们该怎么办?”

那小吏立即噤了声。

瞿宝砚背过手,语声渐寒:“渌州境内大小堤坝三十六处,固口十七,年年申报修缮、年年核拨银两——”

“可这些年修出来的,就是这等荒唐玩意儿?”

“连夜溃堤,我堵的了一处,却堵不了十几处。水势一泄冲入琅州,一路七八个县,多少良田顷刻被淹,多少屋舍顷刻倒塌,多少百姓好不容易攒下的口粮、牲口、家什,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甚至命都没了。”

“他们一年到头风里雨里辛苦耕作,交粮纳赋,到头来换的,却是一场汹涌大水,把什么都带走了。”

“这些账,谁来赔?谁担得起?谁来替他们想想该怎么办?”

“不要说朝廷问罪,就是现在将你们一个个都拖出去斩了,也填不平这滔天水患!”

·

琅州。

正午,日光被雨帘拦在云后,整个西南角天色阴沉,仿佛天幕破了一个角。

屋瓦如擂,水声密集如鼓。

季家宅第坐落于琅州城南,朱漆门楼,高脊飞檐,前院三重,后院五进,照壁上嵌着白石双狮,虽年久不新,气势却未减半分。

院中黄杨夹道,榴柿成荫,此时正是雨季,水珠顺着红叶脉络滴落,落在石阶上碎成一片湿光。地上青砖密实,水迹虽重,却不显泥泞。

天光灰白,沉沉罩在廊宇上方,一派寂静。但此刻,再高的墙也挡不住外头的喧哗。

院角门猛拍三声,紧接着小厮一路冲进后院:“爷!不好啦!不好啦!”

季凌也才起,和着中衣半躺在罗榻上,正逗着鸟,闻言蹙眉抬头,啧了一声:“怎么了怎么了?一大早吵吵嚷嚷的,什么不好不好,大清早的兴致都尽被你喊没了!”

小厮气喘吁吁,满身水气还未干,脸色泛白:“爷,不好了!外头挤满了人,说是咱们的地全淹了!说是,说是西林那块,连通村几户人家的地也全泡了——昨晚一下子灌的,水比人高。好几户佃户全家跑来府上求见,眼见着庄稼翻水里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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