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椿姜的恨恨,傅见青一整日都是笑盈盈的。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齐季都得了几个笑脸。后者对他破天荒的态度感到惊骇,绕着傅见青走了三圈。才得出结论:“不管你是谁,都在傅见青身上别下来。”
得到的是傅见青的冷笑,和一份打回来的策划案。
齐季一边嚎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边拿着策划案下去找策划部了。
笔在傅见青的指尖转了一圈,他想起椿姜那时在树下晃动脚的场景,不由自主跟着晃了晃。
再一抬头,是秦沉边欲言又止的脸。
傅见青收起表情:“有事?”
秦沉边摇头又点头:“想请假。”
说着把审批单递过来。
傅见青爽快签字,随口问:“你去做什么?”
“一点私事,要一周时间。”秦沉边说,“齐季刚刚在下面像个炮仗,你说他什么了?”
“他负责的策划案,和最近有一家公司新推出的有些神似,估计是投机取巧了。”傅见青头也不抬,“不用管他,他去抓人的,有自己的办法。”
秦沉边点点头,接过单子:“再见?”
这种和椿姜以前有个不小纠葛的人要离开一段时间,傅见青乐见其成。当下慷慨给了个笑:“一路顺风。”
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一并响起。
是椿姜给他发的消息。
【生姜:我晚上加班,不用等我。】
傅见青挑眉,真加班还是假加班不得而知。
但看起来这种情况,得持续一段时间。
第二天,椿姜说和同事一块儿吃饭不回家。
第三天,椿姜说有事和同事去隔壁市一趟,不回来了。
傅见青笑得有些勉强。
*
日头攀升的时间越来越早,转眼离夏季越来越近。
天气有些热了,手机拿在手里都变得烫手。
“我不在本地,有事……照片,什么照片?”秦沉边声音随意,靠在沙发上,"哦,你的大学毕业照,我给他发的啊。"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想了想补充:“其实也不算我发的,他看见以后,自己拿我手机转发的。你也知道老傅这人,喝多了就我行我素,非说那张照片是他拍的。这不神经病吗,你俩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椿姜听着秦沉边嘀咕,心里也有些诧异。
她总觉得傅见青那天晚上的状态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像是追到喜欢的人的表现。
更像是得偿所愿,仿佛这个夙愿,存在许久,保留多年。直到那天晚上情难自抑时,才泄露一星半点。
“不过椿姜,”秦沉边话锋一转,"你一向有话直说的,怎么这事不直接问他——不好意思了?"
椿姜干咳两声:“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问,挂了。”
秦沉边在那头哎哎叫着,她毫不留情结束通话。
傅见青虽然总爱说笑,但在很多事情上,其实并没有隐瞒过。
她知道他只是没说,却没有勇气去问,也不敢去一探究竟。
就像当初发现秦沉边有苗头的时候,她粉饰太平的逃离一样。下意识绕开会引起心绪波动的事物是她近乎本能的选择。
哪怕现在和傅见青已经有了质的变化,甚至这段关系的更进一步还是她提出来的。
她依旧不敢问。
□□产生联系是当代人最常见的关系,但灵魂一旦有羁绊,想要说和这个人没关系就有些困难了。
她已经躲了傅见青快一周了,这几天都是天不亮就起,一下班回房间就把门关得紧紧的。
这副拒绝交流的姿态传达给傅见青,后者很识相的,一次门都没有敲过。
也不是逃避,椿姜心想,总要给她一点时间来接受傅见青想和她一起继续下去的并非谈判合作一样的过日子,也不是饮食男女。
她想走肾,这个人啪一下就掏出极有可能的暗恋史,要跟她玩什么暗恋成真的酸涩青春文学。
简直就不在一个频道。
椿姜现在想到这人之前和自己似是而非的谈话,什么哥哥妹妹的,后知后觉这好像是什么把戏,登时更如坐针毡了。
被人暗恋这种事情,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叫爱情,在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身上,叫负担。
还是对方已经暗恋很久的沉重的负担,好像不回应就变成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幸好傅见青不是会在楼下摆花阵堂而皇之表白的人,不然她此刻肯定开始发疯了。
椿姜叹了口气,又开始觉得其实对方如果是那样大张旗鼓的人也不是为一件好事。
这样就可以给她一个理由大方得体的拒绝了。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傅见青继续下去。
说的试一试只不过是就夫妻关系可以进一步发展。
她把想法和王璐说了,对方听完沉默许久,默默扣三个字过来。
“太渣了。”
这哪里渣了,椿姜心想。
都结婚了,各取所需。她和自己说。
她只是做了每一个已婚女人都会做的选择,这不是她的错。
有这方面的需求,有个方方面面都合理还不错的人,享受不是犯错。
椿姜又打开了那个小号。
这简直她的启示录,她把之前的评论区看完,又写了一条。
【我老公好像暗恋我。】
洋洋洒洒几百字,把和王璐说的想法整理了一遍写进去。
这个号零零散散也有了几千粉丝,居然有几个人立刻就评论了。几分钟就两极分化。
【我的妈呀这个年代还有这事儿吗?】
【把握主动权啊!太爽了!】
【我的妈呀】
【就要女上就要!】
【这样不好吧,总要给个答复吧。】
【都结婚了还搞这套?这是在?】
【起号来了?】
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椿姜醍醐灌顶。
如果傅见青喜欢她,那主动权就该在她手里。至于傅见青是生是死,成功失败,都在她一念之间。
他主动交出的权力,她握在手里又怎么样?
予取予求的是傅见青,她椿姜不过是顺势而为。
椿姜花了一个下午思考这个人生难题,终于得出了个重要结论——她做的是对的。
*
当晚,躲了一个礼拜的椿姜女士,挎着包雄赳赳气昂昂回家了。
站在家门口视死如归,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我想明白了傅见青,这个名分我给你,只要你听话,该有的不会少你。”椿姜一边换鞋,头也不回丢下她的壮志豪言。
身后没有回应。
应该是不在家,椿姜松了口气。
她换好鞋子,转过身时脸上挂着轻快。
一转身轻快的表情就僵在脸上了。
“五婶?”
女人仓促站起来,丝毫没有无意间听到椿姜说话的不好意思。她捋平衣摆,又摸摸头发,有些局促地打招呼:“下班啦?”
厨房里的人探出上半身,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又缩回去。
招呼也不打一个,像什么样子。椿姜心里不痛快了,刚刚那点尴尬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她招呼五婶坐,笑着问近况。
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是他傅见青家的大院里来的人,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不过三句话,五婶问:“这个,阿青他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椿姜但笑不语。
五婶赔笑:“他这一毕业出来工作,就没再回去过。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大家都很想他。他那个表弟,最常念叨的就是他了,都说有个榜样好大哥。”
果然是在这儿等着,椿姜仰了下脖子看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背影,转过来对五婶笑,也不假客气了,开门见山道:“有什么您就说吧,我不比他脑子好,不明说我听不懂。”
女人的脸僵了一下,很快又有笑挤在脸上的褶子中。
她搓了搓裤子:“就是想着,你看,你们也没个孩子,夫妻俩上班,手头上应该还算宽裕。”
她要借五十万。
椿姜眼睛瞪得有荔枝大,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
大概是看她这样知道事情难办,五婶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当年阿青的事,我们家可是里里外外帮了不少,没有我们,阿青现在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成绩。”她皱着眉,末了一顿,苦口婆心,"你是个明事理的,你说说这兄弟间,肯定都是能帮就帮。"
“堂的。”椿姜打断她,"你说的是什么事情,讲清楚。"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她瞪大眼睛,"这么大的事阿青没跟你交代?"
原来不止她在逃避,傅见青也有逃避的事啊。
椿姜诡异的有些平衡了,面色和缓:“什么事啊?”
正常夫妻听到对方有隐瞒都会有所不悦,这种听到以后反而情绪变得好一些的,倒是头一个。
五婶心说这夫妻俩到底是个什么相处模式。
不过话到这里,进退两难。
她欲言又止,看看厨房。最后一拍大腿:“这些事儿你们关起门来自己说去,五婶今天来,说白就是借钱的。你要欠条还是抵押,我都给你。你就说这五十万借不借吧!”
“五婶你别激动,”椿姜低头看着手机,说,"我在查余额呢。"
女人闻言凑过来一道看,椿姜放下手机,忽然似笑非笑道:“这钱我们能借,但是在借之前,有件事情也要向五婶求证。”
女人两手覆在她手臂上,点头如捣蒜。
椿姜扫了眼端菜上桌的傅见青,问:“要债的那边,是不是留的我的号码啊?”
五婶搭在椿姜手臂上的手慢吞吞滑了下去。
椿姜继续说:“好像还有阿青的。”
“抱薪救火不是什么好事,婶婶,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花这样大的架势,不惜问小辈借钱?”椿姜眼神犀利。
就傅家这种传统到不行的大家庭,长辈问小辈借钱,说出去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椿姜心底有个猜测,想要验证。
却不想对方闻言犹如被踩了尾巴,蹭站起来:“你这女人什么意思,借就借了,不借拒绝就行,东问西问打听什么。说了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傅见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身上还挂着滑稽的粉色围裙,"是我让她问的,正好我也想知道,婶婶借这笔钱去干什么?"
五婶一愣,视线在坐着的椿姜和站着的傅见青身上来回打转,最后犹如斗的鸡,垂头:“沾了那些东西。”
总之不是光彩的事,所以被人要债上门的时候,也不敢大声声张,低声下气把平辈的钱都借了七七八八,最后是儿子一边哭着说不还钱要被砍断手指,一边说大哥家里还有钱。
他说的大哥,是一众年轻一辈的大哥,傅见青。
五婶本来没想来的,是儿子,堂而皇之说娘不来儿子就上门去。
被逼无奈只好来这么一趟。
椿姜皱着眉听完,深吸气憋住到嘴边的话。
傅见青倒是回屋拿了纸笔打欠条。
两人麻利写完摁印,傅见青把钱转过去。
五婶站起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对椿姜低头认错。
椿姜本想摆手,又听她说:“你真不知道那些事?”
又来。
能不能别谜语人?
椿姜心想。
还不等问,傅见青先一步开门,俨然送客。
居然是连饭都没留。
看得出来是真的想让对方走了。
五婶也不扭捏,随意寒暄了几句匆匆走人。
大门砰的一声带上,屋里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椿姜从没觉得安静是这么让人窒息的状态,她到餐桌边坐下,捧起碗。
“只要我乖乖听话,名分不会少了我?”傅见青忽然说话。
“咳咳!咳!”椿姜呛得不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听到了啊?"
傅见青坐下,眸色深深:“所以,我的名分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