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后来艰苦的日子不提,禾挽芙前二十岁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花团锦簇。
她是父母捧在掌心的明珠,受尽宠爱,日子像泡在蜜里一样甜蜜。
和禾挽芙形成对照的,是家里的另一个孩子,祁喻。
那时候祁喻还不姓祁,姓禾,大禾挽芙三岁。
在禾挽芙三岁的时候,她父亲禾震匀领了一个孩子回家,向依澜和禾震匀大吵一架,家里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也改变不了不争的事实:禾震匀出轨了,还弄出了一个私生子。
而这个孩子,不光是个男孩,还大了向依澜的闺女三岁。
向依澜压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禾震匀和她都是体面人物,她还是个知名舞蹈家。
闹?
她丢不起那个人。
离婚?
禾震匀的事业处于上升期,她向依澜凭什么做别人嫁衣?
她在这段婚姻里忍气吞声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向依澜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向依澜家境好,人脉广,要弄出点事情,那可太容易了。
祁喻来到禾家不出两月,祁喻的生母陈舒唯因为一场感冒,在医院治疗时,青霉素过敏撒手人寰了。
禾震匀亲手料理了陈舒唯的后事。
丧礼结束后,怒气冲冲地回家,差点没把向依澜掐死。
陈舒唯死了,向依澜把婚姻失败的怒火全都撒到了祁喻的身上。
她不会打骂祁喻,她不屑亲自动粗,这只会拉低自身的档次。她对祁喻不管不顾,精神上打压,就连向依澜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刻薄的一面。
她完全本着养废祁喻去的。
六七岁的祁喻还没完全张开,个头本就不高,还瘦。
在禾家待过一段时间,营养不良,更显得面黄肌瘦。
五六月,宁城已是入夏的季节,温度高达三十来度,热死个人。
祁喻还穿着刚来家的灰色毛衣,陈舒唯亲手织的,上头还有一只小老虎。
没人过问他,一件毛衣,他从冬天穿到了入夏,把白色穿成了灰色。
六七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了这些,他就整天脏兮兮的,臭烘烘的,像个小乞丐。
不光幼儿园的同学见了他绕道走,老师也对他敬而远之。
向依澜起先还有所顾忌,后来禾震匀不常回家,对这孩子的态度也朦朦胧胧,疼不也说不上,她就变本加厉了,最过分的时候,是短过祁喻吃喝的。
他上桌吃饭,她把筷子敲的叮咚作响,好像一肚子恼火。
他喝一口水,她跟佣人把眼睛翻到天上去。
孩子小时候为吃喝犯愁。长大了,她反而开始顾及在外名声,会给祁喻买点儿名牌货。电脑手机游戏机,一点儿没少过他的,钱也大把大把给他花。
祁喻长得帅,桀骜潇洒,又有钱。很受人欢迎欢迎,女生崇拜他,男生追随他。
自然而然地,青春期的祁喻学坏了。
抽烟喝酒,打架斗殴,逃课谈恋爱,一样没少干。
禾家的亲戚厌弃他,禾震匀也不喜欢他。
用向依澜一句话来说,祁喻赖在禾家白吃白喝到十八岁,摇身一变,成了燕城的小太子了,当真是讽刺。
得知祁喻是燕城祁家祁西廷的儿子时,向依澜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轻松,她的情绪很复杂。
不过她依然打心底恨祁喻,恨得牙痒痒。
·
如果说整个禾家,还有人对祁喻有一点儿真心,那就是禾挽芙了。
她拿祁喻当哥哥啊,从三岁起,她就追在祁喻身后叫哥哥,虽然他不搭理她。
只可惜她不够高,看不见祁喻吃不饱穿不暖的童年。等到她懂事了,祁喻就进入叛逆的青春期。她看见的只是他顽劣恶毒的一面。
可当祁喻头也不回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她大哭了一场。
她在心底,隐秘的角落,有点儿埋怨向依澜。
她打心底知道,向依澜对祁喻不好。
不是不够好,是真的不好。
一点都不好。
因为她也被人认真疼爱过,宠爱过。
她不会不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
·
如果人的运气是守恒的话,那禾挽芙的运气大概在她生命的前二十年都花光了。
祁喻走后,禾挽芙又顺风顺水过了几年。
等到她二十岁,专案组入驻宁城,宁城的天就变了。
禾震匀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下黑青,神情憔悴,那段时间,草木皆兵,禾震匀的脾气极其差。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禾震匀顶着高压,把禾挽芙嫁给了祁西廷的大儿子。
祁行舟,也就是祁喻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祁行舟比禾挽芙大了十三岁,她二十岁,祁行舟已经三十三了。
祁行舟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又是祁氏集团的一把手,美中不足的是,他结过一次婚,还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婚礼的排场说不上大,但祁家也算重视,除了她未到法定结婚年纪,证没领,该给禾挽芙都给了。
禾挽芙对祁行舟说不上喜欢,却也说不上厌恶。
只是新婚夜的第一次,她哭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不是痛苦,不是屈辱。
而是遗憾。
遗憾......
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做下的决定,是为了她好。
而祁行舟愿意娶她,是恩情,她得感激。
所以她在做完后,背过身,将脸迈进被子里,悄悄擦掉了眼泪。
时间就这么过去,似乎岁月的长河,能拂去一切伤痛。
刚到燕城的头两天,她还什么都不适应。渐渐地,她也习惯了。
习惯了燕城的气候饮食,习惯了住在那么大的别墅,习惯家里的佣人叫她太太。
她慢慢习惯了这个身份,对祁行舟的依赖也与日俱增。
祁行舟是她的丈夫,可更多时候,祁行舟更像她的父亲。
甚至可以说,祁行舟比禾震匀更合格、更称职。
祁行舟靠得住,他更懂怎么样让一个女人安心。
他常常握住禾挽芙的手,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会有事,安心。
安心,安心。
一个月平稳日子一晃而过,她果真安心不少。
她以为日子会这么风平浪静下去,祁喻从国外回来了。
·
四月十五,是禾挽芙满二十周岁的日子。
这一天,祁喻回家了。
阵仗弄得很大。
准确地来说,并不是回,而是来。
这个来,也不完全精准,他是被几个保镖押解回来的。
然而他也不是这一天回国的。
媒体拍到他落地机场至少半个月了,祁西廷弄不住也抓不到他,花边新闻倒是没少出来,不是今儿在酒吧夜场豪掷千金,就是明儿搂着女星网红出入高档酒店会所。
种种恶习,祁喻沾了个光。有人说,祁西廷这不着调的小儿子,算是养废了。
祁喻到家那会儿,脑子没清醒呢还。
从酒店到祁宅,身后跟着三四个一身腱子肉的黑衣壮汉,祁喻什么话都没说,很乖巧顺从。往沙发里一坐,头低着,两缕碎发往上翘,耷拉在额上。
漆黑碎发以下,额头光洁,眉峰锐利。倒是生了一双桃花眼,笑时弯弯的,应该很好看。
可惜他脸上没什么半点笑意。
如果不是花哨的衬衫扣子下的肌肤带着的大片吻痕,暴露了他的本性,祁西廷真该摸着他的头,夸他好孩子。
祁西廷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祁喻这才慢慢悠悠撩起眼皮,朝他露出一个拙劣的腼腆微笑。
祁西廷冷着脸下命令:“上楼洗把澡,出来接待客人。”
禾挽芙是下楼的时候和祁喻迎面碰上的。
楼梯还算宽敞,禾挽芙靠右走,祁喻靠着来的一侧上楼。
他动作快,又没规矩,上楼叮叮咚咚的,像踢着步子。
禾挽芙稍稍愣神,反应过来,往左边让,肩膀却骤然被人狠狠一撞。
她的速度已足够慢,碰撞的力道却极大。
男人像一道疾风从她身侧闪过,她要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的时候,祁行舟及时出现,托住住她的腰,把她拉到怀里。
“老婆。”祁行舟低头观察她,见她眼里挤满了眼泪,“没事吧?”
禾挽芙按了按快要散架的骨头:“没事......”
禾挽芙话还没说完,祁行舟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他眸光看过去,声音沉了下来:“阿喻。”
“祁喻!”
回应他的是一阵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祁喻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
这天祁家给禾挽芙办了一场生日宴,没弄得多大,请了本地著名黑珍珠餐厅天香楼的两位名厨来祁宅做菜,请了几个相熟的亲戚,刚好坐三四桌。
祁西廷老婆去世后,才把祁喻领回家。领回来不多久,就把人送国外去了。
亲戚知道这事儿,但一直没机会见着本人。
后来也是他凭本事,干了那些丢人的荒唐事,网络上几炮擦红。
现在带出来,说不上掌掌眼......但也算打个照面。
祁西廷瞧着祁喻,没一处看得顺眼的。
能力三流,品行二流,但,长得胜似他妈,看得过去。
俊美两字,也不能说完全沾不上边。
他端着酒杯,听着亲朋好友的恭维,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脸上也添了几道鱼尾纹。
“大儿子温润,小儿子英俊,儿媳妇也这么贤惠,还是有福气啊,二哥我敬你。”
“阿喻,姑姑也敬你。这么些年在外辛苦了。过两天儿让你爸带你挑车去,委屈了你,也不能委屈了扎堆儿要当咱家儿媳妇的人儿啊。”
祁喻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只淡淡一笑,举杯跟祁西眉碰了碰,就放下了。
“您这阵仗,跟我今儿就要结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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