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西眉笑了起来,这才转向禾挽芙:“阿芙,姑姑也敬你,祝你生日快乐啊。等你早日给咱们祁家再添一个大胖小子。”
说话人讲着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婉转柔媚却不尖细,禾挽芙循声看过去,看到一个长相明媚大气的美人。
祁行舟在禾挽芙耳边提醒:“姑姑。”
禾挽芙端起酒杯,微笑着回敬,叫了声姑姑。
有些事不开个头还好,开了头,要收尾就拿了。
她这边叫了声姑姑,那头劳什子堂叔表舅就等着禾挽芙叫人了。
这么多人,禾挽芙人还认不全呢,更别提应付这么一大家子了,她还没站起来,就觉得头痛。
好在祁行舟解围及时,先给大家敬了一杯:“感谢各位长辈来这儿给小禾庆生,我敬大伙儿一杯。就先不打搅大家进餐了,祝大家吃喝尽兴,玩得开心。”
他喝完,目光灼灼看着禾挽芙:“阿芙,你以果汁代酒,也敬大家一杯。”
众人见祁行舟这么护着老婆,纷纷打趣笑了起来。
酒过三巡,饭桌上高谈阔论的男性长辈多了起来。大到经济政治到国际形势,小到小辈们的学业婚姻,家长里短,说起来可谓口若悬河,好像这世上所有真理都被那一帮人洞悉了个透。
祁西廷年纪大了,图个热闹,也就笑笑不说话。
话说到后来,渐渐离谱了起来。
事情的起因是,有人喝醉酒了,稀里糊涂地问祁行舟母亲那边的亲戚,亲姨娘亲舅公怎么都没来。
话到了这里,数双齐刷刷的眼睛落到了祁喻脸上。
祁喻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吃菜,眼皮抬也没抬,似乎分毫未觉自己已成话题的中关心。
这时候,另一不明事理的亲戚接下了话茬子,他不顾身侧的妻子反复朝他使眼色,越说越起劲。
妻子那叫一个尴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到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狠狠地踩了男人一脚。
“可闭嘴吧!喝酒都堵不住你这张臭嘴。”
男人愣了一下,清醒过来,哈哈哈哈哈笑道:“得得得!我不说了!吃菜!”
有人给他倒了两杯酒,本想给他解围,谁知两杯酒下去,脑子彻底坏掉了。
他挥掉妻子的手,啪嗒一声站起来,顶着红得赛猴屁股的肥大脸颊说:“不行,我高低要说两句啊。”
“自古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嘛,就这本性,谁年轻时没两段风流韵事啊?但不是还有个成语来着......”他一拍脑袋,想起来,咋呼道,“饮水思源!你祁家靠什么发达起来的......总不能老婆一死,利用完一扔,马不停蹄把在外的私生子接回来。”
祁西廷听着这话,抿了一口酒,脸黑得难看。
“说起来,那女人也是贱啊!外围出身吧,比起做妓,情妇不好?孩子都生下来了,还跑到人家去......”
他话还未说完,迎面就是一阵清凉,回味过来,眼睛和鼻腔挤进强刺激的酒精。
辣得他鼻涕和眼泪一齐下来了。
他懵了,嘴上嘟囔着谁啊,视线在餐桌上睃了一圈,落到了笑眯眯盯着他的祁喻身上。
他指着祁喻,半天说不出话:“你......”
半晌,祁喻才摸了摸俊俏的脸蛋:“指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祁西眉没说话,男人过来:“是你干的!小兔崽子......长辈说两句怎么了?”
祁喻装作没听懂,扫四周一眼,问身侧的祁西眉:“怎么有狗在叫?”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男人还在思考哪里来的狗,显然没反应过来。
祁喻唇边的笑忽然凝固住,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将面前的两盘菜全都掀到了男人脸上。
菜盘子狠狠撞在脸盘子上,瞬间碎了,汤汁飞溅。
冷掉的菜,热乎的羹,软兜长鱼的腥味,文思豆腐羹的黏腻,酒味的辛辣,骨头的剧痛,丢大了的面子,黄橙赤白青蓝紫在他脸颊上交错,精彩至极。
男人胸腔里的怒气蹭蹭往上涨。
他一把操起酒瓶,旁人手忙脚乱地去拦。
极度混乱的场面里,祁喻的弯着桃花眼开怀大笑,笑得玩味而顽劣,活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
生日宴以鸡飞狗跳的结局告终。
亲戚们阻止了冲突的发生,安慰了祁西廷几句就离开了。
祁西廷扔掉了拐杖,倒是没有在亲戚前表现得那么愤怒。
他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由佣人推着上楼了。
祁行舟出门上班,临走前将禾挽芙的手握了又握。
“我走了。”
他不放心地又看了禾挽芙一眼。
“出门回来,就待在卧室里,没事不要下楼了。”
禾挽芙今天没课,约好下午和同学做蛋糕。
闻言点点头:“知道知道。”
·
郑婉如老早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四月半虽未入夏,可太阳一点儿也不饶人。自家司机把她送到广场,她还走了一段路,热得额头上都是汗水。
她点了杯饮品,坐了没到三分钟,耐心便已告罄,给禾挽芙夺命连环call。
“来没来?”
“在路上。”
“快点啊。”
“好。”
......
两分钟后。
“哎?”
“怎么没瞧见你的人?”
“快了快了,我过隧道了。”
“怎么才过隧道啊?”
......
“怎么还没到?”郑婉如说,“四百八十秒已经过去了。”
禾挽芙忍不住:“......八分钟。”
郑婉如哼哼两声。
在郑婉如反复催促下,二十分钟的路程,禾挽芙硬是十分钟内的赶到了。
她到时,脸颊红扑扑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婉如把抹茶奶茶递给她:“喏。”
禾挽芙连忙吸了一大口,喝得急了,忽然咳嗽起来,呛得小脸通红。
郑婉如和禾挽芙一块儿去了蛋糕店,耗费了快三个小时,做出的蛋糕甚至不能用“只”来形容,更准确地说,是一坨。
郑婉如看着蛋糕上分散着的花花绿绿,瞧这Loppy做的,龇个大白眼牙,快比鼻子长了。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在安慰谁:“虽然......其貌不扬。但味道肯定可以。”
禾挽芙也有些想不通,陷入了沉思。
郑婉如:“额......包起来,包起来!阿芙,带回家给你老公吃。”
禾挽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祁行舟。
她红着脸,心想祁行舟已经过了吃甜的年纪了。
做的也不好看,他才不吃呢。
郑婉如像看穿了她心里所想,一把将袋子塞到她手里:“我家就两个人。我声明,减肥,绝不吃甜食。我爷爷,七八十岁,牙都要掉光了。”
禾挽芙想起郑润修精神矍铄的样子:“......郑教授一定不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
郑婉如摸着鼻子笑了笑,拉着禾挽芙去中央商场购物去了。
禾挽芙和郑婉如才认识一个月,关系就飞速发展起来,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两个人消费观念一致。
郑婉如虽然父母都在国外,零花钱却多到手软。
负一层到六层,各式各样的奢侈品店的Vic她都有,这回又是大包小包出来。
禾挽芙对钱也没有具体概念,她一直秉持着合适就入的原则,不爱乱花钱。
但她很快发现,适合她的东西很多,所以不出一会儿,手腕挂满了购物袋。
出来时,两人相视一笑。
已经数不清多少回了,两人算是买默契了。
禾挽芙摸摸鼻子,脑海中心虚地闪过四个字:酒肉朋友。
郑婉如走得时候抱着禾挽芙的脸颊亲了一口:“周一上学,穿给你看哈。”
禾挽芙想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有.......”
“不是不是!”
......
那就是了。
·
又是一个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的周末。
她累得倒在沙发上,完全把祁行舟的叮嘱抛在脑后。
佣人在一旁收拾战利品,分门别类地放置到衣帽间。
张姨指着茶几上的包装袋:“这是?”
禾挽芙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反应过来:“蛋糕。”
默了会儿,补充道:“做失败了。”
“要扔掉吗?”
“放那吧。”
张阿姨走后,禾挽芙看着手机,目光不知在蛋糕上停留了多少次。
终于,她有些饿了,放弃了挣扎。
她对张阿姨说:“切了吧。”
张阿姨拆开包装,不动声色地切着奇丑无比的蛋糕。
禾挽芙观察张阿姨的表情,竟然没有半点不对劲。
张姨切好,递给禾挽芙一块。
禾挽芙没忍住:“是不是有点儿丑?”
张姨:“还好。”
禾挽芙眨眨眼睛:“真的吗?”
“额......”张阿姨说,“不丑。”
禾挽芙收起手机,端了一块切的最好的蛋糕送到了祁西廷的书房。
祁西廷尝个味儿,便眉开眼笑,大力称赞禾挽芙心灵手巧,孝顺懂事。
禾挽芙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她带着点儿雀跃下楼,想着她吃一块,给祁行舟留一块,剩下的给佣人们分了。
坐到沙发上,她猛地想起来。
她说怎么不对劲呢,家里还有一个人。
她犹豫了一阵儿,还是上楼敲了祁喻的房门。
敲了几下,没人应答。
禾挽芙站在门外,想起午餐时,祁西廷抄起拐杖狠狠往祁喻身上抽的模样,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嘈杂的背景中,拐杖击打在血肉之躯上发出的沉闷声音格外清晰。
一声一声,似乎敲在了她心脏上。
听着都觉得害怕,压根不敢想有多痛。
她垂下眼帘,想起某些往事,心里就更加堵得厉害。
她推开了房门,没锁。
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床上的人吸引。
屋里的窗帘拉了一半,阳光透过半扇窗户洒进来,室内光线还算亮。
祁喻爬在绵软的被子上,下身穿着裤衩,上半身□□,挂了彩的花哨T恤随意丢在地上。
他肩膀宽阔,腰腹纤细,有着姣好的流畅肌肉线条,背上却有些惨不忍睹。
一道一道狰狞的血痕,触目惊心地爬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祁喻浑然不觉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他额头枕在枕头上,闭着眼,眉目舒展,两缕头发不听话地翘起来,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禾挽芙蹑手蹑脚地靠近,盯着他的伤势看了一会儿。
除了严重的血痕意外,他的背上还有几道已经结痂的红痕。伤口长且细,像挠的。
一时看得走神了,想起来,连忙把蛋糕放在桌子上。
放好准备走,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明锐利的双眼。
她一怔,只见祁喻懒洋洋地问她:“看我死没死?”
“你......还好吗?”禾挽芙问,“疼不疼?”
祁喻眯起眼:“你还看?”
一把扯过身下的被子盖上了。
禾挽芙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什么:“我来给你送蛋糕。”
祁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不走。
他朝她勾勾手指:“拿来我看看。”
“什么?”
“蛋糕。”
禾挽芙反应过来,连忙把蛋糕端到祁喻面前。
蛋糕切得很利落,奶油奶香浓郁,车厘子剔透饱满。
“自个儿做的?”
禾挽芙又是一怔,从小到大难得见祁喻这么平心静气和她讲话。
她点头,说对。
她见祁喻点点头,已经吃了起来。
还来不及感慨,便觉得有些错愕。
怎么说......看惯了人用勺子的文雅吃法,第一次见有人捧着蛋糕一口咬下去。
见奶油都糊他嘴上了,她连忙递纸巾过去。
祁喻没接纸巾,问她:“你吃了吗?”
“嗯?”见祁喻沾了奶油的唇朝她缓缓勾起一个笑,她看得直愣神,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没有。”
“味道不好吗?”
祁喻弯了弯桃花眼,温柔地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禾挽芙刚靠近,便迎来了一阵窒息。
脸上糊上了奶油,黏黏腻腻,相当难受。
她忍不住失声尖叫。
祁喻瞳孔里波光点点,尽是笑意。
然后他把剩下的蛋糕都进垃圾桶,一点点敛起笑,无情地评价:
“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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